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很可能是布列松的街头独立电影
是不是独立电影,倒也无从考据资金历史,只是看感觉,场景有限多特写,至少没有《很可能是魔鬼》那样镇定从容调度街头巷尾。这种独立感给我不那么布列松的感觉:活人太多,“模特”太少,而且太有灵气,几欲表演。(尤其几处女主回头垂泪的戏)
许多地方都让我想起候麦,但对手的偏爱和几乎趋于零的“写作”还是标明了它的作者。
几处可提:1. 声音——布氏彩色城市片皆有的马路噪声,与男主角放在画室→别在腰上的录音机(白日梦写作、环境音采集、复语/腹语……),构成了一对隐约的矛盾;而男主角的两种“行为”:画画(曲意与内涵,在那个满嘴哲学行话的朋友来时,男主角都给未完的画作扣了起来)和录音(对现实的纪录/反映-重现加工)加在一起也就几乎预示着 “电影”。
2. 戏中戏,所谓首映的枪战片,看起来像是布氏自己拍的,抽解/戏谑了大众片;随后就是女主角对镜的场景,与房客半互动半主观幻想的呈现法,隐隐感觉也是在抽解某种商业拍法……只是觉得,这或许是他在用自己的"B级片"去拆广义的B级片;
3. 显露出对年轻人群像的兴趣,似是一种街头独立电影的趣味,在《很可能是魔鬼》中拍出特色;(我觉得像这样冷淡地拍围着听音乐的嬉皮士,甚至livehouse音乐现场,可能是最适合的)
4. 与陀氏……结尾的处理比原著力道大得多,除了折返两人的亲吻,最佳的一笔是:男主正在抬头望月时女主看见了情人,而男主还要硬掰起女主的头陪他一起看月亮。遗憾的地方:相比于给出一长段女主的“回忆”/白日梦的段落,我更想知道男主在这几天里傻逛的时候,女主在干嘛。
2 ) 残酷而温柔
如果译为“幻想者四夜”或许更为贴切。雅克和玛尔克都是幻想者,只不过画家雅克陷于艺术性的幻想(寻找完美的人),而玛尔克陷于具体的幻想(租客)。相同之处在于,实际上二者都是在现实生活中的卑微者,一个渴求着爱却只能在幻想中获得爱的人。玛尔克和雅克的相遇是两个孤独者的相遇。但有意思的是,这相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美好,其中夹杂着非常复杂的成分。比如玛尔克的犹豫摇摆、其誓言的口是心非。比如雅克的爱很卑微,却又带有世俗的欲望,却又带有物化的可能倾向。比如第三四夜时两个人可贵的美好与依偎,实际上却是同床异梦一场。布列松在此电影中是残酷且温柔的,温柔在于爱的存在慰藉了两颗孤独者的心,但很残酷的是,谁也说不清这爱,究竟是确切的存在,还是可能就像玛尔克在卧室里的对镜自怜,只是镜像一场,还是艺术灵感的凭借?
