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半斤八两抡电影”公众号,作者:半斤
错位剪辑
影片开场,一系列看似乱序的紧张场面,有人逃离,有人追踪,有人仓皇,有人焦急,穿插着廉政公署四处出击的调查行动,直到梁朝伟饰演的探长出场,拜访廉政公署负责人,节奏才开始稳下来。
只称“探长”,而不称名道姓,显然是叙事安排。接下来的黑白影像里,先出场的是青年磊乐,后出场的是青年南江。此处观众只能凭借形象去猜度谁是将来的梁朝伟,却没有具体指向。在开场的快节奏剪辑段落里,曾经有一处是廉政公署负责人的台词——大意是“五亿探长,一定要查到底……”,此处是惯用的悬念,让观众带着疑问去求索——“五亿探长”怎样了?现在出现的“探长”又是谁?
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故布疑阵,因为梁朝伟饰演的角色早被影片宣发透底。反而是,在这样一个开场的视听逻辑里,我们会在一开始就混淆两个人:黑白影像里的青年,谁都可能成为将来的“五亿探长”,谁也都可能成为只身闯廉政公署的“探长”。通过视觉的、叙事的诡计,把两个人剪辑成一个,早在《无间道》第一部和第二部已有珠玉在前,用意在强调命运无常,两人各自走上无法选择的无间道,成为自己一开始要铲除的那类人,卧底数年,终于彼此莫辨。
《风再起时》的错位剪辑,并不是要强调个体的“莫辨”,而是指向群体的(阶级的)立场。错位剪辑出现在开场,给整部电影的剪辑定了调,以两大探长的视角交错呈现香港的警界变迁,跨度近四十年。这一剪辑思路显然不是为了突出“双雄”套路,导演的用意不在表面的戏剧性。两大探长的冲突,被处理在了暗处,不可开交时,安排阿嫂走一趟就解开了,这是对传奇性的消解。把两人写成一个群体,没有南江也就没有磊乐,所谓“五亿探长”在《风再起时》中指向的是两个人、甚至一代人。他俩的时代,终结于廉政公署确立的时期,他们立下的规矩被新秩序取代,成为历史。
错位剪辑,以最为简略的手法,点出了两人殊途同归的抉择与命运,无论是手电筒里塞保护费,还是给英国警官擦鞋,无论是逃亡于大陆,还是被俘在香港,两个青年在影像中就是一个人,他们都代表了香港青年——不甘于环境的规训、反抗旧秩序的迫害、苟活在侵略者的脚下……他们没有主动选择的余地,只有委曲图存的挣扎。只是,1970年代与廉署对峙的“探长”,已经成了他们曾经反抗的对象。对抗廉署调查,固守旧秩序,“探长”的远遁是必然,他们是趋利自保的既得利益者,而不再是挣扎求生的普通人。影片终局,以探长们的全身而退,盖上了时代之棺。但同时,廉政公署虽败犹荣,在视听处理上彻底压过了旧秩序的垂暮豪杰。李子超(许冠文饰演)的慷慨陈词,或许败给了港督的“既往不咎”,可是,他提出的公务员理想,经由一则新闻婉转实现。这则新闻的见证者,是远遁北美的暮年老人——曾经的五亿探长磊乐。而李子超的理想实现之地,则是曾经与香港一样饱受战争和殖民摧残的另一处所在。
可是,正如导演亲自阐述的,“写给香港的情书”毕竟还是情书,总也忍不住要给豪杰唱悲歌。因此,影片最后一个段落,是不能忘记的生存信念——风中残烛般的磊乐,只有在吞咽水果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曾经是残酷生存环境的幸存者,甚至是后来的生存法则的制定者。此处的视听设计,以吃的本能唤醒生存本能的记忆,彼时黑白影像里的磊乐,从死人手上夺食,目光如虎。
“梅毒”的语境
错位剪辑结束于抗战胜利,两个青年重归警队。形象上过渡到梁朝伟和郭富城,经由战争摧残带来的沧桑感,弥合了演员与角色间的年龄差距。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两人共同出现的第一场戏,也是彼此第一次相识的段落里,各自所操的语言——磊乐的潮州口音粤语和南江的标准英语——除了揭示两人的出身差距,还看似无意地埋了个伏笔。当时,在磊乐夸张地向警局同仁汇报自己的英勇之后,南江镇定而幽默地对英国警官做简报,他讲了个荤段子,提到了一个词——“梅毒”。这个潜藏在英语荤段子里的syphilis一词,逗笑了当时警局里所有的英国佬。导演给了磊乐一个反应,他讪笑着,掩饰着自己根本不通英文的尴尬。
这一刻,两个未来的探长,高下立判。用英文讲荤梗儿的从容,暗示了南江才是真正能与殖民当局沟通的人,也同时点名了将来真正定规矩的人是南江,而不是磊乐。这是语言的壁垒,同时,也是语境的阶级落差。这一“闲笔”就此搁下,直到磊乐扇了南江耳光之后,独自去夜总会消遣,遭遇舞女。此处突兀地插入了一段黑白影像,交代出磊乐心底一直爱着一个女人——小榆。因为磊乐当时的弱小,无力保护小榆,她就此被强占为慰安妇,沦为日军的泄欲工具。抗战胜利后,小榆被救出,可是,因为磊乐的穷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榆失去治疗机会惨死。夺走小榆生命的,正是“梅毒”。
在医生口中说出的“梅毒”,呼应了南江用英文说的“梅毒”,此时彼时,同一词汇飘荡在不同的语境上空。日军犯下的罪,成了英国殖民当局的笑料。小榆的死,对磊乐而言是愧疚的烙印。而在观众处,多了一层心疼——磊乐永远不知道,夺走他挚爱女人生命的死神般的词汇,就盘踞在他赖以为生的空间上空,成了南江的社交扶手。磊乐不通英文,就永远不会知道“梅毒”一词也被他自己笑过。影片中后段,两位探长言和,在理发店背向而坐,南江又抛新词——Human Resource,磊乐的反应已经不是讪笑,而是半嗔半笑地训南江拽洋文。这里的“人力资源”,在彼时的殖民时代,是探长之间的势力划分,一句英文,重整了分裂的警界和黑社会的秩序。
磊乐的无知,南江的从容,都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而更可悲的是,他俩虽同为受害者,却也有阶级的高下。看上去,南江是磊乐的副手,其实英国的警界高层倚重的是南江。这一设计被两次强调,一是磊乐刚刚成为探长时,行事高调,英国的警监暗地问南江的意见——是否要替换掉磊乐?第二次,是南江和磊乐对立,矛盾激化到极点,蔡真私下找南江,问为何南江与磊乐作对?南江复述了被警监询问的事实,洗清了自己,指明他一直保着磊乐,坏规矩的是磊乐夫妇。这一段落有两层用意,一是强调南江对磊乐不存在个人恩怨;二是强调南江更得警界信任,他的出身、语言、行事风格,都更适合做殖民者的帮办。
在这一层面,杜鹃饰演的蔡真是另一个语境里的南江。蔡真是苏州移民二代,出身暴发户,懂英文,会交际,有城府。她替磊乐做脏活,暗地合作勾连的势力,同样都是外省势力。14K的郭少帮主,跛豪夫妇,是蔡真用以牵制整个黑社会的左右手。甚至她资助的剧团,也同样是混迹香港的漂泊客。蔡真和这些人同在一个语境里,她们之间更容易沟通利用。有人批评杜鹃演的角色离谱,这是没看懂香港彼时的生态。导演用一明一暗,勾勒出警界和黑社会两个彼此依存的群体,仅用两个角色,肩负了叙事里的情感线和“事业”线,凝练而有效。
殖民地的“老规矩”与“后殖民”的新秩序
