1 ) 鸽子在树上反思存在意义
拍电影这桩事,有些人把它看得既神圣又重要,拍完之后,还非要跟观众较劲。也有像罗伊·安德森这种的,拍电影不过是生活工作之余的一部分。罗伊·安德森常年以拍摄商业广告为生,有点把广告当电影来拍的意思。无怪乎今年的香港还有北京国际电影节,这个瑞典老头的广告作品也被放入了个人回顾展。 罗伊·安德森制造着独有的慢速螺旋病毒,又把它传染给电影里的形色人物——试图让这个地球转动得再慢一点。《寒枝雀静》是时隔七年的归来之作,电影拿下了2014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金狮奖。即便有人会说它闷,装,高冷,慢吞吞,还有行为艺术。头回观看导演作品的,也许会以为放映机器是不是突然卡壳了。 但很高兴,这部电影做的不错。真的。 一如既往,这部电影带有荒诞喜剧色彩,讲的还是导演不断重复的主题:我们身为人类。生活是个悲剧,生命短暂、冷漠又孤独,但我们这些渺小又可笑的人类,活得不开心,还得强作欢颜。 影片前面的几个场景人物,每个镜头都是一个冰冷的笑话,似乎在讲完全不搭界的潦倒死亡和人生困窘。尤其是第三次死亡的“我要那杯啤酒”,我不禁笑出声来,因为整个环境氛围实在脱线又幽默。 很快,你会意识到,罗伊·安德森其实是在老调重弹。从中间故事开始,《寒枝雀静》的主线浮现出来,导演开始描述两个推销员的尴尬人生。他们一边催着欠款,一边又被人追债。他们重复着并不好笑的三板斧推销,吸血鬼假牙、笑袋还有独牙叔面具,一次也没能成功。他们试图把欢笑带给人们,但他们自己却笑不出来,一路撕扯,闹得不欢而散。 为什么选择看似没有任何亮点的推销员?借用下导演的自述,因为推销员必须存在。事实上,他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身西装,每天忙事,就为了几个小钱,这种拎着公文包或行李箱的人物形象,它们常见于导演作品当中,也正是可怜又可笑的人类化身。 存在,或者说真实,它是罗伊·安德森长期关注的电影主题。表现在影像上,是极端的、自成一体的形式主义,就像他并不介意观众知道,电影人物是由演员在扮演。他尽量去掉或精简台词对白,依赖演员肢体还有站位走动,充分利用景深空间(玻璃门窗),构建镜头内的蒙太奇。军队出征的一段是《寒枝雀静》的重要看点,它可能也是罗伊·安德森电影里耗费最多、排场最大的一场群像戏。 所以,与其说罗伊·安德森希望观众入戏,不如说,他希望观众出戏,始终处于台下观看的位置——就像电影里的演员时常发梦,或者陷入离奇恐怖的想象。罗伊·安德森也深受高度象征的新客观主义画作影响,《寒枝雀静》的人物仿佛在一个戏剧的舞台上,也在一个电影的戏中戏当中,这也是对人类存在的多重隐喻。在电影里,经常会有其他时空的人物闯入(譬如查理十二世的征战),要不然就是突然切入超现实梦境,流露出随时适宜的悲伤,这一切导演并不加以明说,给观众留足了空白问号,诱使他们像只鸽子那样,去反思“存在的意义”。 影像风格上,《寒枝雀静》依然是以冷调画面主打,纯白色的房间,空荡荡的走廊,人头稀少的街道……这绝对不是现实中的北欧天堂,而是罗伊·安德森在自家公司搭出来的摄影大棚。涂着白脸的演员,造型怪异,死气沉沉。脸上无表情,眼神无光彩,他们的动作,比正常人要慢个两到三拍。他们困惑,呆滞,甚至绝望地看着这个世界,制造诡奇冷幽默的同时,也令人想象力大开。 不过,如同伯格曼电影里突然射出的一束光线,在这个荒诞的大舞台,罗伊·安德森的电影经常会飞来欢快的配乐跟歌声。而在酒吧老头处或者画外歌曲里,《寒枝雀静》又会有忧伤的东西飘来,穿越岁月时空。但更多的电影情绪,还是无法被描述的莫名和离奇,就像电影海报上的那对情侣和大黑狗,就像黑奴排队被扔进巨大的铜管乐器——这个场景大概会被不少影迷反复讨论。它跟导演前作里用汽车尾气处决裸体女人的场景有惊人相似。导演依然不想说明它们的用意,只是说,它们是一个突然被唤醒的噩梦,充满了可能性。你会听到美妙动听的灵魂乐曲,也可能是不可遏抑的凄惨尖叫。 无论是对电影本身或者人类生命,《寒枝雀静》都代表了一种神秘和可能性。即便罗伊·安德森的电影绝非完美无缺的那种,但不为世界电影潮流所影响,做到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步调频率,那也是了不起的事。【刊发于《中国新闻周刊》】
2 ) 寒枝雀静:独特美学诱发的哲思
有些神情呆滞沉默寡言,就像被搁在某一特定怪异奇妙情境中的玩偶,比Aki电影里的演员还要富有戏剧性和形式感,有些像是从停尸房走出来面色煞白神情凝重神神叨叨的怪异物种,一种对于人类麻木生存状态偏装饰形象化的另类刻画,单调简易的场景之间的转换与过度,沉闷压抑布满愁思的氛围,透着北欧式的冷峻感,充斥着灰暗的冷色调,没有完整通俗的剧情,利用影像的特质巧妙模糊和混淆了时间与空间之间的明确界限,就像是由一个个互为独立又存有交集的情景剧串联叠加而成的怪片,出自于慢工出细活不照常理出牌有自个一套拍片体系和风格的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去年凭借这片在威尼斯一举登顶擒下金狮。
这片主要围绕着”人性“和”存在“这两个复杂深奥的哲学议题展开,试图通过新颖独特的视听感受和直观的表达,来体现两者间的联系和矛盾,影片一开始罗伊·安德森就奉上了三段”与死神相遇“的构思,在轻快逗趣的美妙配乐中,透着一股冷飕飕的诙谐感,以片段式的简单日常生活入手,犀利精准的直插人性的要害,一名中年男子使劲拧瓶盖结果导致心脏病发猝死,妻子却还在厨房乐在其中的做菜;老大不小的儿子想要夺下躺病床上时日不多的老妈手里紧拽的财富;刚买完单就莫名翘辫子的路人甲留下了一份免费的美食,当服务员询问谁需要时,全场一片寂静,随后只有一个胖大叔拿了啤酒,除了“存在”难逃“死亡”的约束外,一时世事无常下,人性的冷漠、贪婪、自私和忌惮展露无遗,在繁杂社会中的存在结果引发了犀利的人性反思。
话说喜剧元素也有等级划分,低俗自不必多说,一般被定义为转瞬即逝或过目即忘的肤浅搞笑,而带有小聪明的冷幽默或黑色幽默,往往被归类到一种相对高级而富有营养的趣味中。《寒枝雀静》中的趣味则包裹着由荒谬现实诞下的苦涩笑果,带有些许讽刺的意味,比起主观严肃一本正经的批判,这种戏谑的手法增加了影片的可视性,而表达也会变得更加的深入而尖锐,在既定观念中,我们常常将剧情视为一部电影的核心和灵魂,会很理所当然片面的认为若是连个故事都讲不好,那这片就得大打折扣,甚至会被冠以烂片的头衔,但一些导演则偏好剑走偏锋另类出击,不是花过多的心思在情节构思上,弄得思路高深莫测让人一头雾水,要不压根就没把重点放在剧情上,更侧重于透过影像风格展现个人思想,以至于没啥故事脉络,这片就属于后者。“与死神相遇”后,罗伊·安德森以两个落魄的推销员为轴,从他们追债和被讨债的过程中的见闻展开影片的全貌。