这让我想起张爱玲的小说《封锁》,故事不过是暂停的时间,四夜过后,犹如解封的电车,两人都将沿着平行的轨道越走越远。但是,即便可能是纳咔索斯的水中幻影,但这四个夜晚的爱足以滋润干涸的心,瞬间也是永恒,这也令人动容。
另,本电影比较特殊的是布列松对色彩的运用,高饱和的色调如红和黄的大量运用、话外音的使用(街区的车声、玛尔克和男租客床戏时焦躁的脚步声)、音乐的插入(吉普赛风格、朋克风格、流行乐风格、古典风格)(在最浪漫的第三夜,插入了完整的音乐,并且是声部最多的一支曲子,一方面用音乐来呈现被爱延展的心理时间,另一方面用多声部的呈现来表现人物内心世界的复杂)、道具的使用(街区广告牌布景全是玛尔克的名字,这是镜头的方式来呈现“幻想”)等等。
3 ) 梦想者
布列松风格成熟后再次改编陀式作品,本作延续了《温柔女子》中虚构独白者的独白进而虚构独白者的心理意识的手法,被虚构的人物引发的想象空间是无限的,而虚构者的意识与语言时而相互矛盾时而相辅相成,在多重虚构中寻找纯粹,但相比《温柔女子》,布列松在这部中深化了他的电影母题“救赎”,具体表现为“牺牲”,且是层层递进的,第一层是为了另一位虚构者与被虚构者的爱情,第二层是为了让另一位虚构者认识到自我的存在,第三层是为了排空自己对未知事物(恋爱)的幻想,强化对“我”的认知和肯定。
4 ) 爱欲是存在的空虚
爱欲是一种空虚。越多次地呼唤Marthe,这欲望就离她越远,而限于收音机的重播般的自我强调之中。强迫式地打开收音机反刍对她的想念,又拿枕头将这波动捂住,像是这神经质的画家反复涂抹着的、不可得的爱欲。当爱一个人的时候,欢愉和痛苦都是反复描摹她轮廓的颜料。而无爱则是画笔干涸、心智涣散的终极溃烂,痛苦成为无形无体的梦魇,被死去的名字的形体蒙蔽,又向他人索求已经消失在自己体内的事物。一个可悲的空壳。
Marthe是酒瓶的起子,是笼罩在眼球上方的神谕。但神和酒都只存在于自我内部如琢如磨的酝酿之中。最心碎的部分是,他爱上她的原因也许是她的缺失与欲望带来的惊人的美,然而这正和她去爱另一个人的原因一致。这空洞越大,爱欲的引力越重,两个人的空洞叠加在一起,缝隙里曝光出彼此凝视苍白的面容。一瞬间用她将空洞填满,这存在之重令人头晕目眩,难以呼吸,除了她之外找不到存在的方式,因为空洞本身就难以忍受,不可到达。
我们都自以为是亚当,寻找身体里缺失的肋骨,让自我圆满,可是肋骨也在寻找它缺失的骨髓。这样的嵌套如此绝望,比永恒轮回的圈套更难以逃脱。爱情里并无公平可言,偿还与亏欠对于仍在爱中的人和不在其中的人都毫无意义。然而如果因此畏惧这苦痛锉磨,就无法真正地爱人。另一种不同于畏惧的疲倦心情则更难以疗愈,放任自己在惯性之中追逐幻影,而把现实中的人降格为瞬时的救赎。不存在永恒,只剩下一夜和另一夜。
那个莫名其妙的突兀的街溜子乐队,在每一夜都突然出现,他们提醒着恋人这世界还有其他人存在,像一个诅咒,对他们的出现感到惊异是因为恋人在爱中只能看到彼此,如同在存在中只能看到自我。第三夜像一只天使的水晶鞋的玻璃船只边,恋人诉说着令人心碎的絮语,“我爱你,就这样”。罗兰巴特说每次说我爱你,都是在说我永远爱你。即使只有今夜。动人的言语,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永远是你的朋友。可她说,为什么你不是他。
梦想者四夜不止是爱情。这是存在的难以到达,我们的欲望之存在依赖着空洞。我也许是Jacques,在收音机和画作中对自己的想象顾影自怜。我也许是Marthe,在爱与被爱的恐怖激情中犹疑不定。我知道这些都是真实也都是幻想,我知道自己的卑劣与高贵都在同一处,我知道我们拥有的只有这一夜,我知道一次即没有,我知道我将会选择幸福地走向灭亡,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再亲吻我不存在的真正的爱人。
5 ) 让我向你说声谢谢——幻想者同志