蔡真和南江,都是暗中制定规则的人,她俩把磊乐推上巅峰,连理由都一样——喜欢他的简单直接。他俩之间说的话,磊乐照样听不懂。蔡真暗中串联黑帮,操控两股势力彼此牵制,让磊乐从中得利。然而,跛豪的失控,坏了南江的理想,所以才有那次枪击。蔡真只身拜访南江家,两人谈的也是“恢复秩序”。谈生意非要牵扯感情,暴露了叙事者的不自信,蔡真的脱衣穿衣也是港片的恶习,却也无碍主旨。
蔡真代表原始积累,南江代表监督纠错,两人共同成就了磊乐的霸业。南江始终追求的是完善某种“规矩”,从磊乐提出帮派势力新格局开始,南江就在给他的“理想国”查漏补缺,他自称“聪明人”,只求最优解。当他面对14K的骚乱时,也把政治诉求抛在一边,甚至为了解围可以随口编出自己的政治底色。南江所执着的“规矩”,是为了让大家都有饭吃,相当于“给每个人擦鞋”。蔡真的规矩,是扫清磊乐路上的一切障碍,不惜献身,这种狂热令人费解,因此不得不被简单粗暴地归结为“爱你没商量”。可悲的是,蔡真和南江同样短视——她俩只解决问题,而枉顾问题的根源。她们的献祭,造就了磊乐的独断和膨胀。在陪着磊乐任性的每一天,她俩还要同时给自己洗脑——这是为了人人有饭吃。磊乐是异数,他并不想改善什么,他要的是破旧立新。他毕竟只是个实用主义者,要的是自己说了算,而不是真正建立“理想国”。年轻时,磊乐拒收保护费,并不是他多么热爱警察职业,而是他不屑与黑警们为伍。中年时,磊乐要定规矩,为的是人人有钱赚。可是他根本不考虑自己既当裁判又下场踢球,做蛋糕的是他,分蛋糕的也是他。尽管暂时解决了黑社会的乱局,可是把黑警养得更黑。所以才有后面许冠文饰演的李子超的控诉。
磊乐作为探长,他管理黑社会的理念简单粗暴——成为最大的黑社会。有他在,秩序不乱,社会维持表面繁荣。但是,正因为有他在,繁荣背后是民众的不堪重负。磊乐破了英国殖民者的规矩,破了日据时代的规矩,建立了自己的规矩。为了生存,他把“弱肉强食”法则推行到极致,他自己做食物链的顶端。
磊乐和南江,都想抛开英国老爷,他俩要实现的是自己人管自己人。可是,他俩的“管”,根本不是香港底层人想要的。李子超面对英国高层控诉,民众家里着火都要塞钱给警察,才能有人来救火。1960年代,在劳动者多次暴动的香港,磊乐和他的旧秩序已经无限接近于他刚做警察时候所反抗的“潜规则”,而他身处顶层,沉醉在他的认知偏差里,用黑钱筑牢他们的特权者城堡。
代表香港民众的是廉政公署,许冠文饰演的李子超出场,新秩序挑战旧规矩。李子超登场给自己的定位是“公务员”,他为纳税人服务。值得注意的是,许冠文在媒体面前讲的一句话,他说公务员受贿就是“礼崩乐坏”。他用的词回归了华语传统语境,而他描述的理想社会,则是公平透明法治社会。这是以“后殖民”的思路和词汇,反抗殖民者,同时拥抱现代法治秩序。李子超代表的廉政公署,是对特权阶级的公然宣战,因此被警察暴动威胁,甚至逼得英国殖民当局暴露了本色——只把香港当成殖民地。港督一句“既往不咎”,险些灭了香港的未来。
众所周知的历史常识是,廉政公署是香港后来成为法治、公平、自由的经济中心的前提保障。而《风再起时》的磊乐、南江、蔡真们,他们的存在和成功,一方面阻碍了新秩序,另一方面也是黑色的过渡期必然的污点。他们做大了蛋糕,代表了香港财富的原始积累阶段。
只是,李子超的出场太晚了,尽管导演用他做开头结尾,试图做成闭环的叙事结构,呼吁法治社会的来临。但是,真正的主角还是弱肉强食的人,小榆、小燕以及被磊乐杀死的小榆哥哥,都是人血馒头,都不可能被浪漫化的《风再起时》所关照到。小榆和小燕,她们的美,被磊乐记住,被镜头凝视。而小榆的哥哥,就只让我们看到了被咬掉的耳朵,和囚服上绣着的号码。在故事本体里,战争并没给豪杰们带来多深的创伤,反而是杀不死的让他们更加强大。甚至,在被绝对浪漫化的爱情里,磊乐对小榆也犯有理所当然的生存原罪。如果不杀了小榆的哥哥,磊乐就必死——这个残酷游戏,又让磊乐多了份亏欠,小榆因此成了不可忘记的存在。
但是,镜头里的磊乐太过潇洒,他和南江的举手投足,每一帧都能成为《名利场》的封面。所谓的“罪”,只是他在染上鸦片瘾时候才被提及。而他就连抽鸦片都被叙事者同情,当时他正陷入到另一段创伤——小燕和胎儿都被害死,而这也是他对小榆的镜像之爱,由此显得专一纯情,小榆和小燕的生命代价,换来了磊乐的悲情高光——他永远得不到他相同阶级的爱人。
比起导演对磊乐和南江们远走他乡的落寞施以的同情,我反而更关心磊乐是如何从卓尔不群变成同流合污的?如果说为了生存?恐怕是太过牵强的理由。毕竟,磊乐从不反思,南江也不忐忑,他们都没有《美国往事》中麦克斯和面条的审视与自省。毕竟,客死异乡的磊乐,只是忘了意气风发时喝彩狂欢的拍子而已。
《风再起时》浪漫化的视听里,磊乐们的罪,被粗暴地归给时代,因而每一个代表着阶级群体的角色纵深也被压得扁平。“给香港的情书”由此更像是一张明信片——取消了阶级纵深的角色群像,充其量只能是做旧的景片。
如果说八九十年代的港片总是作为碎片和寓言从旁触及历史(即使在身份自觉的年代、挽留“消失之物”的过渡期),本世纪始有直呈历史事件的自觉,而在近来特殊情势下又有卖情怀炒冷饭借古讽今各色操作的话,那么它无疑是框架最宏大、信息量最丰富的一部。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明月几时有》中的沦陷期和游击队,14K与本土帮派的历史渊源,五六和六七,雷洛和跛豪,甚至宕了一笔《古惑仔》与台湾黑帮那些事,成龙洪金宝的七小福,一直到廉署的成立为这段往事敲响丧钟。
要问它与以往的枭雄片、银河的《树大招风》以及王胖子的烂片有什么不同,我的理解是:基本清晰的线性叙事但去情节化;纪实影像与虚构的穿插;且后者是采用对比强烈的、极其“不纪实”的舞台化风格来呈现,说白了也很王家卫,在去情节的前提下又重场景和氛围,从而立得住人物。
我可以把它当编年史,对照年代给人讲解这时香港发生了什么大事、四大探长四大家族又是谁…但是啊,作为一部历史-演义,我更关心角色行为的动力、统摄所有事件的历史观以及它想对今天说的,都是什么呢?在这些问题上,我觉得电影并不清晰。
英雄的故事,总是关于义气和情爱,枭雄还多了一个统一二者的权力野心。雷洛是霸气外露的,南江是思虑精深的,他们不仅构成时而合作时而对抗的两股力量,更能够代表对香港当下和未来的不同判断。例如雷洛旁白表达了“替所有人擦皮鞋就是平等”的理想,南江更是可以看作一个实用主义的改良派:他只是认为在当时的殖民统治下,由黑警-帮派维持的“前现代”自治是对平民百姓较优的方案,当他发现枭雄无限膨胀、人民仍旧疾苦而透明法治可能是更优的选择时,就开始调整方向——可惜的是,两人的底层逻辑都没有充分展开,历史发展的动力竟落脚在三角关系的情欲追逐:南江爱蔡真而蔡真爱雷洛,所以麦克白夫人干脏活让老公上位,南情圣也爱屋及乌,帮助雷洛又阻止他过于激进,两人美其名曰都在保护一个傻白甜不被污染的纯真?这就未免可笑了吧。
