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灯灭前的一秒,如果真有传说中的走马灯,那么每一个热爱电影的人都会希望它有24帧。
人生的一天是24小时,电影的一秒是24帧。虽然只有一秒,但实际上是24张静止的画面。
当然,这在电影大师阿巴斯·基阿罗斯塔米心中,每一帧画面都不是静止的,每一帧画面都有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一个电影导演是不会满足于摄影的。因为他的电影,就是每秒24张摄影照片(所以构图,用光,意境都极为精彩)。
用“一瞬”来代表“永恒”这种事,只是摄影师耍的嘴皮子罢了。真正的永恒是有声有色的,流动的,可感的。
《24帧》是阿巴斯的遗作,我把这看作是他人生的走马灯。
这是一部完全用影像叙事的电影。看完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可叙,就只是“存在”。或者说,“美”即是“存在”。
名画里流动的炊烟,黄狗,昏鸦。
大雪中的牧羊犬,羊群和树。
海岸,风雨,黑鸦停驻的栅栏。
车窗,雪中嬉戏的黑马。
风中飘摇的树,流动的云。
埃菲尔铁塔前看风景的路人与演奏家。
海浪,黑鸦,风中摇曳的树,这些意象在《24帧》中反复出现,令人感到似曾相识。
这便是寻常。生活中奇迹很少见,能遇见的大部分都是平凡。
也有一些荒诞的组合(奶牛如何会在海滩边行进)。但它们未必就不会发生。
若没有电影这种伟大的艺术,我们究竟还会对多少日常熟视无睹呢?
《24帧》是窗外的景,世界的景。也是内心的景,灵魂的景。
这是我们所见的生活,这是我们所闻的生活。
你的人生又有怎样的24帧呢?
阿巴斯,一个诗人来拍电影,定是关于自然的田园牧歌。
Frame 1《the hunter in the snow》
24帧,每一帧框住的是自然的某个局部。春夏秋冬、海边林地、牛羊狮鸟……让看的人,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穿着迷彩服蹲在隐蔽处的《Discover》拍摄者,屏住呼吸,静静观察眼前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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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的风格?
大片留白、有动有静、有进场有离场,有冲突有死亡,黑白极简,像是一幅幅伊朗式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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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画还是故事?
鸟站在木头堆上,随着锯木声,左边的树倒下了,又一个锯木声,右边的数也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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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鸟群,一个枪声,一只鸟落下,群鸟散去,另一只鸟徘徊在死鸟边,久久不肯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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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里,有诸如此类的无声谴责,也有无意义无指向的自然片落,比如:几只鸟在海边移动、狮子在闪电下交合、一只狗在雪中保护一群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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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帧,究竟要说什么,恐怕是各有各的体会,无需阿巴斯去帮大家画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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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部电影,阿巴斯在开头就说:
