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存在主义的哲学家们都曾不厌其烦的写过西绪福斯的神话。 西绪福斯因为太过聪明,所以被诸神惩罚不停地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 每当石头快接近山顶时,就会由于自身的重量又滚下山去 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 这个简单的神话之所以被无数次提起。 实在是因为它与我们的整个人生太过相似。 十二宫杀手的故事正是西绪福斯神话的现代惊悚版。 电影取材自真实的犯罪事件。 十二宫残忍杀死无辜路人,并通过媒体刊登密码挑衅警方 一度成为轰动全城的变态连环杀手。 政府投入大量精力,整个冗长的破案过程持续了几十年,无数人卷入其中 最终还是因为证据不足无法起诉疑犯,至今尚未查出凶手。 若不是大卫芬奇将它改编搬上银幕 大约这宗连环杀人案就会永远湮没于警局档案室的灰尘中,再也不为人知。 影片接近3小时,整个的过程就像看着一群人向山上努力推着那块石头 观众手心捏着汗水,耐心的等待着,期待着这块石头被推到山顶的那一刻 我们心潮澎湃,一次次的觉得我们就快要靠近,就快要靠近答案 总之我们笃定的知道正义将被彰显,血债将被血偿。 就像我们看过的所有探案故事,不是吗? 我们将亲眼看着凶手被制裁,然后心满意足的走出影院 在阳光下深呼吸,感谢我们拥有一个可以被掌控的世界。 可惜的是,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却只看到那块石头轰然落回山脚。 连同落地粉碎的,还有警探、记者、漫画家、证人 他们为此案牺牲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前途,家庭幸福。 我相信十二宫并不是特例。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公平。 每个角落里都有人被杀害,被侵犯,被冤枉,被夺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他们为此耗尽一生的力气,堵上一切去寻求一个公正的结果。 但真实的破案率到底有多高?有没有超过20%? 大多数的案子都只得不了了之。 更不要说就算破了的案子中又会有多少冤假错案。 无果。 无果是最残忍的结果。 最令人难过的事情就是残缺,就是未完成。 如果没有美满的结果,那么,哪怕是一个惨烈的结果,一个悲剧 也总好过没有结果,我们需要被交代,需要我们付出的一切有回应。 但是抱歉,都没有。 因为你所为之珍重和奋斗的,在命运的眼中,都实在太过卑微。 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真的关心。 整个世界就像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头山,又或蚁穴。 每个人,都是60亿蚁群中的一只,都有属于自己的石头要去推。 每个人,都携带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孤独和重量。 你悉心经营一段关系,想和某人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你努力工作,希望获得赏识,加官进爵。 你博览群书,渴望著书立言,受人仰慕。 你甚至号召一场群众运动,带给千万人幸福,名垂青史。 你和所有人较劲,你要推到山顶的石头,一定比所有人都要大,都要多。 一切在开始时都是如此美好。 你一溜小跑的沿着山路推动着石头,甚至哼着歌。 你看着那些已经被推到山顶的石头像纪念碑般闪闪发光,激励着你。 可是逐渐步伐开始沉重,呼吸变的急促。 最后,你实在不堪重负,只得忍痛让石头滚回山脚。 于是你回到山脚,安慰自己,挑一块小一点的石头。 一次又一次,理想变的越来越小。 从万人瞩目,变成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火锅。 有时你会愤愤不平,凭什么那些拥有搬运机的人,轻易就能不劳而获。 有时你会心想,我再也不会相信什么该死的理想,或者爱情。 