又像《追龙》一样,这部电影也将殖民统治下的邪恶故事进行了某种民族主义的置换(虽然王晶的再国族化同时可解读为再殖民化):警黑勾结,也算是一种“民间自治”(“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似乎成了对殖民统治的反抗之姿。然而,腐败难道不是殖民的罪恶而是华人的成就?又或者,“自由放任、间接管理”恰是殖民统治术的狡猾,又何来自以为架空殖民者、自我管理的小聪明?最后,由法治而来的廉政,难道不也是西方文化对于人情社会的强行介入?那殖民者到底是不是要为香港好?华人公务员坚持的又是什么?——尽管廉署真正的一把手是英国人姬达,但电影里的总结陈词必须是华人来说,他貌似指责殖民者的特赦是和稀泥,实际上早就用“关心子孙”默认了既往不咎。单纯地区分我们/他们、本土/西方以及各种立场的置换,都无法自洽,罗永生老师的勾结殖民——像电影里说的“香港就是香港,什么都混在一起”才是最恰当的方法。
片中结尾说,有些事“一直想忘记但却忘不了”,而这部电影给我的感觉恰恰是“什么都想记得但却抓不住”。虽然时移事易,香港电影的面貌早已不同,也斯的谶语依然不容易打破。一次难得可贵的宏大叙事,华丽地铺陈了全篇,憾没能(或不敢?)真正地写下结尾。
(byMr. Infamous,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风再起时》,也是许冠文电影生涯的「风再起时」。
作为「冷面笑匠」,自九十年代减产后走到这部电影,许冠文其实早就不笑,不逗了,彻底剩了一副「冷面」,也才展示出他拥有令人惊叹的角色跨度与表演层次。
他演七十年代刚成立时的廉政公署主将李子超,从直接驳斥「礼尚往来」为「礼崩乐坏」,到影片最后,面对相互勾结、袒护的贪腐利益各方,平静但慷慨地作出一番演说,把对本土现状的痛心疾首以及满腹深情,融入到腔调里的暗涌中,成了电影点睛的华彩。
可谓是,面冷,心热。
导演翁子光在接受「后浪电影」采访时说,那段话,重点不在于深度,在于概括性,而其实概括性本来并不需要,毕竟电影已有隐隐表达,但是许冠文的表演,没有办法抗拒,甚至没有办法评价。
许冠文是他父亲的第一位偶像,在他心里,这位演员承载着香港电影美好的回忆和想象,令人一想起就无比亲切。
那亲切,哪怕不在香港,也有香港,或者说本土的、原生的亲切,即便之于香港以外的观众。
好比说他在台湾拍的电影《一路顺风》,导演钟孟宏就是他的影迷。
许冠文在片中饰演一位留在那边二十五年的香港人,以开出租车维持生计。车子很老,就跟主人一样,被生活与年月磨掉了光泽,那为了免遭客人嫌弃,老许就选择夜班,大灯一照,先把破败老态藏匿片刻,人被「骗」上车了,也不好意思下去。
是这样的草根状态,窘迫,困顿,比《风再起时》稍微多出的一些笑料,源自角色本身令人回想得起七八十年代升斗市民的狡黠、计较,以及更大层面的无奈、悲戚。
整体来看,即便不是完全脱离喜剧色彩的表演,也起码是在趋近。因此听他讲故事,就有这么一种感觉,哪怕再淡,再轻,一字一句都会掺着玻璃渣子,让人咽下去,连水都不带一口。
尤其是意外见证杀戮事件后,他在车尾箱惊魂未定地跟纳豆说起自己那天生日,带妻儿岳母去尝心心念念的好吃的小笼包,结果车子并不好停,等到终于赶去餐馆会合时,却得到两个女人的冷嘲热讽,非但没有给他打包,反而说要打车走。
「我是开计程车的嘛。」
不可置信的悲哀被艳俗的红绿灯光晃着,有了一些怪诞的况味。听他感谢纳豆,因为这经历让他决定了,今天要是还活着,明天就去吃小笼包,那到电影结尾,真的出现了小笼包,而故事也停在了恍然的那一刻,老许的故事,就格外地动人、感伤起来。
他像极了每个人难免秋凉时的自己,拼死拼活,每天带回家两百多块,赚不到,就再补贴上去,动作成了常规,但以为成了家,定了居,拥有的会越来越多,没想到正好相反,可此时此地,就连失意,都不知该往哪里失。
空空然的心境被他演绎出来,完全没有信服度方面的问题。在许冠文后期,即现下的职业生涯里,跳脱喜剧的表演,成就了另一种出色。
我们知道,许冠文最被认可的是喜剧,所谓「喜剧大师」,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只不过他之所以能演好喜剧,也跟他的喜剧风格有关,即他走的并非特别夸张的路线,甚至如今一反搞笑常态,板正、荒唐、皮笑肉不笑。他自己是觉得不搞笑的,但是观众笑了。
可笑完之后,就会叹息,会作痛,因为那些反差笑料背后,没有任何一个包袱是堪称「搞笑」的。不是效果设置不佳,而是那都戳着生活残酷的本质,也就是说,他几乎是在底层本身的痛苦上进行观察和表演,要用共鸣来换取一些突破寻常喜剧的豁口。
于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习惯了从许冠文的表演,或者说,从他戏里戏外「难分真与假」的故事里,对照自己在凉薄现状里的位置。
如果说在拍戏阶段的早期,他抬高了香港喜剧甚至喜剧本身的标准,那么在后期,他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用非喜剧,来呼应喜剧的本质。
而这悲剧性,可以数算到他捉襟见肘的童年。
一直到念大三,因为长期兼顾家庭补贴,学费实在交不起了,正巧那时候TVB开办,弟弟许冠杰就帮他牵了总经理科林·本德尔的线,对方给他六个月时间策划中学校际问答比赛,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找了后来成为太太的同学郑洁英帮忙打字,第二天就提交了,换来六十年代末3000元的高薪,也得到了入行机会。
实际上,做演员,许冠文的父亲并不认同,因为觉得,那就是当「戏子佬」,接近于当妓女,是顶下作的。
所以哪怕被《欢乐今宵》赏识,做起了采访、翻译,许冠文对于参演当中颇感兴趣的趣剧,就很犹豫。但一直给节目想段子,很被称道,到头来,台内的梁淑仪就以涨工资为由,哄他跟许冠杰合作节目《双星报喜》。
火了一把过后,因为原定演员护照问题,李翰祥想找他顶替出演《大军阀》,说是他长相鬼马,不如剃头试试。许冠文是不答应的,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知识分子,而且那时还算斯文靓仔,还得邵逸夫上来劝说,头发还能长,但机不可失,再问老妈,也这么说,这才有了银幕首秀。
电影很成功,接着又有三部片约,但都是三级片,许冠文起初也不乐意,觉得一介书生,让人买票不是因为艺术,而是靠女人脱衣服,那还不如实实在在地去做龟公。
正巧,本来要捧许冠杰做当家小生的嘉禾,转投半路杀出的李小龙,许冠文于是找上他跟许冠英,成立许氏兄弟电影公司,跟嘉禾合作。
延续《双星报喜》模式,许冠文自编自导自演《鬼马双星》,加上之后的《半斤八两》《摩登保镖》等片,在1974年到1981年间,拿下香港年度票房冠军五次,打破华语电影票房记录三次,自己也成为香港首位金像影帝。
回看这段传奇,哪怕当事人也有忍俊不禁的时候。
这也很「喜剧」,即事态发展,本身是拧巴的:亟需摆脱被金钱束缚的日子,就不得不先曲线救国,半推半就甚至委曲求全之后,又反而别有洞天,最终成就对照当年思虑,显出了命运本身的玩笑。