荒地上寻欢的男女;爱吃豆腐燃起熊熊欲火的舞蹈老师;没能等到按约定出现的人在外苦等的男子;为了帮助妹夫曾经身为船长的男子表达完自个毫无剪发技能后,坐一旁准备剪头的推销员立马闪人;一边是痛苦被实验的猴子,另一边是悠闲煲电话粥的人类,人性的本能和劣根性在情境的串联中不断发酵,而它们的另一共同点则是对于存在的注释——依附他人,由人构成的社会关系和生存法则中建立起存在的意识和本质。从英姿飒爽的出发到伤兵满营而归之间国王在经过小酒馆时的对比,这段是片中令人惊艳的一段,新旧之间的重合和并置,反应极权主义的腐败和无能,不过有趣的是驱赶完女性后,以服兵役为国效力为由,国王一眼相中了俊俏年轻的酒保,举止间却难掩内心的爱慕之情,回来后一败涂地的国王同样得为厕所迈入等待的行列,这其中无疑有点讥讽的意图,对于过往腐朽体制和战争伤害的反思,也是对于“存在”在既定印象和时间轮回中具有确定性和真实性的质疑和推翻;两个像是被现实隔离和抛弃的推销员,无论是追债时被人强硬的呵斥,还是被讨债时被强硬的警告(不管是被撞还是生病),在建立的生意关系中空洞的人性已被利益两字填满,显得冷漠而无情。
在推销商品的过程中的冷遇,动作迟缓木讷严肃的两人同样让人觉得有种酸涩和伤感的滑稽,有着长长獠牙的吸血鬼牙套,会发出冷场笑声的哈哈袋,人模鬼样怪吓人的头套,无论是在小店吓到顾客,在沉静的小酒吧听到哈哈袋发出让人“呵呵”的无语笑声,还是坐在路边向顾客推销以半价出售的无人理睬,无不反映出生存的艰难和不易,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要为观众带去欢乐”,却逐渐和这份理念背道而驰,遭遇各种冷场和尴尬,最终把郁闷和痛苦留给了自己。在两个推销员喝酒的酒吧里,有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忆起当年的片段让人印象深刻,瞬间拉回到往昔岁月中,歌声飘来,唱道:要是没钱付酒钱,可以献吻一个,酒吧里的男子纷纷排队为女店主献上深情一吻,对比而来的却是现在进行时的寂寥、苦闷和时过境迁的无奈,最后迟暮的老头在旁人的帮助下才穿上大衣迟缓脆弱的离去。
销售无果压力重重被愁云笼罩的两人最终小宇宙爆发出现争执和分歧,短暂的分别后,孤独的滋味再次挽回了两人的关系,但其中一个已深深的陷入到生存的疑惑和苦涩中难以自拔,透过他的思想罗伊·安德森插入了一段十分震撼的片段,一群军人正残忍的将一群消瘦孱弱的黑人赶进一个布满喇叭铜质的怪异装置中,封闭后点火,就像烤肉串一样不停地旋转,就这样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被凶残的折磨和漠视,在烈火下被无情湮灭,随后反射出怪异装置的玻璃门逐渐打开,一群手持高脚杯喝着美酒穿着礼服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盛宴”般的华贵老者们出现在眼前,人分贵贱的不公、残酷、荒诞和悲怆令人痛心,而这样赤裸可怖的体现,也是罗伊·安德森对历史的回望、现实的反思和未来的警惕。
片中有一句经常出现的台词:“我很高兴听到你过的不错”,看似一句诚恳、热切、礼貌的回复,但实际这种千篇一律的答复更像是复读机般为了维持某段关系而出于本能回应的一句客气、敷衍而表面的话语,人与人之间犹如点赞般的关系在罗伊·安德森设计的台词和情境中变得极度的苍白无力而浮于表面。影片最后,从路边等车的路人间的几句对话可以看出,就连长久以来我们深信不疑的时间定义似乎也不具备无懈可击的实质性意义和坚如磐石的确定性,更像是一种人为意识性的归纳和总结,存在的意义到底是神马?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再次被罗伊·安德森搬上了台面,就像小女孩想要朗诵的那首诗歌和片头博物馆里极具象征性的展品一样,古往今来无数人就像那一只只停留在树枝上的鸟儿,会经常不自觉的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人各有异,答案不尽相同,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唯有日复一日的在生存里徘徊和挣扎而未真正的走进或融入生活,而罗伊·安德森更侧重表达的是在无比荒诞悲凉的现实下,所反应和引发的人性弊端与残酷结果,以及存在的虚伪、虚无和空洞。
3 ) 孤独与呆立
哪怕你身处热闹的家人身畔,偶有一刻,你还是会突然脑子木掉,眼神呆滞,话在舌尖吐不出来,看着别人机灵的脸,你突然觉得自己处在另外一个封闭却透明的时空里。此时你身边的人,不管和你多么亲近,你都无暇顾及到,只一心让脑袋放空,让孤独感突如其来的侵入进来。这种情况我一般都管它叫做孤独的呆立。孤独和呆立是相辅相成的。太多人把孤独等同于饮酒、雨夜等浮夸的意象,其实孤独仅仅只是呆立。它会发生在任何一个时刻,它把贤者时间变成了愚者时间,你仿佛智商退化,瞬间什么都不明白,别人的话你听不到,执拗的就想保持这种状态直到孤独感离开。罗伊·安德森是个懂发愣乐趣的人,虽然这种乐趣是一种负能量,但乐趣这回事儿,哪个不是负能量隐含其中呢?成功或失败对于电影中的角色来说,不是人生的注解,他们只选择对待一个问题,保持安静的呆立。酒馆里就算歌声嘹亮,对于观众来说,却是呆立的最好时间。孤独如影随形,电影结束后,你还停留在玩具推销员的质问声里。你当然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你坐在椅子上,看着电影片尾的空洞字幕,孤独不冰冷,反而有点温度的爬上了你的眼睛。对于《寒枝雀静》来说,它就是一团没有意义的路边的荒草。荒草随风呆立。
2015年7月3日
4 ) 不走心,走魂儿
什么是高手?谈笑风生中飞灰湮灭。什么是大师?无形隐遁中摄人心魂。