题记:“在这批判斗争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要学会保护自己,为了我灵魂进入了你的身体,让我对你说声抱歉,爱人同志”
——罗大佑《爱人同志》
1848年的冬天,寒冷的彼得堡已经进入了的极夜季节,一位刚刚闻名就接着受到四面八方嘲讽的青年作家发表了他的“感伤小说”《白夜》。与故事的事实季节相反,《白夜》(极昼)这一命名,只因两位梦想者灵魂的对话全在四个夜晚展开——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习惯工作的时间——当世人消耗了精力睡去以后。“……打一清早起,一种可怕的忧郁就开始折磨我,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一切都离开了我,一切都抛弃了我……打从我住在彼得堡起,整整八年时间,却还没有一个熟识的人。但对我来说,熟识的人有什么用?”这是幻想者的独白。而事实上他与彼得堡的一切相熟,不管是城内的街道与房屋、涅瓦河与花园,还是郊外的野草鲜花;不管是仰头看到的星星与路灯,还是余光中的老头和姑娘。在每日的徘徊踯躅中他用幻想来与一切事物交流,却不对任何一个每天见到的人打招呼。回到家里还是不自在,他开始幻想“我这个小天地里莫非缺了点什么?”于是刚刚被郊外美丽的自然风光所陶醉的我,拜命运所赐,在返回城里的夜晚,于涅瓦河畔为一位面容忧戚的河边少女停下了习惯漠然的脚步。“不管怎么样,夜晚对我来说要比白天更美,就因为下面发生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自幼父母双亡、与奶奶相依为命、与房客私订终身的姑娘,在涅瓦河边怀想着她那位“请给他一年时间”混出名堂后,再回来娶她的情人。现在,孤独的等待已经到了实现诺言的时刻,而他也已经回到了彼得堡,可是却没有任何要来实现诺言的迹象。痛苦与迷茫,尊严与愤恨似乎要把她推入这浑浊的河水中。“尽管我这个人在女人面前总是感到怯生生的,可这种事发生在这样的时刻我哪能不管”,而且她还这样可爱。直觉引领了幻想者的脚步,战胜了怯懦。她的悲痛似乎成了我由幻想走入现实的通途,而她又何尝不是把我当作了最后的一根不知有没有用的救命稻草。我们很默契,将此刻的忐忑收回以待平复,约定明晚的这个时候,我们再来交换各自的故事。
心与心的交流很难在此重述,简单的说来,那只是短短的没有人注意到的四个夜晚而已。交流的开始有一条约定,就是我不能够爱上她,只有这样她才肯把曾经的爱情故事向我倾诉。好在我只是一个幻想者,我早已经学会了克制与失望以及用幻想来弥补失望。出于其女性的尊严,我充当了倾听者与信使的职责,一直到第四个夜晚,接到信的他仍然没有来实践诺言。到此,小说的读者以及电影的观众,都会以为我与她的约定似乎可以打破了,而我们也确实已经拥抱在一起了。可惜这又只是一次幻想,违背了同样作为幻想者的读者和观众的意愿,在故事的最后一刻,那个迟迟不来的他却在我们手拉着手幻想着新生的时候,如同天降一般,突然在人群中出现了,“突然间她挣脱了我的手,迎着他跑了过去!……我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像个被判了死刑的人。”
人间的荒诞莫过于此!最后,当黎明到来时,她给我寄来了一封感谢与忏悔的信,为了她的灵魂曾经进入了我的身体,来向我说声抱歉和祝福,这个曾经的梦想者同志。我对她的拯救此刻转变为她对我的荒诞感的拯救——“我的天!霎那间的幸福!但是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它难道还算少吗?……”
“……须知它的创造成型,是为了和你的心灵,作即使是片刻的亲近”——屠格涅夫《小花》
这是1848年的故事,又仿佛是自有人类以来就存在的。布列松照例把它搬到了当代的巴黎。人物的造型是独一无二的布列松式的,面色苍白,双目低垂,表情减低到最少,肢体动作简单直接,现实与回忆之间没有转场过度。“我”的造型越来越像布列松本人,消瘦的身材,分散的披发,画家的身份。