当中考量,充满彼时在时代巨变下平民格外把不住方向的彷徨,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充满计较跟争抢。看他的代表作,正正写遍了打工仔的苦困,而他又不吝扮演刻薄老板、老大、老千,很能找对时代症候与民众痛点。
很多台词放到今日,也是犀利的、贴切的。譬如《鬼马双星》里说,「勤力就能发财么?你应该去看看乡村的牛。发财的人像木偶一样坐着,什么也不用做。」逐利大势下屡屡一针见血,直到如今香港票房总冠军《毒舌律师》,依旧在说这病态社会的不公不义。
这人心所向,多为故事里人情味的发酵。等到1990年,日本媒体趁着《鸡同鸭讲》推出,把他奉为「人情喜剧王」。饱尝人情冷暖的许冠文自然十分眷恋人情二字,得以滋养,也得以释怀。
表达人情,则不一定需要用喜剧,所以有《一路顺风》《风再起时》,但不管是什么电影,许冠文之所以是许冠文,就一定是要有人情的牵动。他钟情喜剧,原因在此,而他在后期,试着继续跟新主创碰撞出新火花,也是冲着人情在另一块土壤上的发芽。
那么,从与草根角色、生活对应的草根经历出发,打造出香港那时独一无二的市井喜剧,到后来是在别人喜剧里插科打诨,或走不那么香港喜剧的风格,成就曾与香港扣得很紧而渐渐具有更多放射性的代表符号,许冠文这一路,欢笑在表,悲悯在内,人情当头,针砭在后。
可以说,最伟大的笑匠,往往是最悲凉的凡人,多了那层旁人不敢直面的落魄,更有娱乐大家过后的巨大疲惫乃至空虚。这样的人来演正剧,往往格外痛悲。
许冠文如此,吴孟达也是。周星驰是承接了喜剧天王的招牌,以无厘头招式开辟另一种以喜写悲的模式,而吴孟达在这段历程中,被喜剧黄金绿叶框定,直至离世前十几年,通过《人间·小团圆》《导火新闻线》等非喜剧中的表现,带来某种温良下更多一分的慈悲或疲沓。
后辈吴君如、郑中基这些同样靠喜剧被人赏识的演员,一旦走到正剧当中,也会有那种抹不掉的苍凉在,反而添色。特别是《金鸡》,可谓吴君如两种风格的交融与过渡,对照一出,多少也唱响了同类演员的境遇。
时代,或者说更易被分心的环境,未必能够再出一个许冠文,或者也不需要再出一个,那他与他们的淡出或转轨,则成了另一种「喜剧」,苦笑而不自怜的喜剧,更有当下港味,也更像你我的人生。
由于本文内容过多(近9000字),我们列了一个目录,方便大家快速了解文章内容。点开就看翁子光独家舍命爆料!
1.江志强老板说,我们不要继续强奸你的剧本了。
2.在美亚,我用了5分钟拿到了近2000万的投资,回家就哭了。
3.拍《踏血寻梅》前,我被骗写了两个剧本。
4.春夏后来接那些电影,是为了还钱。
5.《风再起时》春夏只来了3天,最后剪出20多分钟戏。
6.“太平洋大逃杀”,我改了10稿,再等等。
7.《风再起时》预计下半年上映,第一版剪了6个小时。
8.他们怕三四线城市的观众看不懂,但好的电影是带着观众走的!
9.我负责演员的表演,永远不成为最佳导演,我都乐意。
10.拍《风再起时》,很多香港人骂我拿内地的钱。
11. 一些香港导演到内地,想接地气,但缺乏文化渗透力和观察力。
12.我自己认为,香港电影没文化。
13.陈可辛是个商人,但我对他有敬意。
14.“满大人辱华”的争议,梁朝伟已经反馈给迪士尼了。
15.金像奖和金马奖不一样,金像奖是大家一人一票。
能采访翁子光,是因为他监制的网剧《蛋黄人》上周五(8月16日)在爱奇艺上线。
这是一部带有温子仁味道的科幻短剧,说像《异形》吧,性尺度还挺大,把sex当喜剧梗用。
本来以为这次采访,会主要围绕《蛋黄人》展开。没想到最后变成翁子光的单方面强势输出。
他问:“你们不赶时间吧?”
我们答:“不赶时间。”
此话一出。
翁子光用他流利的港普、飞快的语速,对我们进行了长达3个小时的信息轰炸。
从上午11点半,到下午2点半,炮火没有一刻停息。我们连午饭都没吃上,聊完血糖都低了,站路边等车的时候饿得双腿直发抖。
翁子光也不轻松,两大瓶水都没压住他嘴唇上火起皮。
根据速记统计,翁子光导演此次输出了约四万七千字。相当于2本刘慈欣的《流浪地球》。
一切都值得!因为内容相当重磅、劲爆!
我们终于知道了当年给《踏血寻梅》撤资的人是谁!也搞清了影后春夏为什么接一些与她格格不入的电影。
包括备受瞩目的“太平洋大逃杀”《海祭》,项目确实停了,停之前翁子光出了10稿剧本,而且已经过审。
2010年,翁子光花了9个月写完了《踏血寻梅》的剧本,之后通过香港亚洲电影投资会(HAF),找到了愿意出资的安乐影业。
安乐影业是香港最大的电影公司之一,老板江志强在业内极有声誉,推出了许多商业巨制,也扶植过不少新导演和文艺影片。
代表作包括《卧虎藏龙》、《十面埋伏》、《捉妖记》、《寒战》、《黄金时代》。
2011年,翁子光与安乐影业出现分歧,导致《踏血寻梅》失去投资,被搁置三年。
这个分歧究竟是什么,又是怎么发生的?时隔八年,翁子光第一次对第一导演(ID:diyidy)详述内情。
他曾经恨过江志强,但现在,他把江志强视为真正的君子。
这个故事过了那么多年,值得说。
江老板本来是想给我投《踏血寻梅》的。我感觉我是那么多导演里,对他最不尊重的。他用stubborn(执拗)来形容我。他觉得我是许鞍华之后,第二个最stubborn的导演。
《踏血寻梅》里的杀人犯(白只 饰)和佳梅(春夏 饰),江老板想用明星,但我不同意。他说了用谁,但我不便说。
还有剧本、整个电影的包装、片名,他有很多意见。我都不喜欢。
他说,你的电影必须要让每个观众都看得懂,要让旺角百老汇的观众能看懂啊!
我说,好啊,让你旺角百老汇的观众看懂,我就没办法让你IFC百老汇的观众同时喜欢,没有办法做到。
很多分歧,很痛苦。
有一天,我早上还去看景,他约我中午喝咖啡,直接坐下来说,“我们决定不再投你的电影了,只要我继续投你的电影,你的剧本就会继续被我们强奸。”
我现在会形容,江志强是我心里面真正的君子。他不这样做的话,就没有后来的《踏血寻梅》了。
完了之后,我很失望,很痛苦。因为所有人都弄好了,郭富城的造型做了,金燕玲的旗袍在做。
为什么这些老板会这样对待我?我是为电影好的,不是说为了什么势利,导演费都要倒贴出来。谈演员的时候,几乎眼泪出来,几乎要跪下求演员来。
我当时是有点生气的,真的是有点恨。
江老板当时还说了一句话,“你去外面找投资吧,一定会找到的,因为这是人见人爱的剧本。”
这话错了。
所有公司的投资人都说,江老板都搞不定的导演,我们敢要吗?
江志强是谁呀?带出周显扬,还有后来《寒战》那俩哥们儿,陆剑青、梁乐民。
我记得郭富城请我去看演唱会,大屏幕在播《寒战》的预告。真的不是味,本来我们电影能拍好的,现在为什么放《寒战》,为什么没有放《踏血寻梅》?
后来,我特别感谢罗秀丽,特别感谢!她是帮美亚看剧本的,一直觉得《踏血寻梅》是个好剧本,所以才跟老板说。
我坐在美亚公司里,真的几乎哭了。
美亚的老板李国兴坐在对面,我给他讲了五分钟,大概戏怎么样、剧本很多人喜欢、郭富城的档期在、必须要拍了。
他从对面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他说,导演,你很想拍这个戏吗?