这部电影的主海报简直太不走心了,两个躺在沙子中的男女,加上一只狗。谁知道这故事讲的是啥?然而对于导演来讲,这好像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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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那个安德森(Wes Anderson),这个安德森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大众,虽然是伯格曼的弟子,但年过七旬的他拍过的电影简直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生命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拍广告。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他的镜头极为有效率。整部电影39个镜头,并且全部为固定镜头(但我隐约记得,第一次出现马在酒吧的那场戏里,摄像机往右稍微摇了一点)。小光圈,大景深,39个画面如同39张油画一样,你可以反复看清每个细节,并且不断产生新的发现。
<图片2>
不走心的轻描淡写,让你反而感觉回味无穷。无论是开头与死神的三次相遇,还是结尾对于“今天星期几”的讨论,这些看似没有技巧的设计与表达,反而更容易让观众感到一种真实的临场感:镜头不切换,景别一直用全景,清晰的环境音,这仿佛就是我们平时在生活中观察人物与故事的视角。当那些我们从未认真考虑过的问题,被导演特意放在了一个单独的场景里,你就会觉得,是啊,确实还有这回事儿呢。我想,这就是一种对于生活体验“默契的互动”。
39个镜头里,有四个镜头是短暂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就是官方海报里这对男女和狗,一个是吹泡泡的小孩,一个是把头套在婴儿车里的妇女,还有一对儿在窗户边呆着的情侣。这种“不走心”的镜头,反而让你觉得很有趣。尤其那对靠窗的男女,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表情、动作大概也能猜个大概。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希区柯克在《后窗》(Rear Window,1954)中的设计,想起那对儿住在斯图尔特隔壁的新婚夫妇,看似不走心的安排,其实彰显了大师对于生活感知的无限功力,几个镜头就交代了一种真实且悲哀的婚姻生活,从激情似火到互相厌倦不过是一起案子的时间,细思极恐。
两个推销员的设定也是有趣,胖推销员一直以来捧哏般地搞笑回应,暗地里却有着无限的怨念。所以他才会在深夜里不停地问着同一个问题:“建立在牺牲别人上的消遣很搞笑吗?” 他在问谁呢?问同伴?问旅店老板?问观众?不寒而栗。
这部片子其实看不懂的地方有很多,这当然也有历史、文化的积累,很多隐喻的表达方式确实曲高和寡,但我认为这对于观影来说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导演“不走心”地拍,观众“不走心”地看,总会在某个点上被瞬间碰触,因为这就是最真实的人类。
5 ) FIFF26丨DAY8《寒枝雀静》:或许是一种历史回溯,生活的悲哀又渗透出来
第26届法罗岛电影节第8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主竞赛单元的《寒枝雀静》,下面请看场刊影评人的评价了!
果树
太风格化了,感觉完全不是别的人能拍出来的,全程景深定格长镜头,配上满眼黄褐色系,加上非常寂寞的冷幽默,以及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无痕迹还是全是戏的表演,感觉像看了一本电影版的短篇漫画集。
空地
偶爾拍電影,總是入殮師。
George
其实罗伊安德森的电影更适合在博物馆放 想看几个片段看几个片段
一桶猫
依然荒诞 看来我完全get不到罗伊·安德森
Joeyside
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是报幕剧,完全无法看出如何剧情,就只是人物的行为与动作,唯一能与之想联系的是夏加尔都画,北欧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浑然天成,最有趣的段落莫过于练舞房,有种路过广场舞大妈有舞姿吵架的滑稽
子夜无人
感觉又看了一遍《二楼传来的歌声》,最喜欢开场的三次死亡,像是更碎片化的《荒蛮故事》。依旧是我可以提前预设好心理天花板、而最终也没有被打破这层预设的那类装置艺术电影。当然从直接观感上来说,因为提升了那种戏谑的冷幽默所以稍好,不过本质上仍然只是在传播一种荒诞自辨、似是而非的情绪语言,就好像你明明是被奢侈品的设计丑退、但总有人跳出来说你是买不起所以酸葡萄一样,太“小聪明”的东西永远是我冷感的表达方式。
Run Erika Run
大量固定机位中景长镜头,无法完全理解里面的幽默
约克纳帕塔法
极为疏离的场景设计有点像装置艺术。多条故事线的交叉分离叙述,会有难解但并不难看。查理十二世两次现身酒馆,第二次现身时的铩羽而归几欲落泪。卖玩具的推销员在酒店里伏案而泣,而后在铁路旁脚下踩着“笑笑袋”,更为苦楚了。燃烧的黑奴作为动力鸣响的喇叭声献给苍老的白色族裔,或许是一种历史回溯。“我很高兴听到你很好”。生活的悲哀又渗透出来。
#FIFF26#第8日的场刊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6 ) 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寒枝雀静》39个镜头是如何串起来的
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39个镜头是如何串起来的