“我一直在想,艺术家旨在描述一个场景的真实(现实)能到什么程度呢?画家只抓住真实(现实)的一个画面,没有之前的来路,更没有之后的去处。对于《24格》来说,我从一幅名画开始,但之后就切换到我这些年来拍过的照片,我纳进了在我捕捉那个瞬间(照片)的前后,大概四分半钟——我所想象的东西进去。”
所以,24帧,是诗、是画、更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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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帧中,出现最多的是鸟,场景最多的是雪天。彩色画面只有2个,其余全是黑白。人多是以枪声、飞机、摩托车、锯木声、脚步等声音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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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阿巴斯对于鸟的兴趣,远远大于对人的兴趣。因为鸟无论在哪个框里,和任何一个自然场景都无比和谐。而人,光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就已经把眼前的和谐破坏了,像一个场外的搅局者。
好像没有哪个创作者,会爱自己的同类。
自大的同类,需要像阿巴斯这样冷峻的旁观者,来记录自己在历史进程中的行为,回放给他们的子子孙孙看。
Frame 24
2019/10/6
电影《24帧》,导演阿巴斯的遗作。24帧画面,每一个画面架在那,等四分钟。静态中的静,静态中的动。从文艺复兴的画作《雪中猎人》开始,中间切换雪景、树影、鸟生、鸭生、狗生、狼生、狮生、羊生和人生,最后落在Mac里的美国电影《黄金时代》,他们拥吻,而唯一的观众沉沉睡去。
车窗摇下来,两只马缱绻厮磨,不舍离去。
大雪里的羊群围在一起,无论雪落得多大,守护狼群的犬都保持警惕。
挖雪洞的小鸟,被一只大肥猫叼走,却又被放生,它又躲进那个雪洞,周身发抖。
路面上,几只小鸟围食,不断有横冲直撞的车,它们躲过又继续回来吃,大有“鸟为食亡”的在所不惜。
两只狮子做爱,高潮迭起,突然一声雷劈,公狮吓得立马抽身往后跳了不知几步。
一群鸭嘎嘎嘎地走过来又走过去,悠悠闲闲排着队散步,有一只鸭在围栏外,自个儿嘎嘎嘎。
雪下得太大,伸向天空的树干开满了“雪花”,几只狼在树下,有一只接连打滚,独自玩得开心。
午后的阳光很好,撒在草地上,栏杆上的鸽子坐了很久,不断有鸽子来到这块地方,来了又去,终于有一只鸽子呼朋引伴,把栏杆上的鸽子叫走了。
一只小鸟在海边沙滩停留,狗子跑过来虚张声势,小鸟自顾自地不为所动,最后飞走,大概不是被吓走的,而是被烦的。小鸟走了之后,狗子又对竹杆撑起来的黑塑料袋狂吠,直到黑塑料袋也“不耐烦地”倒下。
一声猎枪,打下一只海鸥,鸟群四散。唯有一只不肯走,它在同伴的尸体身边,踌躇四望。等到整个海鸥群复又回来。
整个片子只有一帧是人,他们是照片定格,望着埃菲尔铁塔,前景是赶路的人,还有一个唱歌的女人。
电影《24帧》,我看到的是生命一刻。你也许被看见,也许不被看见。也许自得其乐,也许抱团取暖。有危机,有重生,有死亡,有性爱。路过,或者完成,或者卡顿,或者早泄。最后你在《黄金时代》的拥吻中昏昏睡去,窗外是狂风大作,树林飘摇,窗子发出响动。《Love Never Dies》,以咏叹作结束。
关于这部电影,阿巴斯说,“我一直在想,艺术家旨在描述一个场景的真实(现实)能到什么程度呢。画家只抓住真实(现实)的一个画面,没有之前的来路,更没有之后的去处。对于《24格》来说,我从一幅名画开始,但之后就切换到我这些年来拍过的照片,我纳进了在我捕捉那个瞬间(照片)的前后,大概四分半钟——我所想象的东西进去。”