“二十世纪主要的价值危机就在于爱的全面异化和意志的普遍沦丧……爱与意志是过去时代对人生困境的解答,而目前它们本身已成为一个问题……” (罗洛·梅《爱与意志》)时间和空间可以转换,但是《白夜》式幻想者却无处不在。无论在小说还是在电影中,男主人公都在他无止尽的彷徨与幻想中,与他遇到的每一个可爱的姑娘进行着美好爱恋的幻想,他有着无穷的爱的欲望,但接踵而来的却不是实践爱的行动,而是幻想的欣喜与擦肩而过后的悔恨。他的爱的欲望有多强大,爱的意志就有多么的胆怯,一句话,他是一个没有行动的幻想者。
在电影中,布列松让人物背上了一个录音机,在公车上、在橱窗里、在情侣旁、在他的斗室中录下他人和自己的恋人絮语,然后在反复的独自聆听中,拿起画笔,画出一幅幅不愿让他人看到的抽象的爱的图像。“二十世纪中期,人们的主要心理问题是空虚感”(罗洛·梅《人寻找自己》)。“空虚与贫乏感源于人们自感无力从事任何活动以影响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生活的世界”(罗洛·梅《爱与意志》)。交流的困难以及爱情的失落都会助长这种空虚无力感。可是作为人,爱的欲望却永远没有办法消除,有人借助于器具和药物,有人借助于直接的性,有人借助于艺术,以或扭曲或升华的方式来体会爱。与电影中那些在河畔孤独的吟唱着爱情歌曲的流浪艺人不同,电影中的幻想者借助于录音机与画笔——声音与图像——而不是音乐与摄影来体会他的幻想。这种选择体现了布列松本人的电影准则,反对在电影中使用音乐与花哨的摄影。
当这位幻想者遇到了同样以种种幻想来安慰自己的姑娘后,直觉的爱情冲动第一次让他鼓起了行动的意志,可是讽刺的是,一开始对方就提出了谈话的原则。但这并没有阻退他的脚步,因为直觉告诉他,他面对着的是一个同样真实的灵魂。他掩藏起自己的爱情,帮她传信,让自己的爱在自私与无私中挣扎。因为可以明确的是,真正的爱是不因其他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于是对她的爱的拯救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拯救,帮助她实现爱正证明了爱的存在与希望。所以当爱人离去后,幻想者固然承受着缘尽情未了的伤痛,但这种伤痛又何尝不含有一种甜蜜?一方面,爱情固然如影片中那来来往往的轮船一样不可捉摸,可是另一方面若只是抱有因噎废食的幻灭感,那么画布上又如何增添永恒的一笔,录音机中又如何留下恋人的絮语?现实中的四个夜晚匆匆已过,但是记忆与艺术中的印记却永远不能挥去,于是真正的幻想者一旦行动起来是宁错不悔的,霎那间的灵魂交流已经证实了永恒幸福的存在。而这正是对空虚感和荒诞感的最有力的解脱。
年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了尽力写作甚至牺牲了爱情的追求,《白夜》似乎预言了他未来的一次爱恋,当他与未来的恋人去欧洲旅行时,同处一节卧室,她却奋力不让他靠近,因为她又突然迷上了另一位。但是不灭的爱的幻想最终让他得到了伟大的妻子安娜十四年的最后陪伴。
一无所有的沈从文从湘西来到北京,早年岁月中,《老实人》《焕乎先生传》同样是一篇篇幻想者的苦恼独白。与湘西那些真实勇敢的爱情实践者不同,都市中的爱情幻想折磨着他胆怯的意志。但是一旦真正的爱人同志张兆和出现在眼前时,幻想立刻化为了火热的不弃不舍的追求。
对于这些伟大的幻想者来说,延迟的爱的实现助长了他们的幻想与艺术的实现,也给作为读者和观众的后继者提供了爱的证明。让他们懂得对消失的幻想者同志说一声谢谢——为了你的灵魂曾经进入我的身体。
6 ) 梦想者四夜
根据陀思妥耶夫斯基《白夜》改编,相较于维斯康蒂那版,布列松这一部显得更为浪漫而冷峻,男主从无爱到深爱,女主从哭泣决然到毅然离开,反转的情节在四个缠绵悱恻的夜晚后暗度陈仓式地结局。爱是一种非逻辑、非归纳、非学习的反智式退化,可是,不到“宣判”那一刻,谁又不是幻想在自我麻醉的空中楼阁之中呢?