电影《寒枝雀静》(En duva satt på en gren och funderade på tillvaron 2014)另一名称是“一只鸽子站在枝头思考存在”。显然,本片是想让人们思考存在的意义。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本片开头一幕首先就告诉了我们,人是一种高级存在。一个男人在博物馆里欣赏动物的化石和标本,除了寒枝上鸟雀具有的点题功能外,这里的动物充其量只是一种存在物,它们仅体现着“在”,只有人才是一种“存在”,因为“人”是需要反思的,反思是需要对象的,有了这些反思之“物”的存在,“人”才能反思自己的本质,而人的本质正是与其他动物相比较的过程中得以体现的。
人具有两种基本存在状态:生与死。本片似乎对“生”的状态更为关注,但又不好将“死”搁置一边,因而,紧接开篇就来三幕“与死神的三次相约”。虽然本片仅展示了这几种死亡场景,但其意图已非常明显:无论你生前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死亡都是你最终的结局。除了以上镜头,余下的都是关于“生”的存在的,那么,这些存在具体表现为哪几个方面,又是如何通过这些镜头来展示的呢?大致来说,生的存在多表现为人的本能存在,这些本能大致可分为生理本能、道德本能和社会本能。接下来,我们就从这些方面来试解余下的35个镜头。
第5镜中的舞蹈教室。女教师公然挑逗男学员。这一幕是直接描述人的一种生理需要——性本能的,虽然女教师可以借机揩油,但公然要求性满足与人的道德本能相悖的,所以,男学员反抗,她也只能作罢;除了这种本能外,这也是人的社会本能的体现,即人天生就想过一种群居的生活,而求偶以便生活在一起便是社会生活的第一步。
为了解释这点,接下来的第6镜充分说明了人性是非常害怕孤独的。即使自己过得不如意,也不忘记给远方的朋友亲人打个电话,虽然清洁工是在问候远方,其实更希望获得来自远方的问候:“很高兴听到你很好。”这样,人生的孤独感就会消解许多。人如果不需要这样的联结,为何要发出这种无谓的问候?这种联结就缘自人的社会本能。
然而组成社会是需要规则的,规则约束的基本目的是让人们各安其事、各守本份,不要忘记自己责任所在。然而,人类为了公共伦理,往往会想出摆脱责任的妙招。第7镜中理发师为什么要用几句话吓走了顾客?原因在于他要信守他对他妹夫的诺言,这是他的责任,但又不想把事情搞砸,所以不失时机地接听电话,僵局自然解开。
人其实是一种情感脆弱的动物。理发师这几句话让推销员萨姆大感受挫。他回到酒馆生闷气,被敏感的同伴乔纳森发觉,然而,一种自尊的本能不好让他承认乔纳森明察秋毫;同样,就因为感觉到同伴的生气,疑为是自己的错,乔纳森便开始哭泣。他们向外人解释他们的职业:我们希望为人们带来欢乐。从第8镜中的这句话,以及前面几镜可以看出:人大底是个痛苦的存在。有性欲,无法满足,有责任,不想尽责,为了社会联结,人们必须关注他人的情感,甚至为他承担。人若不是痛苦的存在,为何需要他人和他物来获得快乐?
第9镜继续解释人类的责任和脆弱。奥韦•布吉斯在餐馆外徘徊。他是来和人接洽的,但被放鸽子。继续徘徊,并电话确认时间,这是他尽责的体现,但这也是他想摆脱责任的手段,因为从后面第22镜看,他有可能自己去干私事去了。餐馆内舞蹈教师和男学员正在约会,他们上演了一幕在错误时间错误地点遇上错误的人活剧,女人痛哭男人的离开,情感脆弱不过如此。
人类联结往往需要条件,不分对象的联结,往往导致失败。第10镜继续解释这一点。推销员是想推销鬼力乱神的产品,却吓走来此购物的顾客,显然,他们找错了地方,推销不成功就情理之中的事了。如同舞蹈教师找对象,人类联结往往需要有共同利益的交汇点,这个点可以是经济利益,亦可是精神上的利益,比如“爱”,不明白这个道理,“求不得”的痛苦就得自己扛。
所以,第11镜,舞蹈教师回归孤独,痛苦只有等待时间来平息了。
人是一种高级的存在,其高级就高级在它能想到不同的方式来排谴痛苦,比如第12镜提供了排谴孤独的好方法。一位60多年来常来此酒馆的老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有回忆,人就不孤独,即使他已耳背;同样,一位将近60岁的老人吉纳尔,独自坐在一旁,喝着他的酒,嘴里抱怨着:若不喝上两杯,生活会是什么鸟样?真是,有酒当歌,孤独又耐我何!
虽然人类联结并不容易,甚至还有反联结的行为存在,但总有办法让之化解。60年前的那场战争,虽然有政治联盟存在(?有认识士兵服装的吗),但这不代表双方士兵能够彼此毫无芥蒂,他们各坐酒馆一旁。酒馆女老板以“一吻换杯酒”的风情,让双方士兵和睦共处地站在了一起,赏心乐事,所谓何来?爱!还有那杯酒。第13镜耳背老人的回忆大体体现了这点:人类联结要有共同利益的交汇点。
第14镜,耳背老人惬意离开酒馆,小字辈们忙着为他整衣送行。
人类需要联结是因为生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即使如第15镜中的那位男士打着哈欠给亲朋以问候,但这份问候仍是必要的,这不仅有涉情感关怀,也为必要时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关照,毕竟生活不像第16镜中小女孩玩肥皂泡那么简单有趣。
第17镜继续展现生活的艰辛。无论是推销员催债,还是店主的无赖,“没钱”似乎是世人的常态,而且,人心对于“钱”,从来没有一个满足的标准。这种心态被诗人投射到了鸽子身上(第18镜):它一边休息,一边思索着没钱这一事实。
第19镜,有时生活艰辛并不是靠努力就能缓解的,拼搏之途通常充满坎坷。不说这推销员毫无生意头脑,又跑到酒吧来故技重演(他们实来推销,因为虽说迷路但没让人指路),推销的时候还碰上国王来搞基,真够背运的。人类之所以关注着联结,是因为人类寻求联保的原始本能。这种联保的现代诉求就是国家和军队了,这种欲望是不是可以在第20镜中母婴嬉戏图中找到原始的心理根源呢。
第21镜。生活艰难,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推销员向小商贩逼债,同样供货商也向他们催款,他们比小商贩能好多少?催逼的后果会是什么呢?“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放而大之,是不是充满战争的味道?冲突就是这么发生的。有观点认为冲突的心理根源来自人们的“肌肤饥渴”,当成人不再能够获得孩提时母亲那样的爱抚,战争便是他们满足这种需求的最好途径。当那位背着破琴的醉鬼非要从两位供货商夹缝中挤进挤出时,若后一供货商脾气稍暴,他跟醉鬼间冲突就不可避免,这个设计是不是寓意战争的心理根源?