有时,你又由衷的羡慕那些还在执着于推动大石头的人,他们一定很强壮,很天真。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你无法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打开你生命的履历,只有满纸未完成的圆圈。 所以,我爱这部《十二宫杀手》,虽然有人说它太过冗长平淡,虎头蛇尾。 我想那是因为大卫芬奇要说的故事根本不是杀人的凶手,而是整个杀人的人生。 他的目的不是要展示那些把石头运上山顶的成功者,为他们大放烟花。 他想让我们感受到的,是石头本身的重量,司法体制的臃肿,人心的善变与顾虑。 他想说这石头的重量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但他仍然要拍出那个失败的过程。 在片尾,他详细的打出字幕,告诉我们此案中的警探等人,之后如何生存、死去。 他深深的,尊重这些人。 我想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 英雄的定义应该被改写。 英雄不是成功者,而是每一个正在努力,以及最终失败的普通人。 他想赞美的正是这种失败。 赞美我们这些失败的西绪福斯,给这世界留下虚无的存在之光。 我们比萤火更微弱,短暂 却比那些长存的顽石,都更美丽,迷人。
《十二宫》绝对是被豆瓣严重低估的一部芬奇电影。
芬奇在这部电影中摆脱了以往对兴奋的追求,没有蒙太奇的癫狂切换,而是选择规避冲突,弱化戏剧性,将重心侧重于追逐真相的记者与警察,而非真相本身。但即使是在这种反类型的情况下,芬奇也能将氛围做到极致,在冷静与迟钝中释放强烈的力量感。
地下室那场著名的戏已经有很多博主做了视听方面的解读,湖边的凶杀案与李的审讯戏也有相关垃片,B站即可。目前开头十二宫第一次出场的凶杀戏目前没有找到有人写,我仅从电影爱好者的身份进行尝试。
大卫芬奇在这场戏中通过规避凶手的主观视角和背光的使用构建了十二宫支配性地位及独特的神秘感,轴线的反复跳跃与重构利用了观众的视觉逻辑,使观众与角色同步陷入恐惧及被动的地位,达到操控情绪的效果。大卫芬奇放弃了以往更加具有生理性刺激的暴力镜头,反而选择了一种非常节制但又干净利落的呈现方式,营造气氛的方式既高级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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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co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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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爆出一个大新闻。
一支名叫“破案者”的独立调查组声称:他们找到了十二宫杀手。
嫌疑人名为加里·弗朗西斯·波斯特(Gary Francis Poste)。 2018年8月14日去世,生前未被警方怀疑。
破案主要依据为法医物证和亲友证词,其中波斯特额头疤痕与凶手画像吻合。
他们还破译了十二宫杀手密码,其中一份密钥即波斯特全名。
网友人肉搜索还发现,早在2018年就有人称他为十二宫杀手。 如同来自过去的“实锤”。
声明激起千层浪,话题冲上热搜。
《十二宫》主演马克·鲁弗洛(曾在复联饰演绿巨人)发来贺电,庆祝这一历史时刻。
十二宫杀手(Zodiac Killer),也被称为星座杀手、黄道带杀人魔。
十二宫,就是天文学的十二个星座。 他是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魔,也是高智商罪犯。
上世纪60年末,他在北加州参与了多起杀人案,自称杀了37个人。
每次作案后,他总会给媒体写信,吹嘘谋杀罪行。
他留下四组藏着他真实身份的密码,半个世纪过去仍未完全破解。
其中一封信里他写道:我爱杀人。
十二宫杀手制造了美国历史最大悬案,没有之一。
十二宫杀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调查组真的找到他了吗?