非常难找的碟~在剧场看的胶片,可惜那时年纪小……
维斯康蒂同样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改编成电影版,维斯康蒂那个版本是精彩绝伦的场面调度和镜头移动,这个版本是木无表情的静态景观...我更倾慕维斯那个版本...关于故事是,他人的誓言都是不可信,因为他人也不知道自己在信往什么...
有没有人像我一样到最后5分钟才发现刚才一直把“Marthe”听成“merde”
诶,三星半吧,感觉后期的布列松越来越体力不支了!
布列松最有温度与色彩之作。1.一次对陀式[白夜]的现代法国版改编,新桥成为重要环境,尽管老布的极简冷峻风格依旧,但罕见地描摹了人与人之间的爱恋与情欲。2.布列松在这部影片中亦运用了最多种类的媒介:男主角为画家,画作偏向抽象与极简(恰似布列松本人);男主角对自言自语的录音及反复回放;夜晚航船中的流浪艺人弹奏的浪漫音乐;电影院中两人一起观看的枪战犯罪片——这部“影中影”的极简剪辑与间接性(局部)镜头亦与布列松的风格和主张十分契合。3.无转场地在闪回与当下间切换,老布对文学改编的兴趣和对旁白的运用一如既往。4.比及维斯康蒂版[白夜]的古典唯美,本片更为现代(甚或后现代了)和思辨,两片各有千秋。5.布列松借画家之口道出了自己的私货(美学观):“比画中内容更重要的是画外的东西。”(9.0/10)
本片由四个夜晚男女视角平衡的寻爱篇章巧妙组接而成,但经由布列松对于演员去戏剧化表现细微肢体动作的调教后,男女主在夜幕下每一场心理试探的对手戏都有了既受情感触动又不轻易全情投入的孤芳自赏意味。文本层面,完全可当做是男主一夜之间按耐不住的理想主义情结所引发的爱情小故事。它没有《扒手》那么具有细节编排意识,不及《死囚越狱》视听凝练的高度提纯,也不具备《钱》深触森严体制之恶的社会性表达。但就是这样一个极度适合侯麦去把玩的趣味小故事,却被布列松拍出了游走于诗意幻想与现实桎梏之间的两难之处。女孩最后重回那位绝情伴侣怀抱时所迈出的轻盈步伐,充满了飞蛾扑火时那令人难以察觉的流光溢彩。遵从内心感受而又难以令人认同,摒弃理性选择却又深知此举不易。私人最喜欢的布列松作品。
这应该是布列松电影中使用音乐场景最多的一次 泛滥的光彩音画简直和一贯的木偶片是割裂的 。。。
特意把这一部留在了电影节如梦似幻的最后一夜
改编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白夜》,一对青年男女从相识,短暂相恋又最后分开的四个夜晚,少见地看到布列松使用了闪回和章节体的叙事手法。布列松电影里一向沉默少言的主角们在本作里即使是对谈也显得木讷,更多是靠他擅长的动作描绘和肢体特写来表现人物的转变:拍女主赤身裸体在镜前顾影自怜以表现她爱情的萌芽,拍男主一遍又一遍听着录音表现他热烈的爱意,而结局在两个男人间来回奔跑的步伐则是心理抉择的具象化。男女主角都是百分百的浪漫主义者,都坚信爱情不会变质,甚至有些为爱情牺牲的殉道意味。白天戏和夜戏的处理也令人玩味,前者是毫无生机的机械运动,而到了后者则变得灵动而令人沉醉(男女主角对话一停就会有街头艺人的音乐表演和驶过桥下的船只接上),两个空间的时间密度也被处理得有所区别。影院里放的动作片戏中戏看起来也挺布列松的。
夜晚因幻想者而生,有时还包括一个温软的女人。从幻想到追逐,从幻想到飞翔,从幻想到彼此温暖,然后轻轻坠落在地。陀翁的处女作沾染上一些法式的冷峻和文艺,却让我想起了一个拼命吹肥皂泡的小女孩,肥皂泡的破灭,她却有一种静静地隐忍的悲哀。