第22镜似乎继续解释人类的战争本能。很少有人对战争毫无兴趣。奥韦·布吉斯也就是个办事员,他装模作样地向人诉说着他的窘事,其实不过是为他淋雨寻找借口。但他诉说的事(或是编造)是想听某位将军关于撤退的演讲,当然也是关于战争,无论是因为他感兴趣,或者他认为别人会感兴趣,这一幕充分说明人类战争的本能。
第23镜继续为战争本能申辩。试想一个耄耋老人一手拿枪一手拿电话在向人问候,这是什么本能驱使下的行为?暴力与柔情聚于一身,这正是人性的两面。没有多少人真的会像那首歌唱的那样:“在一个小屋里,日复一日度余生”的。战斗是人的宿命。
只有在遇到挫折时,人类才会反思自己。所以,第24镜,当挫折不断的乔纳森返回旅馆,听着忧伤的音乐,他才会感伤,才会对音乐中人物感同身受。第25镜中的吉纳尔在人生暮年孤独地向人诉说着他那无人在意的忏悔:我这一辈子太贪婪、太吝啬,所以才不快乐,这又是经过怎样的挫败才让他明白此中道理的?
战争是残酷的,战争失败是一个国家的挫折。战争之前,就像第26镜,还有夫妇同萝帐,战争之后,就如同第27镜,那真是“几个漂零在外头”,寡妇的面纱成了女人最好的礼物。也只有这样的失败,查理十二才会反思自己的自大轻狂,才会接受民众的谴责。
当然,有战争就有和平,有冲突就有安宁。战乱后需要秩序重建,休养生息便会让人们获得短暂的安宁。当外在矛盾不在,人们可能会像第28镜中男女那样缠绵,但更多地会让内在矛盾激化,这就会像第29镜中的推销商那样爆发出来。
人类是一种会自我调节的动物,当他胸积郁闷,发泄一通会使他获得平静;当他受伤,如第30镜中的乔纳森,他可以暗然涕下,亦可通过欣赏“美”来转移忧伤:那位并不文雅的美少女虽然粗鲁地倒着鞋中的石子,但他仍因此重拾理智——推销依旧。
人类并不是一种很热情的动物,冷漠是常态。如同第31镜,餐馆内谈笑风生,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外面漂泊之人;奥韦·布吉斯在焦急等待,也不会有人急他之所急,当他落漠地离开,馆内人笑声依旧。
然而,人类毕竟还一种道德本能存在,人与人之间相互冷漠或不友好是有限度的,尤其像第32镜中的两位同伙间的矛盾,人类的道德规则不允许赤裸裸的伤害存在。所以,萨姆无端发泄后,他仍要为此道歉。当然,这也人类联结的需要,人类害怕孤独的社会本能也促使人们不可自以为是。所以,通常而言,人类绝不会对同类传递过来的言行无动于衷,如同第33镜,即使是一个聋子,他也会揣摩别人的问候,一旦反应不恰当时,别人也会为他行为给予合理解释。
这就是道德规则的作用。然而,人类的暴行往往会冲破任何社会规则的约束,只因人类并不是一种富有同情心的动物,人类的怜悯通常仅及于他的同类。我们可以对亲人致以亲切问候,但可以任意折磨其他动物,即使它是个灵长类的猿猴(第34镜);人类虽然早已与猿相揖别,成为名副其实的“人”,但他们的人性有时甚至抵不上某些灵长类动物。比如,当我们看到第35镜中,那些将黑奴赶进铜管乐器式的焚尸炉的士兵们;第36镜中那些边喝美酒边欣赏这一残忍行为的贵族们,他们可像那个被称为“人”的动物?的确,那个时代可能还没有将黑奴当作人的同类看,但即使是猪,将它们这样处决也是不人道的呀,人类还会有比这更恶的暴行吗?