Scott带你聊聊这个笼罩美国人心头半个世纪的梦魇——
电影由“钢铁侠”小罗伯特·唐尼、“绿巨人”马克·鲁弗洛、“神秘客”杰克·吉伦哈尔主演。
大卫·芬奇(七宗罪、搏击俱乐部)导演。作为这个时代好莱坞导演顶流,《十二宫》可能是他最被轻视的经典。 成长于美国罪犯猖獗的年月,十二宫杀手是他的童年阴影。
他曾用一年半时间采访案件当事人,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为最大限度还原事实,拍摄时几乎排除了所有模棱两可的情节。 不管是严谨性和娱乐性,《十二宫》都是堪比纪录片的黑暗悬疑佳作。
1969年7月4日,一对偷情鸳鸯把车停在了无人停车场。
就当他们准备不可描述时,第二辆车尾随停在了后面。
司机下车走到男孩身旁,突然掏出手电和手枪,连开五枪。
次日中午,一通电话打到当地警局。电话中的男人声称对这起命案和半年前的上一起命案负责。
上一起命案指的是1968年12月20日,一对高中情侣在情人巷遇害。 情人巷距离停车场,只有4公里。
警方追踪凶手电话,发现电话亭距离警局只有几个街区。
命案过后女孩不治身亡,男孩上辈子可能拯救了地球,捡回一条小命。
8月1日,《旧金山纪事报》《旧金山观察报》和《瓦列霍先驱报》同时收到神秘信件。
寄信人自称为前两起案件负责,信件末尾留下了一个十二宫标志。
每封信件附带一份不同的密码,密码包括字母、摩斯电码、星相符号等。
三份密码共408个字符,也被称为Z408(Zodiac 408)。
杀手声称密码藏着他的身份,要求把它们印在报纸头版。
否则他将不停杀戮,直到杀够12个人。
《旧金山纪事报》刊载了密码,附文当地警察局长回应:
我们不确定这封信是凶手写的,需要更多证据确认身份。6天后,第四封信如约而至,信中交代了不少只有警方和凶手了解的细节。
信件开头,寄信人自封了一个名号:亲爱的编辑,我是十二宫杀手。
之后不久,加州一对高中老师夫妇破解了Z408:
我喜欢杀人,这非常有趣,比在森林里杀野生动物要有趣得多。人类是最危险的动物,杀人赋予我巨大的快感,这比在一个姑娘身上发泄更痛快、彻底。最棒的是当我死后,我会在天堂重生,我杀死的人会成为我的奴隶。我不会向你们透露我的姓名,否则你们将妨碍我积攒来世的奴隶。EBEORIETEMETHHPITI(末尾符号没有意义)
信件透露十二宫杀手是个邪教徒,杀人是为了追求“重生”。
同时他还是一个影迷,译文引用了1932年美国恐怖片《最危险的游戏》台词。
一个月后,十二宫杀手第三次出手。
湖边野餐的大学生情侣遭遇一名怪人。 怪人头戴刽子手头罩,眼角戴着墨镜,身穿背带裤,胸口挂着十二宫标志。
男人举着手枪接近,自称刚刚越狱,需要一笔钱和汽车逃往墨西哥。
他用预备好的塑料晾衣绳让两人绑在一起。 就在他们以为只是普通抢劫,男人突然掏出一把刀刺向两人。男人被捅6刀,女人被捅10刀。
之后,十二宫杀手在车门上写下一组数字。
数字标明了三起案件的时间、地点以及手法自证身份。
和第二起命案类似,案发后不久他给警方打了一通电话挑衅。
当警方赶到电话亭时电话只挂断了几分钟,上面还有他的手印。
命案过后同样也是男人幸存,给警方交待了上述一切。
两周后,十二宫杀手第四次行凶。 他随机坐上一辆出租车,路口停车时突然掏出手枪杀死了司机。
随后拿走司机的钱包和钥匙,撕下司机衣角,大摇大摆走开了。
三名吃瓜少年恰好目睹全过程,立即报警:凶手仍在附近。
谁承想警方误将嫌疑人通报为黑人,几个警员和凶手擦肩而过。
最后警方只能根据少年回忆,绘出十二宫杀手肖像……
出租车命案之后不久,《旧金山纪事报》又一次收到杀手来信。
信中他寄来一块司机衬衣碎片自证身份,嘲弄警方是让他光明正大逃跑的蠢货。
除此之外,他首次预告犯罪:他要毁掉一辆校车,把小学生一个一个干掉。
消息一出,人心惶惶。
过了没两天,一通电话打到警局。自称十二宫杀手的男人要求和著名律师梅尔文·贝利电视直播连线。
直播对话中男人前言不搭后语,话里话外透露着歇斯底里。
事后警方确认,电话是一个精神病人打来的。
十二宫杀手似乎却对冒名顶替十分认可,事后真的给贝利打了一通电话“致谢”。
之后几年,他给媒体寄去了几十张信件、贺卡。
他在信件中自称杀了37个人,为多起尚未告破的案件负责。
他在贺卡中附带了一份340个符号组成的密码Z340。
如果人们解不出密码,他又要开始“干活”了。
虚荣心最鼎盛的时期,他威胁民众戴上十二宫徽章,否则就要大开杀戒。
他像严厉的老师,责备警方无能,犯罪挑衅警察系统。
也像调皮的孩童,耍宝刷存在感,玩弄大众于鼓掌。