帧指动态中的静态构成图像,一秒的流动用二十四帧静态画面是人的眼睛捕捉动态的最低标准,低于这个帧数视觉会告诉大脑:不真实。但帧并不完全是静态的,在所有静态绘画的创作里面,往往通过一个静态画框内容要表达出许多,这被称之为艺术的感触。我们会对静态帧画面产生动态的联想,这样的艺术触觉不需要被教导,因为我们的生命本身是流动的。却看到有人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煞有其事的把它进行了包装成一部电影来解释。艺术家总有种自恋,仿佛唯有他掌握了对事物观察的定义。对这样的充满逼格崇拜的世界,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鉴别它们。在心里替换掉导演的名字,假设是毕志飞张艺谋郭敬明之流捧出如此作品,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如果有一丝信仰的动摇,足以证明,你是一个雏。
当然,阿巴斯毕竟不是阿西吧,如果没有点内涵,才完全是疯子。在每一幅画面里都包含着数个不同物体,声音,乃至自然背景的动态速率差异。这个细节比较生动形容出来动态流动的本质,让人察觉自己的感触,懂得分辨世界就是一种美的获得。
伊朗导演阿巴斯·基阿罗斯塔米,虽久闻大名,但在此之前还未曾看过他的电影作品。有次读到他的一个采访,谈及伊莎贝尔•于佩尔和她主演的《编织女工》,他说看完那部电影,“为自己身为男性而感到无比愧疚”。当时读到这句话很感动,作为一名亚洲导演,这句话所展现出的人文情怀一点都不输欧洲的电影大师。 电影《24帧》并非是阿巴斯的作品,而是团队在其去世后利用其生前拍摄的静态照片结合CG技术制作的24个动态影像。电影一开头,就有阿巴斯本人的一个背书,他说:画家只捕捉某一时刻的现实场景,不叙述过去,也不预测未来。在《24帧》中,我以名画开场,接着转向这些年来我拍摄的照片。这之中包含了四分半钟我所想象的,在我拍摄每张照片之前或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想来这部作品是对阿巴斯电影生涯的一个回顾。以勃鲁盖尔的名画《雪中猎人》作为第一帧,代表导演电影生涯发端于他在伊朗国立美术学院学的美术专业;接下来22帧也是静止影像利用CG技术构建的一个个纯粹自然动态影像世界;最后一帧非常感人,是导演的谢幕,也是对世人的告别。电脑屏幕还播放着影片,但屏幕前工作的人沉睡了,背景音乐响起Katherine Jenkins的经典名曲love never dies 《爱永不消逝》: 谁知道爱是自何而生, 谁知道爱是因何而启, 某天爱就在那儿, 活在你的心里, 溜进你的思绪, 渗入你的灵魂, 带给你惊喜…… 以“24帧”做片名应该是表达阿巴斯对电影的热爱。戈达尔说:“电影是每秒24帧的真理。”24帧不是电影的唯一格式,但24帧能更大程度地表现电影的艺术性,24帧无法取代。高帧率电影把镜头前的所有东西暴露无遗,反而会失去了“造梦机”的特色。很多时候,电影就是因为很多东西看不见,看不清,才有着神秘的吸引力。像做梦一样,模糊不清,才会去回想,回味。 看完24个CG特效的四分半钟,挺失望的。电影是阿巴斯的宗教,给了他想象的翅膀。可是这部片子里造作的形式主义不仅框住了人的眼睛,还禁锢了思维。太多的重复性,元素重复,画面构图重复,视觉疲劳在所难免。人为的操控性抹杀了名画和静止影像的想象空间。想象空间是由那些适当的留白产生的,而这部作品却反其道而行之,在留白处填上了自以为合适的内容。这些“丰富”画面的举动却正好抹杀了阿巴斯背书里所说的想象空间。如果真要利用CG技术,其实5帧就够了,保留第1帧,第6帧,第14帧,第19帧,第24帧,足矣。 严重怀疑这部作品是阿巴斯的本意,真正的大师是不会摆弄符号玩形式的,所以,我又去看了2003年的《伍》。这才是大师的境界。五个固定机位的长镜头,记录了沙滩上的一块浮木,海边来往的人流,一群在沙滩上观看海浪的宠物狗,海边一群来来去去的鸭子,以及拂晓前后湖边的月夜。没有剧情,没有对白,没有人物,没有预设,只有时间流逝,只有潮起潮落,只有自然的和声,以及最初的自由。静止的镜头,大量的留白,代表的是导演的沉思,对生活,对大自然,对艺术的沉思。