是。
好吧,去吧,你放心去弄吧。
5分钟,我拿了一个不到2000万的投资,回家就哭了。当时我找了一年多投资。
所以我对美亚是非常感恩的,特别愿意跟他们合作,《风再起时》也是。
有一天时过境迁,安乐的女经理何韵明跟我喝咖啡,她说:
翁子光,我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导演会这样跟江老板说话。你很坚持,我很欣赏。但是我想问你,李安导演坚持不坚持?为什么他能用他的方法坚持下来,还能让大家舒服呢?
哇,我当时就如梦初醒!其实做导演还是做人。
后来金燕玲也跟我说了四个字,举重若轻。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可以用很轻的态度,让大家来帮你完成。
翁子光的剧本一直被人称道,麦浚龙的《僵尸》、郭子健的《救火英雄》都有他参与创作。
《踏血寻梅》的剧本还曾在香港亚洲电影投资会上,拿到过香港区大奖,备受业内好评。
编剧是他的强项,也是他的“利用价值”。安乐撤资后,为《踏血寻梅》找投资的那一年,他被骗了。
中间也有一些人哄我,说我帮他做监制,他投资我的电影。结果是哄我写剧本,大家知道我的能力在剧本。
《踏血寻梅》拍之前,我写过两个剧本,完整地写。觉得,啧,就是被人骗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大导演。
(香港人吗?)对,不说谁了。也不难猜,我没帮多少个导演写剧本,将来就知道了。
为《踏血寻梅》挑选女主角时,翁子光看了180多个女孩都不满意,最后意外找到了春夏。
《踏血寻梅》上映后,引发极大轰动。第一次担任电影女主角的春夏,尤其受关注,当时只有22岁的她,大胆出演暴露镜头,表演真实动人。
之后提名了金马奖、金像奖的最佳新演员,并在金像奖上战胜张艾嘉、汤唯,斩获了最佳女演员奖,成为内地第6位获此殊荣的女演员,也是金像奖史上的第一位90后影后。
但《踏血寻梅》之后,春夏一直没有能匹配自己影后身份的重要作品。
为什么?
翁子光说是为了还钱。
《踏血寻梅》之后春夏真的红到爆炸,最高记录一天有20多个片约。
杜可风做导演,找春夏,但她真没时间。杜可风生气了,说我们都爱你,都为你服务,都拍你多好,你竟然不来我电影?
当时春夏不喜欢经纪公司的很多安排,包括“中国第一个三级片影后”这种说法,她要脱离经纪公司,就把双方的合约给买了。
我们公司就当了春夏的临时经纪人,垫了一些钱,春夏为了还钱就接了这些戏。
《脱皮爸爸》,她演吴镇宇的老婆,完全不适合。
《脱单告急》本来找她演钟楚曦的角色,这个更适合她,她有逗逼的一面。但是她没信心,而且对电影特别认真,演的时候就没有喜剧的放松状态。她宁可去选女二号。我觉得她心意里面,就是“我要完成工作,还钱。”
她是为了摆脱自己旧的命运。
演许鞍华的《明月几时有》不是为还钱,她一直喜欢许鞍华。我不知道电影公司出什么差错,《明月》报金像奖,一没梁家辉,二没春夏。如果报了,说不好春夏可以提名女配。
反正我都得罪人了,我觉得许鞍华的《第一炉香》最适合的就是春夏。如果我拍,一定用春夏。
有人说,春夏《踏血寻梅》之后就没有代表作。这不公平,因为很多电影没出来,包括徐浩峰的《刀背藏身》,选片很好。我觉得,没有同龄演员能跟她一样能演出角色的那股劲。
而且《刀背藏身》用了她快半年,春夏最好的地方是不轧戏(同一时间段,为两个或多个剧组工作)。
她签壹心娱乐的时候,我很怕这个公司太商业了。但签了之后,帮她接了《第十一回》(陈建斌)、《怪物先生》(黄智亨),跟张震演的《离我远一点》,很重要的一个是《1980》(梅峰),后期已经做完了。
这些戏如果一杀出来了,你看春夏还得了?她在等待第二次爆发。
一般对称的脸是最好看的,像吴彦祖。春夏的脸就没那么平衡,有一点点歪。她以前经历过交通意外,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她的三七脸很好看,特别立体。我和杜可风当时研究,偷偷拍。我们给春夏最好的,用光也是最好的。
郭子健最近做监制,拍《怪物先生》,春夏有参演。
郭子健说,春夏就像王菲一样,老是觉得自己不好,但是她其实是最好的。如果有任何表演不好,永远不会是她问题,永远是导演的问题。
这是对的。周迅没拍过烂片吗?汤唯没拍过烂片吗?巩俐都拍过烂片,看你怎么用她嘛。
我拍《风再起时》,她来拍了三天,结果我剪出快20多分钟戏。
春夏就是春夏。
当时我在A组拍她的时候,B组已经在叫她了。
最后她去机场的路上,摄影师还让她踩着单车跟着机器,用16毫米胶片拍她。《风再起时》我们用了少量16毫米胶片,来拍一些特殊时刻。
春夏也觉得,翁子光,在你的片场我是最放松、最安全的。
太平洋大逃杀案,又称鲁荣渔2682号惨案。2011年“鲁荣渔2682”号渔船出海,33名船员内斗,最终11人存活、16人死亡、6人失踪。存活的11人均被判刑,其中5人判处死刑。
2016年年初,《时尚先生Esquire》杂志发表记者杜强采写的特稿《太平洋大逃杀亲历者自述》,引发极大轰动。
翁子光原定于2016年10月开拍改编自案件的电影《海祭》,但未能成行。
《海祭》为什么无法推进?停摆前进行到了哪一步?翁子光都做了独家答复。
《海祭》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公布要拍后,微博很多人反应太大了。特别有一些人说,希望这个电影过不了审,希望能做到《踏血寻梅》那样。
其实电影局很无辜,他们要把一个国家批准的关,又怕被公众骂。我挺体谅的。
打破禁忌的东西,是我们很想去看的。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我不是药神》?其实他在打擦边球,真的打到边缘,能给到现实主义的力量。
《海祭》,我还在等电影局的信息。
我们改了10稿,当时过了公安部、电影局的审查。
这个电影,没有伤害民族感情的东西。
里面有没有真善美?有。完全是在说一帮人忏悔,世界上应该有公义。有人性挫败感的时候,怎么面对自己。
剧本非常好。很多导演看了之后都觉得,不拍太可惜了!我也有计划,这个是一直在我心里面的梦。
其他就不具体说了。
但面对审查,我从来都没那么害怕。大家是文明对话,他今天不给你过,你给他一个可以相安无事的版本,英文叫win-win,双赢。我愿意做配合,不会去抱怨、谩骂。
我们希望给观众有灵魂的东西,希望抛问题给观众,没有恶意的,就在这个层面上做电影,那怎么了?
但是我必须要很真诚,有些话我说不出来,你让拍我也拍不了。
未来有一天,我会不会为了钱去做我不相信的事情?有可能。但我更希望我的电影提一个问题,大家共同想答案在哪里。
《风再起时》是《踏血寻梅》之后,翁子光第一部自编自导的长片,由大地电影和美亚娱乐共同出品。
影片以香港“四大探长”的真实故事为蓝本,讲述两大探长磊乐(郭富城 饰)与南江(梁朝伟 饰)的事迹,两人领导香港过万名警察并控制罪犯活动。但一山不容二虎,随后廉政公署出现,冲击二人的势力和关系。
此前的《跛豪》《五亿探长雷洛传》《追龙》都有涉及过这桩故事,翁子光为什么又拍一遍?新在哪?
《海祭》没做成,我马上赶来做《风再起时》,整个事情来得很急。
郭富城、梁朝伟都来了。许冠文本来是推的,我求他来的,因为我要做一个代表香港电影人的东西。
《风再起时》预计下半年会上映,现在在收尾。因为是历史,我希望透以前的香港,看未来怎么展望香港,去讨论这个。
之前最主要的问题是我剪得太长了。第一版6个小时,第二版4个小时,一直到现在大概140分钟以内。我觉得损失不大,因为选好的东西出来。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想拍《风再起时》?