嚣张但不愚蠢,胆大但不鲁莽。不谋财不贪色,只为出名高调犯罪。人们相信这个被称为开膛手杰克在世的杀手多半还活着,伺机重出江湖。
十二宫杀手逍遥法外那些年,社会各行各业都在寻找他的踪迹。
他热衷点评电影,曾在一封信写道:《驱魔人》是我看过最好的讽刺喜剧。
1971年,一个披萨店老板投其所好拍了一部cult片《十二宫杀手》。 他在电影院设下陷阱,试图以观影抽奖的名义收集观众笔迹,帮助警方确认犯人。
同时,不少人一本正经地为寻找十二宫杀手奋斗。
首当其冲的是保罗·艾瑞(Paul Avery)。
他是《旧金山纪事报》犯罪专栏记者,经验丰富,左右逢源。
长年在专栏中挑衅杀手:
自称十二宫杀手的人是一个笨手笨脚的罪犯、骗子,潜在的同性恋者。
多年激将,1970年10月终于收到一份十二宫杀手的万圣节贺卡回应。
贺卡中附有一块司机衬衣碎片。 卡片上写着:你完蛋了!
当年新闻业自危,人人佩戴“我不是艾瑞”徽章急于撇清关系。
艾瑞却没有躲藏,反而上电视接受采访,以示对抗凶手决心。
招摇的作风令他收到更多线索,一份匿名举报提醒他留意1966年命案。
这桩命案和十二宫杀手手法类似,笔迹类似,可是距离洛杉矶400多公里。
这一发现,让案情有了更多可能性。
所有人都在欢呼,大卫·陶希(David Toschi)却不开心。
他是旧金山警局负责抓捕十二宫杀手的高级警探。
无数匿名举报接踵而来,警方被海量举报分散精力。 追凶如海底捞针,直到半年后他终于接到一个靠谱举报。 举报对象名为亚瑟·李·艾伦(Arthur Leigh Allen )。
李身上疑点重重:行迹和犯罪现场重合、有一把带血的刀、曾自称十二宫杀手……
大卫追查李多年,甚至在他的小屋找到了凶手同款手套。
就当所有人以为铁证如山,鉴证科却认定李的笔迹、弹道都与凶手不符。
大卫功亏一篑,罗伯·格雷史密斯(Robert Graysmith)顶了上来。
他是《旧金山纪事报》漫画作者,业余推理爱好者。
被悬案吸引,十年如一日扎在案情侦破,出版过两本调查记录。电影《十二宫》就是以他的调查报告为原型。沿着大卫的线索追查,他发现了十二宫杀手的杀人规律及其他嫌疑人。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他发现头号嫌疑人还是李。
在罗伯的要求下,警方找回了停车场命案的幸存者。
幸存者指认,李100%是十二宫杀手。
人证物证俱在,旧金山警方终于对李提出诉讼。可几乎同时,李就因心脏病去世了。
2002年,警方DNA鉴定发现李和十二宫杀手留下的物证不吻合。不得已撤销了指控……
十二宫杀手在70年代后期便没有了动作。 2004年4月,旧金山警方以资源不足为由,终止了调查。
然而受《杀人命盘》《十二宫》等电影影响,警方还是决定在2007年重启调查。
去年年末,三位国际科学家合力破解了十二宫杀手的Z340密码。
解题过程按下不表,单说译文:
我希望你在尝试抓住我的过程中得到很多乐趣。打电话上节目宣称是十二宫杀手的那人并不是我。我不怕毒气室,因为它可以把我很快送入天堂。我现在有足够多的奴隶为我工作,而其他人到了天堂就一无所有了,所以他们害怕死亡。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在天堂里生活将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译文不关键,破解很鼓舞。依靠科技力量,人们距离十二宫杀手越来越近。 反观其他民间推理,大多也就胡说八道。2014年,加里·L·斯图尔特发现生父可能就是十二宫杀手。斯图尔特指出父亲和十二宫杀手素描画像神似,指纹笔迹匹配,DNA鉴定一致。 他把证据写进小说《最危险的动物》,成为当年全美畅销回忆录。
然而警方并不认同,认为大多数证据都为臆测而非事实。
在无良出版商的怂恿下,把推理演变成一场闹剧。
类似闹剧不少,其中就包括开头提到的“破案者”。
新闻报道当天,警方马上推翻了这个说法。
“破案者”权威不被认可,其出示的证据大多为间接证据。
例如他们把波斯特额头伤疤看作证据,但警方认为素描画像上的“伤疤”只是阴影。十二宫杀手案,仍然为开放状态。
半个世纪过去,这起案件的迷人之处在于明明真相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验证。 我们不知道真相到底是顺风车杀人、ABC杀人还是团体作案……十二宫杀手一直没有落网。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要寻找十二宫杀手?