电影里所有这些美好的东西都来自于沉思。沉思的人把他们在宇宙中看到的美好与真理呈现在屏幕上,拉近人类与世间万物的距离,方寸的屏幕彰显了天地之宽,让人类感受到一种纯粹,和大自然的魅力。大自然似乎可以容纳一切。观众可以在屏幕前思绪翻飞,也可以获得彻底放空。大自然必定给予了阿巴斯很多的力量,然后他又将这种力量通过电影艺术传递给屏幕前更多的人。把这样一部片子搬上银幕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魄力呀。看完《伍》会发自肺腑地佩服阿巴斯。 至于《24帧》,它完全不能展现阿巴斯对电影的热爱。团队应该归还那些静态照片原本的意义和想象空间,为阿巴斯举办一个静止影像的摄影展,那些年他拍的照片肯定是他除电影外很重要的生命注解。他对电影的爱,对电影的信仰和崇拜都熔铸在他生前的一部部经典作品里,这些优秀的作品将承载阿巴斯的爱和梦想传达给热爱电影,热爱影像艺术的人,而且必将生生不息。
我相信任何一个人从片名就能感受到,这是一部元电影,即关于电影的电影。
《24帧》作为一部元电影,揭示的是看与被看、观众与电影的关系。 画面使用车窗、窗户、栏杆、绘画等元素,以及透视关系的引导,在画外空间预留出了观看者所在的位置。观众同摄影机视点重叠,成为了电影画外空间的一部分。电影画框内能看到的,只是空间很小的一部分,我们能清晰地认识到画框内没有但肯定存在的部分,例如摄影机、房间内、车内,而这些都是观众的心理补偿,是观众想象出来的。
而这不就说的是电影本身吗?电影无论看起来多逼真,它都不是客观存在。因为它本质上不过是一张一张的图片而已,电影从来都是在观众的脑海里完成的,只有在被看时,电影才是完整的,甚至可以说,只有在被看时,电影才是存在的。否则它就只是每秒24张的图片而已。
阿巴斯对电影的理解之深、对空间的感悟能力之强、呈现方式之优美,足以令无数导演对自己的平庸和肤浅感到彻底的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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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谈到阿巴斯的时候,影评人都特别爱引用戈达尔那句耳熟能详的名言:“电影开始于格里菲斯,终结于阿巴斯。”凡提起阿巴斯,必然会有戈达尔这句话。问题是这句话是戈达尔在什么语境下说的呢?除了要表示自己是阿巴斯的迷弟之外,他真正想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对此,好像并没有什么人提及。当然对一生致力于破坏电影语言陈规和惯例的戈达尔而言,他最关注的一定是电影语言的可能性。而在我看来,阿巴斯发明的具体的招数,大概不如戈达尔那么多。
阿巴斯的主要贡献是,尝试在电影观念上探索电影本质与电影边界。他将电影作为一种艺术装置,反身思考电影的纪录特性与媒介特性。在此基础上,他还在电影视听呈现、剧作结构、尤其是电影与观众的关系等多重意义上,进行了自我指涉。这些当然都是特别符合戈达尔口味的做法。
阿巴斯的影史地位之尊崇自然毋庸置疑。某些时候,他甚至能约等于伊朗电影。
在纪念电影诞生100周年的《卢米埃尔和四十大导演》、戛纳60周年大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电影院》和威尼斯70周年大庆的《重启未来》中,阿巴斯不仅悉数参与,还交出了堪称杰作的影片。在他职业生涯的晚期,除了国际漫游式的外语片创作之外(当然,传说中的《爱在杭州》应该是永远地坑掉了),还有不少近似于装置艺术的作品。这包括阿巴斯的最后一部长片作品——在第70届戛纳电影节展映单元做世界首映的《24幅画面》。
《24幅画面》的原文片名“24 frames”曾被译为“24帧”。严格来说,这是一部“美术馆电影”。所以我说它更近似于装置艺术,而并非纪录片。
这部时长两个小时的影片由24个片段构成,每个片段都是一段时长5分钟左右的“画面”。但它也与阿巴斯此前致敬小津安二郎的《五》有所不同。本片中的画面并非都是固定长镜头(不过仍有部分是《五》式的固定长镜头)。它所做的,主要是在阿巴斯摄影作品的基础上,对其中的某些元素进行动态效果处理,或是将之与其他影像素材进行合成,实现“活动照相”。这简直是要一步还原卢米埃尔和梅里埃的电影,但它又与那些早期电影有着明确的区别。