两个原因,一个是拍《踏血寻梅》时,我一直看郭富城的脸。这个男人的脸怎么那么精致啊!很多人说他像小李子,我觉得真像。如果拍好莱坞人物传奇电影,他特别有感觉。所以就想帮他拍一个老香港的黑帮电影。
第二个原因,我很喜欢那个年代的跛豪、雷洛,就觉得要拍一个属于我翁子光的。
你看当年《五亿探长雷洛传》投资也不低,也有刘德华演,但现在进入合拍片年代,我感觉很多方面要进步,可以做得更细一点,还原度更高。
现在不是有影城吗,也可以在广东找到一些景。《一代宗师》也去过,有一条街拍了梁朝伟跟章子怡的背影。
另外一条周星弛看中了,想拍《功夫》,后来他改到上海搭景拍。
我一去那,就感觉看到我小时候的香港了,因为这些感情,我就已经想拍了。
我没有觉得《风再起时》多好,但这是我给香港电影一个情书。我几乎把自己推到了最后,是唯一一次我给香港电影做了这个事情。
接下来我要跟姚晨去拍戏了,三四个计划里都没有香港的项目,所以我特别坚持。
《风再起时》的命运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
最大的问题是《风再起时》既很传统,也很新。有些人看了粗剪,怕三四线城市人看不明白。这是你说了算的吗?为什么要贬低观众?
好的电影是带着观众走的,这话必须要帮我记下来。
《流浪地球》之前,观众对科幻有要求吗?有理解吗?我相信《星际穿越》到三四线城市也卖不好。那怎么了?
我这回很坚持,有点自私的。
拍《明媚时光》的时候,我已经有个很深的感受,观众不是看他们百分之百明白的东西,他们最后会问你问题。《明媚时光》在德国慕尼黑放映,观众第一个问题是,香港不是回归了吗,为什么跟内地之间还有一个海关?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啊,我常常说电影是为你带来问题的。
《风再起时》是这样。《踏血寻梅》也是,它是非常不商业的电影,但是你看豆瓣有多少人看过这个电影?内地观众都怎么看呢?
下载。
为什么那么多人去找下载来看这么一个这样不商业、没有哄观众的电影呢?而且看完之后还很痛苦?
因为,好的电影能留下来。
我跟投资方说,我不能保五六七八线城市能看得懂,我只能保品质。
但是我不知道《风再起时》能不能卖钱,它跟《追龙》《扫毒》《无双》很不一样。《追龙》不是已经有2了吗?大家不需要去看这种东西的副产品。《风再起时》是新的。
《风再起时》也不可能做得特别火爆,这不真实。《追龙》也不真实,能整个大厦都塌下来吗?如果这样的话,香港历史没有记载吗?
每开一枪到底那人有没有死,我都要考虑的,我不会莫名其妙拍一个大场面。
我有的最大的东西,就是演员的力量。我没有辜负他们,包括杜鹃。杜鹃真的是个惊喜!
她来的时候,大家害怕她不会演戏。但是杜鹃很聪明,第一天来,发微信问,导演你觉得那个年代的女人走路应该怎么走?
她受过王家卫的调教,怎么可能不会演戏?有偏见,是因为导演把她摆花瓶了,《中国合伙人》之后,没有导演用得好她。
我是导演,我负责演员的表演。
金像奖,《踏血寻梅》所有演员得奖了,最佳导演输了,我没有一点不开心。
徐克是我偶像,他得奖值得。《智取威虎山》多难拍啊!如果徐克拍《踏血寻梅》,他可以拍出他的味道,但是《智取威虎山》我连完成都完成不了。
永远不成为最佳导演,我都很乐意,但是希望我每一个电影都有演员提名影帝、影后。
《踏血寻梅》之后,有人说春夏滚回内地,凭什么来拿我们的影后?当然,也有人说春夏演得好,还是很持平。
更大的原因,是他们知道我翁子光是非常持平的,我会相对综合一点。但现在很多年轻人,不明白我。
香港人来骂我说,你拿内地的钱来拍《风再起时》,你这个电影不会好!我是特别不服气的。
趁着《踏血寻梅》,我能拿到这个钱,用那么大投资,拍一个关于香港的电影,你还来骂我,我觉得很无辜啊。
没这个钱,我请得起梁朝伟吗?请得起郭富城吗?请得动许冠文吗?这个组合不用钱吗,加起来已经是成本的一半了。
搭景、美术呢?怎么你就这样去批评我?你不想看这个规模的电影吗?
现在一些小成本电影,很多导演在担当啊。《一念无明》、《沦落人》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翁子光还要拍呢?
我当然会拍,我一定会回去拍的!
拍《风再起时》,感觉我慢慢开始来内地发展了。很多时候我们要去找合拍片年代的平衡感。
我觉得很多香港导演,真的是被合拍片所谓的宏大市场耽误了。
像《毒战》,不管是商业上还是艺术上,没有太多人觉得成功。我觉得这对杜琪峰来说也是一个打击、一种困惑,他已经拍到这样一个成色了。
对我来说,《毒战》精彩的地方,可能比《放逐》《黑社会》难度更高。
但为什么就没有一种文化认同感?它在合拍片里面勉强可以找到位置。但不像《黑社会》那么神采飞扬,没有当代性的感觉。
我觉得《毒战》真的是杜琪峰最后的代表作,他之后的作品都不太杜琪峰了。很多导演迷失过后,会真的不知道怎么走。
特别一些香港导演来内地一段时间后,满口都是审查啊、过不过啊、观众喜欢看什么啊,或者所谓的接地气。
接地气是帮导演的东西,但是后来发现是害导演的东西。因为他为了接地气,可能会做一些自己不相信的事情。
我常常举例说,香港导演来了内地,还是找茶餐厅吃饭。说接地气,但他们没有想生活在这里。
他们觉得我是香港人,来这里搵食(赚钱)、干活。但是没有信任这个地方,没融入。
你说他们有没有诚意?他们很诚恳,作为一个专业工作者来的。2000年之后,香港导演最自豪的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在香港拍的商业类型片牛X,我们来是出卖技术的。
但他也觉得,在艺术层面,难道我们能跟张艺谋比吗?能跟田壮壮比吗?其实也有这种想法。
很多导演,说难听一点就是工匠,提供一个在形式上取悦观众的东西。
香港人没有很强烈的乡愁、苦难,没有经历过文化的冲击,他们一直在一个很强的安全线上面。很多时候都是消费主义、享乐主义。
什么尽皆癫狂,尽皆过火。这些都是哄香港电影人的,硬要给香港电影赋予意义。
徐克的电影,我觉得最重要是过瘾。《无间道》最主要是好看。但《无间道》的卧底文化、后97什么的,就观众给电影的很多符号,香港电影有多少文化色彩在里面呢?
对不起,我没有觉得。
许鞍华或者有,她念英国文学的。谭家明可能有,他是从新浪潮熏陶过来的。
这波新浪潮的人有,过了新浪潮,根本就没有。
陈可辛是我很欣赏的导演,我很不喜欢《中国合伙人》,有点谄媚。但是我很喜欢《亲爱的》。
陈可辛的改变是非常厉害的,简直是变成另外一个人去做事情!
陈可辛从来不是编剧,跟许鞍华一样。但他们的文化观察力,比其他人强很多,帮助编剧去完成。
同时陈可辛有一个普世价值观,他跟许鞍华都是从美国回来的,会给你一个新的角度。做《中国合伙人》,他很聪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完全按照套路做,结果成功了。这个东西卖钱,给他一个很大的鼓舞。
但是他在那么大的鼓舞之下,还愿意去做《亲爱的》,这才是我对他的敬意。
说实话,我就觉得陈可辛是个商人。
我曾经跟他说,我没有那么喜欢《甜蜜蜜》,因为觉得很计算。他自己也说,他更喜欢自己的《金枝玉叶》,觉得更耐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别人这样说,但是我不怕出卖他,说吧。
我也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到底有没有文化渗透力和观察力?