即使找到,估计他早就到了无法承担惩罚的年纪。 《十二宫》中罗伯也被妻子问到这个问题。 他回答:因为没有人肯做。
有些事存在,就得有人去做。
寻找十二宫杀手并不是为了惩罚生者,而是为了给亡者公道。
哪怕有生之年难以成真,迟来的正义总好过缺席的正义。
正如Z340解密视频开头一段话:
我们所做的这些努力,是为了被杀手杀死的人们及其后代。
我们希望正义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十二宫杀手迟早会被找到。 文/Scott
这部为人低估的片子我看了好几遍,但一个容易为人忽视的细节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卡通画家罗伯特(杰克•格伦哈尔饰)拜访潦倒的记者保罗(小罗伯特•唐尼饰),劝最了解这些案子的他写本书。进门第一件事,保罗就把罗伯特按在沙发上,指着他们正对着的一台电视说:
看到那个了?很催眠吧。
在一个特写镜头、然后是一个全景中,我们看到了“那个”著名的电子游戏《乓》(Pong)的画面:屏幕左边发了一个球,本来应该有人操纵屏幕右边的乒乓板把球打回去的,可是没人按键——我们都没看到手柄在哪儿,好像没人在乎去接球了。于是球在重力的作用下,从屏幕右下方溜走了。然后是下个球,再下个球……奇怪的是,比分一直停留在 15:9。在两个旧日同事的谈话间,球撞在屏幕上下方的两壁上时发出的差异微小的音效,给他们点出了逗号。
那么问题来了:芬奇竭力以法西斯式的精确来重现多年前的真实氛围,这样一个控制狂怎可能随便安排这么显眼的拍摄对象?
直到读了德勒兹的运动-图象研讨班第 7 讲,被德老师吩咐去查了平均自由程这个物理概念,我才恍然大悟。分子的平均自由程(mean free path),指的是分子两次碰撞之间的时间内经过的路程的统计平均值。比如下图中,左边的分子的平均自由程比右边的长得多。
要是把《乓》中的球看成一个粒子,其不规则的布朗运动的平均自由程显然是像左边那样,比较长,接近固体状态。原因就是如下图所示,随着温度升高,物质形态会从固态转为液态,甚至进一步转为气态,而粒子的平均自由程也会越来越短。
可这和罗伯特有什么关系?