这24幅画面,是利用数字技术在探讨电影的本质以及影像的可能性。同时,它又采用了数据库电影(不是数据库叙事哦!是更接近实验电影的,尤其是更接近早期彼得·格林纳威作品,即强调对数据库中的元素进行不同排列组合以产生意义的影片,比如《窗户》等)的方法,因而是对电影技法的一次分析和总结。
这与阿巴斯拍给威尼斯70周年的短片——《重启未来》(Future Reloaded),拥有类似的主题和方法。
《重启未来》采用的是数字摄影机、儿童导演、随心所欲的游戏性拍摄。它重现了卢米埃尔《水浇园丁》似的电影情境。这是在复归电影与现实的关系后,去想象未来的电影材质与电影人。而《24幅画面》的第一幅画面就是老布勒哲尔(亦称勃鲁盖尔)的《冬季猎人》。这幅艺术史上的名作也曾出现在塔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中。
堪称是穿越电影史的神作:《寒枝雀静》(一只鸽子在树上反思存在意义)标题指的就是这副16世纪尼德兰文艺复兴大画家老布勒哲尔的油画《冬季猎人》,树上群鸟,俯瞰众生。这幅画的意像,还有好多电影用过(从上到下):这幅画原作、《飞向太空》、《镜子》、《忧郁症》(冯提尔)、《寒枝雀静》。现在,阿巴斯最后一部作品也用了这个意象
布勒哲尔的绘画经常被批判理论家们拿去论证所谓“历史的去中心化”观念。他的画面构成并没有文艺复兴以来绘画界强调的视觉中心。其作品人物众多且各行其是,并不总朝着某个特定的目的共同行动。塔尔可夫斯基对《冬季猎人》的视觉形象的借用,主要是要将其用作回忆中的视觉元素。但阿巴斯在《24幅画面》中对《冬季猎人》的调用,却有着极为明确的“去中心化”意图。对此,最明显的表征就是,这部影片不仅消解了叙事这一电影中心元素,同时还在每幅画面的构成上,沿用了布勒哲尔的理念,消解了画面的视觉中心。
画面1从阿巴斯对这幅油画的动态处理开始:天空开始下雪,画面中的几所房屋开始冒出炊烟,树枝上有鸟儿飞起飞过,景深处有三头牛经过,前景处一只花狗跑到树根处撒了一泡尿……同时,搭配画面的音轨也有着细致的处理。观众可以听见鸟叫声、狗吠声、枪响声和柴火燃烧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阿巴斯对这幅画面的处理也成为了他对此后23幅画面的数据库式“预叙”或“元叙事”。
《冬季猎人》中的元素被他以不同方式在此后的画面中排列组合。鸟、雪、牛、树、狗、鹿、人,以及《五》中的闪电、海浪、沙滩、栏杆等等在《24幅画面》中反复出现。这些画面均有着对自然的细致观察和对时间的捕捉。
黑白的雪景画面均具有极强的抽象性,鸟、牛、鹿等作为可辨认的动态元素基本仅有轮廓可供辨认,却与树木等元素共同构成了极富风格化的影像。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像动图,但与粗糙的动图不同,阿巴斯的每幅活动影像都有着精细的声音设计。
那么这些“画面”究竟体现了何种电影观念呢?
首先,它们体现了阿巴斯酷爱的一种反思电影装置性的方法:提示画框的存在性。
对此的表征包括:画面2中的车窗(同样的方法出现在《樱桃的滋味》、《生生长流》之中)、画面9中岩石形成的画框、画面14中建筑楼梯与窗框遮挡后形成的三角形画框等等。
其中,我觉得非常精彩的是画面12。这个画面的上半部分是窗帘,下半部分是窗框。窗帘上有一只鸽子的投影,从窗框中可以看到草地,这简直是柏拉图的洞喻、电影机械特性、电影与现实的关系等等理论问题的视觉图解!尤其是当云朵遮住太阳的时候,窗帘上鸽子的投影随之消失;草地上则经过了其他的鸽子(但是它们的影子并不总是出现在窗帘上!)。这个画面简直是神作。
其次,《24幅画面》体现了阿巴斯对电影技巧的数据库展现。 比如画面15,就是景片(指舞台上布景的构建,常绘有墙壁、门窗、山坡、田野等图案)与合成影像的直接呈现。六个人的背影,站在一座桥的栏杆后面,观看着埃菲尔铁塔;从白天到夜晚灯光亮起的时间跨度中,前景有各种行人走过,而后景的埃菲尔铁塔则由雾中轮廓逐渐变到清晰可见。
最后,《24幅画面》还体现了阿巴斯运用电影的纪录本质进行的叙事。 以画面13为例:海滩边一群海鸟飞过,一声枪响后,一只海鸟中枪落在沙滩上;而它的伴侣(!)在尸体附近久久徘徊不肯离去,不一会儿,又有其它的海鸟围拢过来。这简直是一部犯罪片啊!