当全社会对某些恶行噤若寒蝉时,当那些施暴者对自己的罪行集体沉默时,我们真不好说。然而,只要还有人开始反思,那怕如同第37镜中乔纳森的梦,只要感觉到害怕,感觉到是真实的,他想应当有人为此乞罪,有人为此请求宽恕,那就说明人类道德良知未泯,人类依然还有希望。
即使是那身不由已的参与者,若能像第38镜中的乔纳森的那样地质问:你觉得为了一已之快,而去利用别人,这样真的好吗?那就说明人类终究还未丢弃自己的道德本能,因为这不是哲学之问,而是良心发现之问。
当然,第39镜,又到了星期三了,我们仍要按照既定的规则生活,即使有忘记规则之人,我们也会将他拉回既定的轨道。
寒枝静雀,大体知道我们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吧!(作者:石板栽花,转贴请保持文章完整,2015年6月18日)
7 ) 《寒枝雀静》: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
罗伊安德森这个可爱的老头只是把拍电影当作自己广告导演生涯之间的小甜点,但是这些加起来不超过十部的小甜点里甜里总是透着酸楚。它的电影中那些欧洲笑点可能无法刺激中国观众的笑肌。但是每一个尴尬的场景,每一个囧得出奇的四零五零老男人,都写满着人生的苍凉和矛盾,这些东西在这部《生活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影片的主题并不复杂,影片全名《鸽子在树枝上反思存在主义》意味着导演拍摄这部电影的目的就是想让观众从一种类似于鸽子的角度客观地去看看人类的存在境况。但是在罗伊笔下的人物都散发着萨特那句老话”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的诡异气息。影片一开始就是三个奇葩却很现实的死亡场景:第一个是因为使太大劲拔瓶塞而突发心脏病而死的大叔,当看到这一幕时,笔者突然想起可怜的《欲望号街车》的编剧田纳西威廉姆斯,因为这哥们就是误吞了眼药水瓶盖窒息而死。很轻松的生活,谁能预料一点小破事就让死神突然到来了呢?到了第二个场景,变成了一个垂死却想要把一大包金银财宝一同带到地狱的老奶奶,虽然谁都知道人死了都不可能把这些物件带到地狱,但回想咱们中国人却一直给死人烧纸钱,每个纸钱都是上亿大钞,咱们到底是在图什么?到了最后一个场景,一个买完食物的人突然死了,剩下来了三明治和啤酒,一个老头在光天化日下免费地获得了那杯啤酒。死人的饭都敢蹭,只能说人心的冷漠都已经冷到骨子里。种种场景表明,荒谬的生命,冷漠的灵魂,是社会普遍存在的现实。虽然三个场景可能忍俊不禁,但是我们的笑只是对我们生存的现实的大大的讽刺。
不过这部电影并没有完全抛弃叙事,我们有两位主人公,他们是卖玩具的,总是说着要给大家带来欢乐,但是它们却看起来垂头丧气,因为他们根本就快乐不起来,他们的玩具根本卖不出去(说实话他们的玩具是用来吓死人的吧),还居住在狭小的公寓里,生活冷淡。他们的悲伤源于生存环境的压力。压力是什么?钱啊!关于钱的论述来自于影片用于点题的小女孩做的那首诗。这部电影虽然在叙事效果上如同拼贴画一般松散,但是你能从镜头内给出的信息拼插出一个共同的寓意,这种高端的表达方式常常被称为镜头内蒙太奇。回到电影中,这两个人的故事与影片中经常挂在角色口边的“我很高兴听到你过得很好”殊途同归,口头上的好都是假,生活的痛苦才是真。在导演所呈现信息中,这种悲伤的生活并不局限在现实社会,我们看到历史上打败仗的讨伐军队,哭泣的寡妇,做实验被电击的猴子,还有被赶进贴满大喇叭的滚筒中活活烧死的黑奴。人类历史上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悲凉的杀戮和失败,这种负能量已经跨物种,跨种族蔓延着。
在我看电影的时候,我总觉得罗伊安德森这种倾斜的构图像极了爱德华霍珀的《夜鹰》,空间的孤独感,人物之间的距离感,正是爱德华霍珀这名画家一辈子追求的。而罗伊安德森将一个个霍珀化的场景用一种静态,几乎没有镜头运动的拍摄方式记录下来,让每一部镜头都呈现油画的风格。而安德森对艺术史的致敬远远不止于此,他的灵感本身来自于弗兰德斯画家博鲁盖尔的《雪中猎人》,而在烧死黑奴的滚筒上插满喇叭,罗伊安德森的设计也是借鉴于博斯《尘世乐园》地狱部分充满乐器的概念。我很少能看到一部影片像一本好书在能在庞大的艺术史中旁征博引,只有博闻多识的罗伊做到了。
看艺术电影需要大脑不断地反思。不像商业片给出故事确切的因果关系,艺术电影需要观众自己组织电影镜头的信息而形成故事,这也是艺术电影很好玩的一点。罗伊安德森这部艺术电影杰作集成了老一辈荒诞主义戏剧文学革命家的传统,在影像符号上又很好地利用了传统欧洲绘画的符号信息,这部电影之所以能获得的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原因。不过说实话,最让我感慨至深的还是电影呈现出来的现实社会,萨特那句“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从某种角度上已经成为人类社会运行的特点,我们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8 ) 谈谈罗伊•安德森的“生活三部曲”
纵观当今世界影坛,北欧诸国的导演一直以其冰冷孤独的独特影像风格在各大电影节上占据着特殊的位置。芬兰有大烟枪阿基•考里斯马基,几十年来执着于为底层劳动人民发声,丹麦有“影疯”拉斯•冯•提尔,在摄影机后不断地打碎和重建电影的叙事逻辑和表达技巧。而谈到瑞典,影迷们自然会联想到大师级巨匠英格玛•伯格曼,这位李安导演的精神导师早已与自己的作品一起融入电影史,成为了不朽的传奇。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同为瑞典导演的罗伊•安德森似乎一直不太被世人关注,毕竟这位师从伯格曼的电影后辈自1970年拍摄完成处女作《瑞典爱情故事》之后,在长达四十七年的时间里只拍摄了五部长片,且其间有二十五年左右的时间,罗伊•安德森几乎完全放弃了拍摄电影,转而投身广告事业。
作品少,曝光率低,种种因素的叠加使得安德森很少被影迷所提及,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当代瑞典最杰出的电影艺术家,五部长片中的后三部:关于人性的“生活三部曲”每一部都堪称经典。2000年的《二楼传来的歌声》斩获第53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奖,要知道那一年的戛纳应该是新世纪以来竞争最激烈的一届,姜文的《鬼子来了》,杨德昌的《一一》,王家卫的《花样年华》,冯•提尔的《黑暗中的舞者》,青山真治的《人造天堂》,伊纳里多的《爱情是狗娘》,以及迈克尔•哈内克的《巴黎浮世绘》同场竞技,辉煌程度可见一斑。也就是在这样的高手对决里,罗伊•安德森还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用作品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三部曲的最终章,2014年的《寒枝雀静》同样帮助安德森在第71届威尼斯电影节上成功擒得金狮,至此罗伊•安德森终于重回大众视野。
作为罗伊•安德森艺术风格的集大成者,“生活三部曲”集中体现了导演对于电影艺术和人类社会的深刻思考,这三部历时十四年的电影用荒诞戏谑的黑色笔触深度还原了瑞典乃至整个人类社会最核心的生存悖论:社会制度与道德规范带来的究竟是人类文明的进步还是人性本身的蜕变和异化?看似普通的日常行为是否正在引导人类逐渐陷入一场巨大的集体无意识意淫当中?理性的价值是否需要重新评判和考量?导演将关于这些问题的思考内化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影像风格,并最终以三部曲的形式展现在了全世界观众的面前。
在罗伊•安德森的电影世界里,故事线索是被刻意模糊掉的,导演选择截取日常生活中的场景来进行意象式拼贴,用大量的生活片段来构建自己的叙事文本。这种独特的美学逻辑使得人物形象的塑造成为了理解电影叙事合理性的关键环节。不论是《二楼传来的歌声》里烧毁自己家具商店的小老板,还是《你还活着》里痴迷摇滚乐手的文艺少女,每个人物似乎都是时代大背景下的牺牲品,他们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行动缓慢,思维迟滞,陷入生活的怪圈而无法抽离,这种精神世界的空虚在导演看来正是社会制度和行为准则对人性最大的戕害:面对越来越规范化和模式化的世界,人类正在被迫不断地进行自我调整,人性中最珍贵的自由意志在强大的物质世界面前逐渐瓦解和异化,使得所有作为社会的人变成了脸谱化的行尸走肉,个性和尊严被逼到了时代的墙角。