单纯到让人恐惧的青春
他电影画面的问题就是:没有多什么,但少了什么……所以这不是或者说离完美适当的画面还间着一段绝对距离的一种电影画面布局法。他剑走偏锋地坚持了自己的偏执——但他由过而返地提出了多么好的根本问题……究竟要多多才是好;可以少少的惯性是否已势成骄纵……
法国文艺男的炮灰之路
重看,非常适合夜晚的电影。布列松的巴黎白夜,既梦幻又冰冷,连雪都不用下。由于他的“节约”,观察时间都花在哪里倒成为很有趣的实验。除了惯常的肢体动作导向,这次给了很多音乐,因而出现了某种迷人的随机感,突如其来的柔软平静,也让分别时的利落切割更显无情了。
感觉布列松电影下的“动作”始终呈现出被肢解的状态,人物的肢体动作僵硬而迟缓,并且正反打/反应镜头更凸显出这一体态的“钝感”,布列松的极简式影像构建策略渗入到人物的造型动作中,它有意在一套连续性动作过程中截取出最为简练的核心部分,人物的日常动作被完全意义上“陌生化”,这似乎也是布列松形而上影像气质的来源之一。
简洁突出主体的构图及简单的摄影机运动自不必说,每场戏的声音都被削减为单一维度,去除面部表情的表演,肢体动作也被最小化,一切非必要信息都被剔除,形式上的以及内容本身的重复,这是典型的布列松,本质上是一种化繁为简的强调,然而他的镜头却也从未像在镜前缓缓起舞的女主角一样感性而打动人心
(20160523非一刷四星)记得2007年制片人Gian Baldi到电影学院放了此片,而他已于2015年去世。摄影师是《影子军团》的Pierre Lhomme,他可塑性很强啊,两部影片都有照度非常低的场面。布列松的影片里的爱情总是那么不堪一击,《布劳涅森林的女人们》的嫉妒,《穆谢特》与《巴尔塔扎尔的遭遇》的受骗,《温柔女子》的无法沟通,《梦想家的四夜》的捕风捉影,《武士兰士诺》的身份隔阂,《可能是魔鬼》的孤独,《金钱》的经不起苦难,看起来最美满的唯一一次就是《扒手》的结局了。我觉得本片比不上之前的《温柔女子》深刻。
完全不同于维斯康蒂的版本,当然很难做比较,毕竟风格迥异,倒是布列松的音乐使用是可圈可点。
晚期最輕鬆自在的一部,至少沒有死人,最多都是失落又失戀,Bresson當然不會和你小情小趣,理想主義者幻滅才是他晚期命題,能不能稱為愛戀、激情,還是人都被無意識所控制而不知自。極簡風格完熟於《Procès de Jeanne d'Arc》,但事實上彩色時期,在敘事他倒有改變,倒敘,插入,多線發展,未必成功,但也至少證明他並非呆板的風格主義者。承認看得有點不認真,笑點滿滿,男主角在草地硬直翻滚(真正的《翻滚吧!男孩》),錄下自己呼喚她的名字聲音來排解內心孤獨,還要在公共巴士上不停翻播(這才是《以你的名字呼喚我》)不知是傻還是可愛,也是Bresson電影中最自戀的理想主義者。原來強如Bresson都無法用極簡風格來處理女主角最後重回舊男友懷抱中的突兀轉變。不打緊,他也為觀眾帶來最情色的女性裸體,看她照鏡,沉默,依在男主角旁的時刻,要戀愛了。
演员在布列松的电影里无异于工具人,面无表情,神态冰冷,走位就像一颗被操纵的棋子,没有表达和抒发,构图也是剔除了所有无关的要素,就连声音也是十分单一,这是布列松和戈达尔候麦最不同的地方,但即便是这样朴素直白的处理,仍旧不能否认他的电影,因为找不到具象的人物特征恰好在印证其内心的起伏,并不妨碍情感的共鸣,观众更能理性的去审视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