除此之外,其它不少画面也都有着类似的叙事。当然,这种叙事也来自于“活动照相”的纪录性和数字技术。但这种处理,实际上是对电影本体的探讨。
这甚至可以说是对“卢米埃尔-梅里埃”问题的直接回应——电影的纪录性与叙事性,究竟是什么关系?在这个场景中,里面的鸟儿都是后期用电脑拼贴上去的
其实,在影院观看这部电影的体验并不是特别好。我周围看跑的外国记者有不少,我自己也看睡了一会儿……不过每次在电影院睡着,我都会想起阿巴斯的一个采访(似乎来自于MK2的《樱桃的滋味》DVD花絮)。他说,现在这个世界这么乱,我的电影能让你在影院里获得宁静,能睡着一会儿,你应该感谢我(……!!!!)。
如他所愿我又在画面18中成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画面22,而当我最后看到画面24,简直要笑出声来。
这个画面的内容是窗边桌子上的一台电脑显示器,打开的视频剪辑软件里面正在逐帧播放《我们生活中最美好的年代》(The Best Years of Our Lives)的结尾。
显示器里,男女主角在拥吻,然后画面上出现“The End”。电脑旁是一个趴在桌上睡着的人。我们只能猜测,他是剪辑师?导演?还是影迷?
我觉得这个画面为这部电影做了堪称完美的总结。画框中的画框,电影中的电影,看电影的人,数字技术,以及……睡着的观众(这吐槽太狠,简直让我无法直视自己)。当这幅画面结束,片尾字幕升起,灯光亮起,全场热烈鼓掌。阿巴斯的儿子向观众挥手致意。
这就是阿巴斯最后的电影。
大师并没有给出某种金句式的回答,但是所有观众都看到了他的返璞归真、随心所欲与精妙思考。然后我们恍然想起,阿巴斯已经离世。
这时,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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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评写不完的备忘)
阿巴斯用电影的形式来说明电影是什么,丢掉一切修饰,它纯净地只剩下你和电影,24帧固定镜头里,你和电影相对而坐促膝长谈。
1揭示电影与绘画的区别与关联,画面内一旦有了运动和声音,电影就可以区别绘画而诞生。
2.3回归电影最纯粹的一面,把单镜头的魅力和力量最大化,静静观察平静的冲击和每一次汹涌。
4.10.11.21枪惊林中鸟等,声音营造的画外空间远比任何外部冲突更有力量。
5单纯呈现音乐与生俱来的叙事效果,适时加入会为画面无限增值。
6-9.13-14.17-19.20电影几经变迁,仍是风吹树叶自成波浪,凝视自然展现它渐进现实的天然属性。
12自然的光影同样发挥功力,投映在幕布的鸟和声音,即可成为电影。
15前景运动后景静止,并置照片与影像,音乐游走,雪花飘零,极致动人的美。
16交由观众任意阐释,也是电影的魅力之一。
22抽掉人为创造的故事,依靠画面自然叙事。
23构图角度的选取亦可充分表意,仰拍木堆,闻声而倒。
24用最纯粹的电影形式——画面内的运动和声音框入播放的电影,回溯叙事开启的电影的魅力,自反并告白,是最大的礼赞。
提醒我们不要忘记电影最纯粹的面貌,没有故事没有理论,只有固定的画面和声音的力量。抽离所有,真诚的面对电影才是最重要的。此时电影不需要任何“理论”阐释,若有,或许是对它的一种“亵渎”。