罗伯特,被同事戏称为“他妈的童子军”(事实上他是鹰级童子军 [Eagle scout]),“烟酒不沾,连脏话都不骂”,衣柜里全是格子衫和毛绒外套,在罐头般的公寓里过着老婆孩子热坑头的达标生活,而《乓》描述的就是对他眼中的固态世界:
这是当一些分子的运动被其它分子的作用限制在一个有限空间内,以至于振动在一个位置上、围绕一个平均位置而振荡着。(第 7 讲)
其法则,就是“一个作用与一个反作用的关系”。
于是,他以为,犯罪和破案的过程,乃至世界,就是受害人、嫌疑犯、目击者、警察、媒体、还有他这样的业余侦探等等各个变量在打乒乓那样互相作用,而这一连串作用以及吹毛求疵地将其忠实再现在屏幕上的本片,则可以看成两种运动的交织:首先是凶手几乎全是随机地杀戮受害人的连环运动,而穷追着凶手这只兔子不舍的狗,就是追凶的运动。
德勒兹把知觉-图象分为两个状态,
……一个是分子态,一个是克分子态;一个液态,一个固态;一个是带动的状态,一个是消除的状态。(《运动-图象》第五章)
那么,对应于这一固态世界的他的固态知觉,就是
以机体-身体为中心的主体性的 克分子(molar) 知觉:在我们这些不确定性的中心(注:也就是人)的作用下,固态的星丛才形成了。于是,我的知觉显然是对固体的知觉。......因为被 隔离的运动-图象,......正是所谓的一个 固体。......在固体上 剪裁的知觉......把固体当做对象、条件和环境。(第 7 讲)
由此,罗伯特相信有可能从草蛇灰线之中,事后地回溯、还原乒乓的至少一部分运动轨迹。这一工作在片中展现为大量的思想运动和解谜、档案研究——也就是符号间的互相指涉,而这些
言说符号搭起了一个 隔离出了图象、固化了图象的取景框。(《运动-图象》第五章)
正是在这一知觉中,对这一系列案件的痴迷/强迫症(obsession)驱使着罗伯特埋首于堆积成山的事实碎片、交叉延伸的千头万绪,一心想从这团乱麻中抽丝剥茧,连起这些点(connecting dots),好“搞出点意义”(他瘫坐在地上,在卷宗的包围中对要离开的老婆说:“什么都没意义了。”Nothing makes sense anymore.])——他自己虚构出来的意义:
没人在乎了。(除了我)
这就是为什么全片最戏剧性的段落、也就是第二个高潮——地下室惊魂一段对推进破案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主要是为了描绘罗伯特的固态知觉:很可能,他只是在自编自导的杯弓蛇影里吓到了自己。
和罗伯特一样,十二宫的相关事件也改变了保罗的人生轨迹:在对十二宫的报道进展不顺后,他离开了报社。但不同于罗伯特抓着陆地系统不放,任由一地卷宗这些记忆性的滞留(retentions)侵占整个公寓,直至把老婆孩子都赶回了娘家,本来就嬉皮的保罗已经“佛”了,搬进了位于“陆地与水流的隔离线”(第 7 讲)上的一座船屋,东西随意散落了一屋子。
当罗伯特瞟了一眼《乓》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那就是他:他非找到不可的那个莫须有的人造正义,是在催眠自己。
而保罗则喜欢《乓》,喜欢到不玩还开着游戏。但其实,他喜欢的是《乓》这个游戏设计的反面——不去“乓”,不去玩,来玩,对那也许总要落地的乒乓选择“放手”,就像在日报这“一种按日来算、也就是在于今日的商业中工作”的他丢掉了他关于十二宫这起陈年旧案的资料,或者一边整天啜着酒一边祝自己健康那样。放荡不羁的他更习惯于这样杂乱无章的混沌,反劝罗伯特收手:你整天死盯着这桩案子不放,但你知道真实世界中死了多少人吗?旧金山“东湾的通勤每三个月死的人比那个白痴杀得还多”,你不管?
与保罗不欢而散后,下了一阵凄风苦雨。凶案刚发生时,罗伯特是给时事画漫画的;可画来画去,他想画的却只有十二宫事件的真面貌这张图式了。从此,他做起了业余侦探,不惜搭上所有个人生活,几乎是单枪匹马地追查到最大的嫌疑人和第一个被害者曾住在门对门不到五十码的地方,简直是在暗示那两人很可能有过交集、打过乒乓了!