这种卡夫卡式的人性畸变凸显了罗伊•安德森对整个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深刻忧虑和反思,卡夫卡笔下的格里高尔(《变形记》)和K(《城堡》)开始出现在了导演的镜头之下,以一种疏离的、隔膜的姿态行走在冰冷的瑞典街头,种种荒诞和黑色幽默开始不断上演:操劳半生的公司职员被莫名其妙的解雇,年轻人因为酷爱写诗而被送进精神病院,业余乐手被骗走了所有的养老金,商品推销员在酒吧偶遇查理十二世……,超现实主义作为一种表现手段,从卡夫卡的小说当中一跃而出,成为了导演批判现实,质问权力的锐利思想武器。这种以人物导引叙事来讽刺现实的创作手法其实在艺术史上是有迹可循的,远到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套中人》和《变色龙》,近到卡夫卡的《审判》与《城堡》,关于人性异化和蜕变的讨论从来没有停止过。所不同的是,罗伊•安德森在继承前辈艺术理念和思维传统的基础上,创造性的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梦境对现实的反衬嵌套在自己的影像当中,以粗粝却考究的镜头语言对抗固有的道德规范,为人类高扬的自由意志发声呐喊。
个人认为以弱化叙事的方法来丰满和强化人物形象其实算是一种比较新颖的电影创作理念,近年来也有许多导演在做这种反传统的叙事尝试。比较典型的有去年吉姆•贾木许拿到戛纳的那部《帕特森》,影片完全是一种非常私人化的表达,情节变为了表象,而与之对应的人物关系以及心理变化则成为了整部影片的主角。从这个角度来讲,罗伊•安德森似乎也在无意之间引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创作风潮。
除了对人物形象的重点刻画和重塑之外,罗伊•安德森的“生活三部曲”在镜头艺术与画面构图上也充满了北欧导演特有的冷峻与工整:坚持使用一场一镜的长镜头,精致的影像比例等等,处处体现着作者认真仔细的创作态度。当然,导演之所以选择这样的镜头语言,说到底还是与影片所要传达的主题有关,破碎的生活片段,荒诞与严肃,戏谑与悲悯,这一切本身便是相互矛盾的一组概念,影片中大量的规则几何构图,从形式上再次强化了这种矛盾的对立与统一,增强了影片的节奏感和冲击力。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说,规矩整齐的画面构图很容易让观众产生一种庄重的秩序感,而在罗伊•安德森的影片当中,这种画面上的秩序和规范又恰恰与超现实的剧情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和反差,完成了一次跳脱出生活又回归到生活的视觉梦游,从而把荒诞和戏谑上升为了一种包含着双重矛盾的哲学命题。一方面,人类社会创造规则和制度,其目的是为了帮助作为社会化的人能够获得更好的生存体验,另一方面,这种固化的社会规范在约束个人行为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将人类最富有创造力的一部分天性排斥在了生活之外,制度反制于人,成为了人性异化的始作俑者。《寒枝雀静》中,贩卖喜剧玩具的推销员一直在渴望为周围的人们带来快乐,然而他们自己却一直郁郁寡欢,在信仰和现实的夹缝当中不断挣扎;《二楼传来的歌声》中,经验丰富的魔术师在演出失败后,不得不扛着箱子踏上远去的火车。面对强势的物质世界,人性的天平在不断的倾斜,猜忌和混乱反复出现,精神与肉体相互撕扯、分裂,人们开始面无表情的生活、工作,直至死亡的降临。一个优秀的导演会寻找合适的表达形式与影片自身的主题相互配合,从而把整部电影变成一件完整的艺术作品,罗伊•安德森毫无疑问是个中高手。
孤独是罗伊•安德森“生活三部曲”另一个明显的创作主题,人生是孤独的,整个世界充满了荒诞而毫无逻辑的各种现象,然而生活却要求你不断地思考和追寻,去挖掘自身的生存价值,这种错位的匹配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味道,电影里的人物面无表情的走过镜头前,就像《等待戈多》里久久坐在乡间路边的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焦虑彷徨,无所适从,等待着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戈多。在罗伊•安德森看来,孤独的来源是多方面的,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原因是制度准则对自由的禁锢和作为交流工具的语言本身所固有的局限性。在影片《二楼传来的歌声》中,思维混乱的老将军在围着铁栅栏的床上迎来自己的生日,下属们围站一圈,不停地念叨着生日贺词,然而老将军早已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高喊着过去的口号,不停地摇晃着栏杆,希望有人能放他出去。这一组极具象征意义的镜头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僵化的社会制度,自由的定义在这里被放大成对整个人类生存体系的控诉,每个深陷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孤独的侵袭,即使老将军能够冲破栅栏,他还是走不出房间之外的一道又一道大门,这种孤独感永远都无法逃离,而反观人类社会,其实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坐在各自床边,无助望向窗外的那个将军。
在无处不在的道德规范与社会秩序的制约下,情感交流几乎成为了人类排遣孤独的唯一途径,然而不幸的是,作为交流工具的语言本身具有极大的局限性,没办法描述复杂的思维过程,更没办法表述微妙的情感,交流的不对称性开始不断显现出来。这种局限性使得语言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交流工具的作用,反而开始加重每个人的孤独感,人们开始觉得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同类,于是人群变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默,整个世界只能拖着疲惫的步伐不断向前,以此来掩盖人类社会的精神真空。在“生活三部曲”第二部《你还活着》当中,线索人物——一个爱上摇滚乐手的文艺女青年,从第一次出场开始就陷入了一种交流困境,她向摇滚乐手表明自己的爱意,二人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然而之后摇滚乐手却再也没有出现,少女由此开始陷入了一种自我催眠的状态,最终在一场超现实的梦境中如愿与摇滚乐手举行了婚礼。罗伊•安德森在这里用梦境再次申明了孤独的不可抗性,而语言功能的缺失则将这种孤独转化为了一个全人类都无法回避的人生困境。
记得王小波在小说《万寿寺》的结尾处这样写道:“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多年之后,在罗伊•安德森的影片当中,导演用扎实的影像叙事对人类社会的蜕变表达了相同的忧虑,这种关于人性异化的隐忧是每一位关心未来的艺术家都在思考的深刻命题。反观现实,问题已经提出,然而答案可能还需要全人类共同努力去发现和探索。
完全就是欧洲人笑点所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全场笑抽,荒诞又可爱,起初不是特别习惯,事后越回想越觉得有趣,恶搞国歌那段和骑马入小酒馆都是神来之笔,两个卖小玩具的也是逗比极了。三星半。
排得极其讲究,说是黑色幽默,后半场已经没有人笑得出来了。荒诞太真实,最终是对人类生活的无意义的彻底否地。唯一的温暖是两个零余者抵抗孤独的友谊。结尾处说人失去日常生活时间的轨迹,就是混乱的深渊。人只有遵循一天又一天无意义的轨迹,才能活下去,不知道活下去向着什么。荒诞太真实太冷啊!