阿巴斯展最后一部安排《24帧》再合适没有,于我而言,这是对“电影止于阿巴斯”最生动的读解,格里菲斯创造人为叙事,在故事已经成为电影必备的此时,阿巴斯回归它本质的属性和最纯粹的面貌,重新告诉我们电影原本是什么。
阿巴斯的孩子,雨和雪。阿巴斯的孩子,小鹿、奶牛和野马,鸽子、乌鸦和海鸥。《雪中猎人》引出24段画面,围绕万物生灵,把动与静,近与远,明与暗的变化,通过构图的分割,视线的聚焦和景别的深拓,写出了空与无,属意瞬间一刻,还有弹拨时间的极致美感。电影的孩子:阿巴斯。
这部遗作是一个美妙的句号。看的时候难免昏昏欲睡,然而此后很久的日子里,某个时刻,这个片子里的某个画面某段音乐甚至某种情绪会突然浮现……阿巴斯拍出了生命的本质~
一帧一帧的吻,一生一世的爱。二十四帧,似如诗,亦如画。二十四个场景,是风雪和雷雨,日照和云离,有万物生灵游走天地。是树梢摇曳,浪卷沙砾滚滚不息。此刻,阿巴斯真正实现了梦与光影的永恒结合,让情绪不再拘限于画面的框架,他让我们学会纯粹的听赏,简单的感受。他把动和静、明和暗、四季的轮回与往复,都凝聚成一首温柔而质朴的影像长诗,献给每个和他一样,尊敬生活和自然,并且深爱电影的孩子。(——/10)
1到24,虚实之间。风、雪、浪、乌鸦的意象反复出现,艰难、孤独、悲观、理解之不能,中间穿插少而珍贵的彩色与温度,支撑生命与电影的历程。爱电影的人,谁看到最后一帧会不动容?在资料馆里大哭,为阿巴斯对电影赤诚的爱。Love for the film never dies.
一位大师垂垂老矣,却依然向往着荒原走马的雪、海滩卧牛的浪,向往着午后窗口的风吟鸟唱。他伫立在铁塔前一动不动,看灯火明灭;藏在石洞间屏住呼吸,窥野兽交合;伏在书案前睡意酣畅,听雨打芭蕉。很久我才知道,原来荒原没有雪,海滩没有浪,荧屏上正接吻的男女迟早分离,我与他也终将如此款款告别。
每次看阿巴斯都覺得,他總是能讓醜陋的世界變得稍微可愛一點。
萬物皆詩
一部电影本质的电影,阿巴斯将视听语言的叙事技巧拆解,用最极简最纯粹的方式展示到观众面前。虽然每一个镜头都类似于一个GIF动图,但声音的加入有效的扩展了影像的空间,在引导观众视线,左右观众的情绪,让观众用生活经验去脑补画面之外被留白的故事。片中除了强迫症级别的视觉画面,听觉才更出彩!
感觉不全是阿巴斯最后想要的。💔
8.5# 大师遗作 对自然简单又深沉的致敬 如此平静谢幕 从一到二十四 故土云烟 苔原马驹 潮涨群牛 鹿藏凛冬 竹林朔风 窗前曳枝 夏雨海滨 波涛凭栏 狮吼豹啸 山脚群牲 四犬嬉雪 仲春暖阳 迷失白鹭 旧梁啼鸣 塞纳红尘 临水鸭声 寒枝寂雀 悄然猎捕 湿雾迁徙 兀自啄食 喧嚣阴云 浅滩长吠 乡野晴空 静默终章
#2018北影节# 最不虚此行的一场。所有画面都是静态的,画面之中最微小的动作也可能产生巨大意义。起初我以为这是部先锋实验影片,之后才发现这是阿巴斯晚年的返璞归真。若有机会,想包下一间小影厅,独自一人坐在正中间静静欣赏,看到泪流满面,看到精疲力竭,直到像片尾那个身影一样沉沉睡去。
大师镜头之下,万物有灵且美。喜欢雨中无聊于是做爱结果被惊雷吓到早泄的狮、喜欢栏杆上一对忙着秀恩爱的鸟不停挪移让右侧单身的鸟无处可站、喜欢被栅栏挡住找不到出路落单无助的鸭、喜欢雪中逆行踌躇不前等待伴侣的鹿、喜欢海边守在同伴尸体旁久久不忍离去的鸟、喜欢对着鸟对着旗子空吠虚张声势的狗、喜欢雪中保持警觉尽职尽责的牧羊犬、喜欢喊同伴下来吃饭的狼,还喜欢丧生在枪口下的鹿、猫口下的鸟、以及电锯口中的树。每一帧都源自天然,每一帧都是无与伦比的艺术。