可惜啊,就像德老师说过的那样:
宇宙不是固态的,而是液态、气态的,在深底里是气态。(第 6 讲)
宇宙的粒子运动远比地上最可见的固态世界要偶然、复杂得多。就像影片的标语说的那样:
想死在一个杀手手里,何止一种方式。(There is more than one way to lose your life to a killer.)
还有种缓慢的死法,是一生都在自囚的那座迷宫中苦苦寻找出路。看完根据他的两本纪实小说改编的这部影片《十二宫》后,罗伯特本人说:
直到看到影片,我才发现自己身陷囹圄。
于是,当旧金山地标——金门大桥那黑暗中的迷雾在片中数次出现、并在影片海报上笼罩了全城的时候,那
……就是超越了固体、液体的第 3 种图象状态、即气态图象那个计划:达到“另一”知觉, 而这一知觉也是整个知觉的发生式元素。摄影机-意识升高到了一种不再是形式或物质的规定性,而是一种发生式的、微分的规定性。
而对运动的还原,即完全的抓取(total apprehension),就是与“事物融为了一体,则必然是液态的事物。或者更糟,是气态的事物。”
在片尾,罗伯特终于亲自和邪恶本人对上了眼,直视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深渊,有如金门大桥上的迷雾和桥下的水流:
他就是那个人!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可他得意洋洋地拿到了假释判决书!我们对他无能为力,而死者不会说话。
罗伯特本人说。
眼睛是间隔,没法抓住整个运动的真相。(第 6 课)但如果真有一只眼/视力能板上钉钉地断定“他就是那个人”,那就是总体知觉之眼。总体知觉,就是
......普遍互相作用的知觉。......它有另一种本性,它是 总体知觉的眼睛。......而在普遍流变中,非常多的事物,即在自己之中、相互地流变的图象,则 是真正的知觉。与其说我抓住了一个图象,不如说这个是互相作用中的图象捕捉到了它们接收的所有作用、它们执行的所有反作用。(第 7 讲)
也就是说,这是不依赖征象(indices)就可以还原运动的纯粹知觉,“一种无身体无图像的思维”(《时间-图象》第七章),突破了意识-视觉系统,将知觉汇入物质微粒之间的原始气态运动、“放回”广大的宇宙-图象的生成流变中。(姜宇辉《肉体之眼,机器之眼与不可见之力——贯穿尼采、巴塔耶与德勒兹的视觉之思》)
由此,我才明白为什么这部片对我有这么大魅力。
一方面,用德勒兹的话说,这是一出戏剧(drama)或者说戏剧性的东西(la dramatique),限定在人物视点上,“完全与对人物的刻画结合在一起”(柏格森《笑》)。这样,受害者的绝望和记者、警察的执着才得以感染其他角色,乃至观众。
表现在取景上,就是大量的中景、全景。以湖边双杀桥段为例,两个受害者正聊着天,突然他们的视角中出现了一位杀手缓缓走来、亮出手枪,从而打破了平静。但全程中机位几乎没变,到双方对峙时仍是中景、近景的平缓切换,平常得不像凶杀场面。
另一方面,这一主观化(subjectivation)进程,却向现实这部广袤的“纪录片”而开放着。
影片极为反戏剧化、反罪案片类型,非但没有真相大白、揭开谜底的解脱,反而留下了很多断头的线索和无解的悬念。这尤其体现在反悬念上,要打破观众对悬念的期待。比如记者见线人、母女逃脱魔爪的戏剧性情节,本来值得大肆渲染,片中却一起头就翻牌,一笔带过、避实就虚,表达极为简省、克制。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手法?