所以在这边交朋友的时候,我跟他们坐下来,不谈电影,就是谈天说地,我常常希望自己尽量去过生活。有很多事情我去看,去投入其中。
7月21日,漫威公布旗下首部华裔超英单人电影《上气》的选角,梁朝伟饰演“满大人”。不少中国观众表示“满大人”属于辱华角色,并进行抵制和批评。
我觉得这个事情,对梁朝伟是不公平的。
现在大家的“羊群心理”是很重的,所以要很小心。你到底有没有独立地思考?在没有违反爱国的原则之下说真话?
电影没出来,你怎么知道剧本是怎么样?现在的蝙蝠侠跟以前的蝙蝠侠一样吗?诺兰拍的蝙蝠侠还被狗追呢,角色一直在变。
我常常跟梁朝伟微信,我跟他是特别好的朋友,这话就不要写了。我不想让人家觉得,你是不是装熟。
他说跟迪士尼已经反馈过了,他们特别注意这个事。
所以这个人物,不会是观众想象的辱华。怎么可能呢,人家漫威不想来内地吗?
只是大家都沉醉在说同一句话。
所以我现在,特别讨厌吊高嗓子说废话的人,社会上有很多这种人。我很讨厌口号,不喜欢跟风。你要冷静下来,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因为有时候群体打倒小众,会很容易成功。
金马奖,不说了吧。
金像奖,我只能说,港片现在是非常不够的。
金像奖跟金马奖不一样。
金像奖是协会的会员投票,范围很大,集思广益。金马奖很少人,所以会出有个性的选择,鼓励一些特别艺术的东西,金像奖做不到。
很多时候大家会分析金像奖的用意,其实没有,因为是大家一人一票的。甚至没有讨论会、评委会。
我属于导演会,也是编剧会,但只有一票。最佳电影投的谁,真的有点忘记了。记得,也不能告诉你吧,比较尴尬啦。
(采访:法兰西胶片;撰文:空山)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第一导演(ID:diyidy),别误解,不是要做导演界的第一名,而是要记录电影的第一表达在导演!来这的导演,都敢说真话。
*文中图片均来源网络,如有疑问请联系本号。
磊乐和妻子蔡真因为小燕之死而争吵的时候,失手用烟杆打翻了身后的金鱼缸。一池金鱼和清水就这样倾泻而下,暴露在空气中的金鱼费力用腮呼吸着,离开了水生命开始骤然消逝。
而他自己的命运,也随着抽走的水而加速。很难说到底什么才是他生命中的水,旧时代失序的香港让他这一尾鱼纵横畅游了十几年,再回眸,已是在地球彼端鬓发斑白的老者。
即将和妻子完婚前的短暂时分,南江竟然在长椅上梦见了亡故的父亲。父亲端着香槟悠然地走过来,南江坦言连这场婚姻都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夙愿。当年父亲问他选枪还是选打字机,看似有的选择。
而他的一生都在试图做选择,选择走怎样的路,跟什么人共度一生,选择放弃谁,是做一个智者还是莽夫。命运给了他选择,他也只是顺着命运选择了妥协的方式。
有时间跨度的影片,最容易看到时光在每个人身上摧拉撕开的痕迹。磊乐永远忘记不了运尸的小瑜,他换走了她哥哥的囚服,苟且从命运的轮盘赌里窃来一条命。小瑜被日本兵奸污的时刻,他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给儿子取名念瑜,很难说是不是自己在赎罪,弥补内心的愧疚。于是连出轨都那么顺理成章,小燕和小瑜眉目重合的瞬间,他便义无反顾抛下家中大肚的正妻,沉迷进有违世俗的鱼水之欢。
南江曾被日本军官看中,试图将其认作义子。这本是一段传奇,却呈现了另一番残忍的面貌。南江的母亲横尸地面,父亲蹲在旁边痛哭。枪在此刻交到他的手里,枪口指向生父。若他亲手毙掉父亲,军官便带他回日本走向通达之路。
他调转枪口射了军官一枪之后,父亲竟然后来给了他一个耳光。他这一生的爱恨或许都在那一天消失了,经历过这么剧烈且惨绝人寰的考验,此后的事情于他都难以激起波澜。
他会在蔡真大婚的时候,凝望着她的蹁跹的小腿,眼中漾着满腔的爱意却不能言说。也在蔡真不惜委身前来替磊乐求和的时候,默默为她的裸肩披上外套。在麻将桌上被磊乐打翻了眼镜框,依然淡定地一笑而过。甚至在父亲去世前也不愿去探望,仿佛不去看就不会看到父亲的死亡。
爱恨已经交于那个日子,此后再没什么伤痛会伤害他。他也可以假装与别人相爱,假装当一个好丈夫,送出去被退回的香水,晚年与不能走路的糟糠之妻撑持。有的人一生都在演戏,一不小心就演了一生。
《风再起时》就像在旧时代的香港刮起一阵微风,它关注的不是滔天的巨浪,而是时代洪流下涌动的裂流。两个带着彻骨伤痕的人,性格迥异,有的气焰嚣天逐渐被社会异化,有的不动声色守护着自己的底线。
他们携手为当时无序的香港制定了一套制度,这套制度存在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在其中纵横捭阖的人物也过上了起伏跌宕的人生。有巨大的权力和财富的诱惑,拿着枪就有人乖乖交上保护费。同时还要平衡跛豪和各大家族的势力,要提防兄弟的阋墙,要小心爱人的背叛,诱惑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
廉政公署李子超的一段发言,又为影片添上了另一重意味。当救护车需要上缴保护费才能叫到,百姓何来安全感,哪有归属感。磊乐南江为香港制定了一套制度,这套制度暂时让帮派争斗的香港有了一定秩序,同时也是极其自私饱了私囊的行径。
宥于时代背景之下,磊乐南江们得到了特赦令,得以在海外安度晚年。远离了曾经硝烟弥漫的战场,令半老的他们生发出了诸多感慨。昔日意气风发,与严洪肥仔拍下了正当年的合照。如今散落在地球两端,看北国的冰雪,望海岛的夕阳,娓娓道来这一生的故事。
这世上有两种故事不会忘记,一种是难以忘怀的,一种是想要忘记的。
留到记忆最后的,可能不是叱咤江湖时的风光无两,动员警力时的雷霆万钧。可能是一只撕掉的血淋淋的耳朵,一件换了死亡编号的囚衣,一卷藏在手电电筒里必须得收的黑钱,或者一尾送进茶壶里终将溺毙的金鱼。
2017年在同一家影院看了同样的题材《追龙》,那时候那部港片质量好,观赏性强,口碑好,但观众也并没有那么爆,如此优质的港片在大陆市场已经现出颓势,今天再次观影同样题材的《风再起时》有点苦涩,人少的可怜,港片在大陆已经回不到2013年开始的《澳门风云》横扫春节档的时候了,尽管每年都会有一部过硬港片在大陆上映,比如逆袭2018年十一黄金档的《无双》还有2019年疫情未来时《扫毒》2和2020年底的扛着疫情大热《拆弹》2、2021年硬核凭实力的《怒火重案》票房一路高歌猛进,最后荣登纯港片大陆票房第一名,但已经没有了轰动效应,也无法形成连续的态势,终归只是零敲碎打,2022年,已经记不得大陆电影院是否上映过港片了,翻看记录想起来看了一部《神探大战》口碑不错,票房一般。
说回来,这片子演员演技没问题,老戏骨许冠文、吴耀汉、太保这都是从港片的发迹和顶峰一路扛过来的,只是导演把这个片子拍的过于文艺,没有爆点,时长也过长了,国配不给力,粤语估计好看点,为了过审删减了一些吧,张兆辉、张文慈都在哪儿,刘洵老师戏份很少啊,还有鸣谢了陈惠敏先生,。新一代大陆观众对香港那段历史没兴趣,香港皇家警察、英式正步、绿军装、驻港英军、ICAC、女王照片、14K、新义安,对于那些没看过港片影碟的新一代观众都很陌生了,也许港片是该和大陆电影院说再见了,好久不见的粤语版不如不见吧。
4星。两个多小时想展现香港历史,剧情真的好赶,还有点子莫名其妙,又想花样年华又想无间道的…但是演员配乐真的很棒!