一部把“电影”作为最基本的单位的 视 与 听 的最纯粹、最动人、最理想状态的呈现,如果说这代表了阿巴斯生时电影观念的输出,那阿巴斯的作为电影思考的那一面足够让人落泪
事先有谁能想到70戛纳最佳是这部,阿巴斯的伟大谢幕。
我在飞机上看了接近1个半小时,把旁边的姑娘惊着了,她说,你是在看屏保吗!居然能看2小时! 阿巴斯你成功了,这片可以称为长镜头不动之王了。
#金马54#不适合在电影院观看,尤其是影展期间还是晚场,不少人中途离场,而且雨雪海浪过多更加催尿。不知阿巴斯遗作他自己参与了多少,CG的制作瑕疵就好多,跟之前的电影没法比,境界到了怎么夸都可以啊。
阿巴斯的最后一部作品是……一部美术馆电影,在影院里看其实很挑战观众。用的是早期彼得·格林纳威的数据库电影方法,但是技术上主要依靠CGI完成。第一个画面是对布勒哲尔《冬季猎人》的动画处理,此后的23个画面均是对《冬季猎人》所包含的元素的排列组合。有几个段落堪称揭示了电影的本质。
1.探讨电影本体论层面的运动与静止、真实与虚构两大核心矛盾,将静止、真实(?)的照片通过搬演或数字技术生成运动、虚构的影像。2.将[雪中猎人]画中元素单独抽离与组合,类似数据库影像。3.大量画框中的画框,模拟窥视视角,而人类亦常常隐藏于画外空间之中(精细逼真的画外音,继续消解真实与虚假的分界),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主题之一。4.海浪,白雪,流云,飞鸟,奶牛,狗,鹿,日照光影变化,动物的行为也有了叙事性与情节性。5.最雷人一帧:岩洞偷窥,狮子交配被雷声打断。6.绝美的几帧:暴雪中挤在一起的羊群+一只牧羊犬;倚桥的静止6人背影+雪+埃菲尔铁塔+路人与歌手;海边小狗与旗子抢地盘。7.最动人一帧:窗映树影,伏案沉睡者,[Love never dies]配乐,电脑逐帧播放[黄金时代]结尾之吻,The End,破晓。生命短暂,但电影与爱永恒。(9.5/10)
不同媒介/技术使得建立在非在场性的「消失的美学」得以重现,其中基于静态的画作——我的挚爱——而运动的第一帧则是基于呈现的美学的「消失的美学」。每一帧的图像都处在消失之中,从有到无。借助摄影机的高速运动、动态(光线、树影摇曳等)和静态(照片、画像)的结合等手段,这些图像也存在于观者的眼睛之中,并处在「消失」之中。环境音是听觉的「义肢」,不同状态的画面组合是视觉的「义肢」,维利里奥「电影是速度的义肢」的含义在此得到了拓宽。而最后一帧中,电脑剪辑软件播放的一帧一帧的缓慢运动的静态胶片(即将)组成运动的影像前,有一位沉睡的人正在因剪辑放快的间隔盲区中「失神」,而正因我们正在看的电影黏合了断裂时间的知觉感受,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由夜入昼的连续变化。反过来,没有了电影这一「义肢」,我们也将同他一般沉睡。
4.5;寒枝雀静,林莽雪原,烟波浩渺,万物有灵,生命至静至美,就纯粹观赏角度而言,已经足够让人沉醉;所谓「Frames 」不仅是「帧」,也是取景框,通过画框中的画框,阿巴斯再次实现与观众的互动;影像赋予静态画面的流动感,所有时间命题的终极呈现,并合成为新「介质」——以电影独有的传统技法在模拟现实的同时,也在进一步虚化现实(后期的、人为的运动)。最后一帧简直美哭,一帧一帧地吻到心爱之人,而其制作者沉睡犹酣,宛如对电影的告白,又像是漫长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