原因可能藏在导演的亲身经历里。
这个凶手是导演大卫·芬奇的童年阴影。当时,他刚满七岁,在旧金山市郊长大:
我记得我回到家,然后听说警方跟踪我们的校车两个多星期了。
片中,警察读出了凶手寄给旧金山警方的最后一封信,其中揶揄道:
我在等待一部关于我的好电影,我很好奇,扮演我的人会是谁呢。
而当芬奇继 1971 年的电影版之后重拍这个故事时,他显然决心做一部“好电影”来超越凶手那扭曲的期待,并还那些锲而不舍的猎狗以恰如其分的尊严。这个目标也许可以用德勒兹所说的“适度的维尔托夫主义”来描绘,因为:
镜头能给我们提供如其所是的真实。...…我称之为、或者维尔托夫说得更好的—— 如其所是的真实,那不是图象背后的某物,而是全部图象,只要它们在其不断互相作用的系统中被把握。这就是说,在一个系统中,它们各自为了自己、为了彼此而流变。
其实归为伪纪录片都行,走的完全不是传统犯罪片的道路,完全被误导,带着看犯罪悬疑片的心态去看绝对会觉得坑爹。。。主角就不是zodiac,而是所有这二十多年来查这案子的人,悬疑的点在所有人都符合凶手的部分特征,但永远找不到这人是谁。。。讨论区的讨论很有意思啊~
沉稳大气,有条不紊。大卫芬奇终于摆正了心态,放弃了《七宗罪》和《搏击会》里哗众取宠的伎俩。
我和我老公一致认为十二宫凶杀案绝非一人所为。影片的前两个小时都很无聊,直到漫画家真正着手调查才开始有意思起来。影片的真正高潮在电影放映员说出海报均有他亲手所画的那一刻。不过结局让人有一种打了两个小时飞机结果就高潮了一秒的感觉。
就像钟表的12个刻度一样,用力非常平均。
说是关于十二宫杀手,其实都是关于那群苦寻不得失去一切的人,年年停在华盛顿樱桃街角叹息无言的镜头看来真是异常苍凉心痛。在所有的人都渐渐忘记,渐渐放弃的时候,不肯放手的人心里这种漫长而沉溺的苦楚和执念,要如何才能说清?
勇气、机敏、执着...正义的力量一再发光,却始终不能把黑暗照亮,所有的聪明才智在未知的凶手面前显得荒谬而幼稚。经过漫长的拉锯战,电影在两小时后开始发力,线索和证据每次回顾都有新发现,似乎再前进一步,就能揭开真相。可是,当你沉溺于谜底的时候,其实你也成为案件的“被害者”了。
真实的犯罪中没有戏剧、没有转折、没有英雄,甚至没有玩弄一切的幕后黑手。更多的是巧合、误会与错过。人们因此将生命浪费于追逐幻影,于虚无中寻找意义,于酒精中自我消沉。如果说十二宫有「贡献」,或许是给了这些人些许「追求」。就是这么荒诞。
看完《十二宫杀手》,做了一个被杀的梦,站马路牙上,一个小孩见我抽烟,伸手来要,递过去一支,他比划着要一整包,并扑过来抢,一躲闪,突然眼前一亮,一刀扎过来,朝胸口位置,基本闪不开了。慌得醒了,心想这不是十二宫杀手,应该是上帝之城。
资料馆2014.1.25.4pm 节奏较快、信息量很大,但最有趣的还是当cartoonist决定一定要找到凶手后的如痴如狂的调查,抓到十二宫变成了某种绝对的人生意义。即使真相(谜底)永远不可知,但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谜底来赋予努力以意义。因此每个警探都会有自己的头号嫌疑人,而这多种解释使世界免于崩溃。
《七宗罪》《搏击俱乐部》的大卫·芬奇,拍出这样毫无兴奋点的片子实在是有些失望!
案件迷人之处就在于,你觉得自己无限接近于真相,却无法验证它。
纯对白片 适合听力课
完全理解很多人对片子闷和无趣的控诉 但是这种平缓松弛的节奏感和流水账似的表达方式完全是我的菜
冷静的叙述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动情的参与者。
有一种电影总是在看过之后时不时想起,甚至觉得回味无穷。这部就是。
簡潔、鎮定、沉穩、大氣。令人感慨以致無語。
精彩之处在于真实 没有奇迹 没有巧妙安排 推理有时是冗长枯燥 甚至毫无结果的
导演能在这部里隐藏自己的风格,就是最大的突破。
挺枯燥的……
我要知道他是谁,我要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我要知道那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