没有呼吸感的影像,精美但令人疲惫,每一分每一秒都按着观众的头“看,我的调度多牛逼!”“看,我勾勒的时代多恢弘!”
开头十分钟我寻思这片怪不得有岑建勋,涉及到以前港片不会谈及的英殖时期的各种政治和社会危机,还有点期待。结果后面140分钟坐如针毡,人物莫名其妙、台词、编剧、女性角色都单薄无比。音乐cheesy到爆!以后赠票也不看港片了,再见
珍贵的映像,极致的浪漫。男人致死是少年。人这一生,忘不掉的,留不住的。一个白月光,一个朱砂痣。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百年际遇,过眼云烟。
不拍枭雄拍时代,不是类型是造梦,格局打开,诗意澎湃。在史实的基础上,发挥浪漫主义想象,试图洞悉历史的幽微。有意淡化吕、蓝的枭雄色彩,集中于他们的发迹与罗曼史。避免了与九〇年代港产枭雄片的雷同,却有王家卫式风格的影调。篇幅虽有143分钟,还是显短,只能是浮光掠影,尤其年代的跳跃是要追剧情的,叙事有断裂感,罗曼史倒可以慢下来稍作停留。镜头很贴演员,表演得到最大检视。有些回忆、幻觉和睹物思人的戏,像各式各样的梦,总会忘记,但那个瞬间会记得。许冠文的英文总结性陈词很精彩,和《抢钱夫妻》那段一气呵成的Last Tango异曲同工。
最大的问题是你感受不到这部电影的主题,好像只是用一种很漂亮的方式,把两位主角的一生平铺直叙地讲了一遍,可是再漂亮也没有灵魂,人物的躯壳里缺乏那个根源的、决定性的东西。追龙的故事拍了这么多遍,翁子光的贡献是什么呢?只是慢镜头和漂亮的调度吗?导演的女性观念从《踏血寻梅》至今似乎也没有任何改变。当他反复拍摄梁朝伟在办公室里独自跳舞的时候,这真是一个男性创作者的自我陶醉,他将无法得到的女人供上神坛,他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种对于权力的、懦弱的想象。
拍得挺好以后别拍了。(全程想搞死郭富城,我不李姐,but许冠文yyds!)
这部电影让我真切感受到,一个导演是怎么调动他自己所能调动的一切审美、记忆乃至是生命能量,掏心掏肺地、十分刻苦地以电影化的技巧去记录和诉说“我城”的历史和故事。这是属于翁子光的“香港往事”,更是一颗弥足珍贵的时光胶囊。
这是踢踏舞纯情少男养成记?脏活老婆干,还搞个燕燕类愉的狗血初恋和情人的替身文学,谈着恋爱突然印度跳舞进雨中曲,然后又花样年华和春光乍泄,给郭富城床戏时候的大肚子好几个特写,是觉得自己特化很牛炫耀一下?主角的三角恋太离谱!郭富城梁朝伟开枪互射那里真的笑出声,那个脚丫子踩脸的镜头要表达啥?枪火下的纯真?看得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这么好的卡司就搞出这么垃圾的电影,唯一一个优点就是年轻演员长得很像郭富城,流水账的剧情2个多小时的片长,太难熬了。
有很多值得吐槽的地方,比如四不像的类型、混乱的叙事甚至糟糕的人物设定,你永远无法理解为啥枭雄片也可以拍成三角恋。看得出翁子光想用《一代宗师》的方式以几个人物串联起香港几十年的历史,可惜只学到了浪漫的外形,却没能学到墨镜王见众生的魂魄,所以电影的人物总是和背景游离。但导演太懂得利用两位影帝的个人魅力了,伟仔弹琴城城跳舞,这比拍他俩枪战要好看太多,从这一点上他又做的很对。原来四大探长的传奇都是幌子,导演想拍的风从来不是腥风血雨,而是风流梦,他对香港真的爱的深沉。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无名的剧情时间线是打乱的,但剪辑很顺畅,而风再起时的时间线是顺序的,剪辑却很混乱。
散是满天星(指细节),聚是一坨屎(指主线)
太像b站那些港风滤镜的剪辑合集了
有大製作的幾個通病 但是痴咗線⋯ 我第一次覺得兒女情長這麼好看⋯⋯ 也是結結實實地嗑到了⋯ 同人文都不敢這麼寫! 偉仔喊咗幾次我就喊咗幾次⋯⋯ 性別意識是差的但是鏡頭表達是好看的(雖然有幾段真是頂唔L順) 在想的是李/杜/曾的角色在本地的女演員群裡就當真沒有合適的人選嗎?我覺得顯然不是的 都只是因為「男人戲」功能化了女演員 男主的人格有多豐富女主就有多功能化 仲有 這麼多「常看常新」的對白真的看得心塞 和一些「唔好俾我知呢段配樂係邊個唱」的時刻 all in all 我竟然會想再看(雖然能預見到結果是受不了男性自信的外現) 為了氣氛加半星 雖然郭富城的毛孔 巨大無比(對不起 字幕都錯到離譜 credits也是
想讲一百件事儿,一百件都没讲好。其中不乏《春光乍泄》《雨中曲》《花样年华》《美国往事》《罗曼蒂克消亡史》,继音乐裁缝之后,头次见电影裁缝。
HKIFF 46;有幸成为第一波儿在大银幕上而且是IMAX看这部的观众。又一次在银幕上看到托尼老师的表演,听到熟悉的声音独白,很满足。影片受到墨镜的影响很明显,杜鹃的形象设计和镜头处理很像《花样年华》中的苏丽珍,而托尼抽烟的状态仿佛重演了周慕云。几段文字插入,水坛,时代感的营造像是在看《一代宗师》。可是墨镜的优点在于把一个简单的故事讲的很充实,而不是把一个复杂故事讲的碎片化。导演在本片的类型定位上较为模糊。流畅性不如《追龙》那样紧凑,但好在制作更细腻精致。
多一星给伟仔,救命,滥用的慢镜头造成的廉价mv感什么都救不了,date都吐槽杜鹃根本就不会演戏永远都一个表情。
#HKIFF46 终于在电影节上首映,估计离正式上映不远了,但应该都要降低期待值了。翁子光恐怕太喜欢王家卫,这部电影处处可见模仿痕迹,可这么一个双雄故事变调成《春光乍泄》和《花样年华》就不太着调了。故事没好好说就一顿摆姿势摆镜头玩调度,美是美的,但细想就是浪费时间……电影的“戏点”在郭富城,但着墨较少、藏在背后的梁朝伟显然更迷人,而这部由两位影帝+杜鹃参演的电影,本该呈现得比现在好很多。
点映,我应该是大陆最早一批看到这电影的人了,俩小时的片子像两个世纪一样漫长,看的我直敲太阳穴。故事讲的不明不白,两位男主的对抗戏拍的若即若离、云里雾里,让我一头雾水;女主的感情戏更是匪夷所思,当贤内助也就罢了,渣男都出轨吸鸦片了,还不离不弃,何苦自己剥削自己,“电影可以还原历史,但是是拍给现在的人看的,要服务于当今的时代观念。”。有人说电影遇到了严苛的审核,所以导致成片不佳,我确实在里面看到了不少敏感的东西:性爱、国党、吸毒……影片里没有一个好人,而一纸特赦免去了他们所有的罪行,最后幸福终老,演职员名单前也没加几行小字,这种叙事我还是从来没有在影院见过,他标志着一种新的可能性。但有敏感内容便是好嘛?是无奈妥协还是噱头恐怕只有导演知道,反正我没觉得这些情节起到了应有的功用。
郭富城和杜鹃跳舞那一整段,也太像德芙巧克力广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