罗伊·安德森的老调重弹,荒诞大舞台。数了十几个镜头,后来发现没啥必要。第三次死亡,“我要那杯啤酒”,笑了。笑点很冷,很奇怪。中间段落开始,故事浮现出来,置推销员于窘困尴尬的人生状态。而在酒吧老头处或者画外歌曲里,又会有忧伤的东西飘来。但更多的,还是无法描述的莫名和离奇
根本就是贝克特!透明坚硬的质地,被放大后拥有生命。电影在比喻里、在画面相接的画面里、不在时间里。小酒馆之歌真好听。
罗伊·安德森的电影很像画作,一镜一景的手法直接借鉴了抓取瞬间事件的古典油画:艺术是相通性的。简洁、呆滞、麻木,每个人都在压抑的过这一生。相比之下相比之下瘦削白皙的国王勾搭勾搭酒保小哥的那段真是意外的亮了...
想象力绝顶!时代混搭的段落真是令人瞠目结舌,而且竟然是用来求爱。。。笑疯了。。。但总体比前作要阴郁些,“每个人都没有好结局”。真的跟其他所有看过的片子都不一样,这感觉太刺激了。
咸猪手舞蹈女教师,上台朗诵诗歌的小女孩,和免费赠送的生啤与鲜虾三明治。旁观的人,当痛苦还遥不可及,都足以故作逍遥。
导演采取了舞台形式的固定景别,每个场景都是静态与滑稽的,就像人类行为的小短剧,所有的参与者都面无表情,笑点很奇怪。后半段主题逐渐拔高,尤以结尾的“杀戮”作为收尾。人生是一出喜剧,却要在这样一个荒谬的世界生存,活成了悲剧。缺点是有点像小品表演而非电影。
#BIEFF5#竟然是个喜剧!虽然瑞典语发音加法语和罗语字幕看的半懂不懂的,但是笑点还是蛮多。最妙的东西自然是富于创意的形式感,固定长镜头和美妙至极的色彩。叙事结构则隐约有点database的意思,时空观也甚为独特。很久没看过这么有原创性的东西了!
你自己的生活无趣,又怎么让别人的生活变得有趣?圣洁而孤独的一生。
看前觉得名字译的灵看后才知辜负了导演的幽默感,一只在树叉上思考存在的鸽子其实它是因为没有钱…还是个患唐氏综合症的孩子说的…导演把现代人现代社会的荒诞可笑孤独迷茫漠然等等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触及的症状用近乎舞台剧的效果表现的精辟犀利,一如这部电影本身。还有导演与观众的互动太有意思了服了
每个角色都像被把玩的人偶,一言一行组成了某种不可推辞的仪式。他们演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看他们演。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它贴上装逼的标签,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逼装得太有特色,以至于无从复制;可以根本没有看懂,却会不由自主地享受。真是一部奇怪的东西。
打破叙事的时空束缚,罗伊·安德森比韦斯·安德森还要怪咖。将装置艺术原理运用到电影里,独具实验性。观感不闷,幽默笑料很多,想象力奇特,有可看性很高的固定长镜头。可惜探讨更多停留在现象上,面广但浅。
枝寒雀静幽默冷,虚生浪死孤独人。
奇异、荒诞、冷峻、幽默、疏离,太好了!
他真的就是把同一部电影拍了三遍
就像莫兰迪对静物的持久专注一样,罗伊·安德森关注着现代人的虚无感和失落感。时间是一个整体,过去和现在需要融合在一起,时间点是均匀散布在时间里的,同时发生的事情可以不在同一个时间里,这种幻觉与梦境接近。死亡是必须接受的事实,即便它是可怕的、沉重的事实,一旦它是无选择的,就变得轻浮。
比起內容,全场观众笑点那么低且一致更让我觉得可怕。固定镜头纵然好,我却不需要有人用一样的方式一遍遍说人生很操蛋 @HKIFF
嘲讽生命虚空、生活困窘、生存之绝望,超现实手法是永恒利器。贵族老爷太太列队旁观旋转烤炉BBQ自身同类;实验室电击架上吱哇乱叫、挣扎弹腾的猴子,跟一旁冷漠打电话的科学家,都是【智人】呢;清晨街头关于星期三星期四煞有介事的哲学讨论…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人类不思考,上帝就不发笑了么?
今天是哪一天,这不可能靠感觉获知,这得靠持续的记录,如果你不能持续记录,那么混乱将会随之而来。其实我们就像那只猴子,或者那只树杈上的鸽子,我们在努力的靠一系列的生活经历试图去感知些什么,但不把这些感知标记出来了,我们依旧什么经验都没有得到,我们依旧是那只猴子,生活依旧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