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don't want to sleep!” 看《黑眼圈》的时候,我心里一直高呼,可是我的念力敌不过那一对「不识抬举」的眼皮。不识抬举啊﹗胆敢在蔡明亮那么精巧的凝镜前垂下来。我得承认,看《你那边几点》和《天桥不见了》的时候,我都要跟眼皮苦苦博斗,这次也几乎睡着了。当然不能怪蔡明亮,我只怪眼皮不长进。
有谣传说金马奖评审指蔡明亮把摄影师是植物人,如果此事当真,那绝对是金马奖的一大丑闻。不过,那班人既然可以让郭富城凭《三岔口》当上最佳男主角,又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呢﹖镜头不动代表摄影师也不动吗﹖《黑眼圈》中那些构图和灯光都接近完美的画面是蔡导用法术变出来的吗﹖这则传闻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静止的长镜本来就是蔡明亮签名式的电影语言,亦是他能叫人沉迷的地方。我们走进电影院里,有时候不过是为了发一场梦,为了寻求一些娱乐和慰藉,可是蔡导不做梦,他要做的是「比现实还要现实的现实」,他要我们从「梦」里醒过来,透过他的眼睛去审视自己生活、去迫视这个世界。那「漫长」的两个多小时里,他利用他最熟悉的语言──影像和音乐,把生活中那些看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我们面前赤裸裸地还原。
我想起米兰‧昆德拉在《缓慢》里一段有关「快的速度与遗忘的强度」的描述:「当我说起T夫人的夜晚时,我提到了存在主义数学教科书前几章的一个著名方程式:快的速度与遗忘的强度直接成正比……我们的时代被遗忘的欲望纠缠着;为了满足这个欲望,它迷上了速度魔鬼;它加速步伐,因为要我们明白它不再希望让大家回忆;它对自己也厌烦了,也恶心了;它要一口吹灭记忆的火苗。 」
昆德拉的描述是一个很有趣的倒置。我们被遗忘的欲望纠缠着﹖抑或,我们早已被各式各样的欲望吞噬,以至不得不去遗忘﹖在全球一体化的进程当中,科技和信息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在翻腾,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踏上了时代的快车,享受在无边黑洞里飞驰的快感。然而,有更多人、更多事(基于无法或无力)都被这架列车甩在后头,像风景快速倒退,消失在零重力的宇宙里。
蔡明亮今次把背景从台北搬到他的家乡马来西亚,提供了一个舞台让那「被遗忘的一群」跃身在我们的眼前。电影中的三位主角都是在吉隆坡生活的外地劳工,属于社会的地下阶层: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李康生拿着背心塑料袋在街上游荡,连路边摊的炒面条也买不起;受到无理的对待也不敢作声的陈湘琪在一家茶室做杂务,并负责照顾老板娘的植物人儿子(同样又李康生饰演);饰演印度人的诺曼把检到的旧床褥当成宝,召集一众同乡抬回老远的住处。我用「住处」而不是「家」,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飘流的一群,暂时、甚或长时寄居在一个仅供容身地方。他们被挤在社会的边缘,被遗忘在失重的宇宙里,过着如蝼蚁一样的生活,因为言语的障碍,他们连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像植物人一样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细细的撕磨和缓慢的侵蚀。在那个彷佛静止的时空里,几首老歌飘过哀哀地唱出了他/它们被遗忘的命运。
可是,相比蔡导的旧作,《黑眼圈》没那么难以负荷,而且鲜有地洋溢着浓浓的温情。这一次他不仅抛出了问题,还积极地为我们提供了出路和希望,跳出了他自己多年来的框框。三位主角虽然被世界遗忘了,可是他们却没有把爱遗忘,在命运交会的时刻里,静静为对方燃起温热的火光,在黑暗中相濡以沬。诺曼把受了重伤的小康从街上检回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那无私的奉献实在使我动容,也叫感到惭愧。我不禁问了自己一句:「我能付出的爱又有几多呢﹖」当然,诺曼也并非完全不求回报的,但到最后又有什么好计较呢﹖片末,诺曼用锋利的罐头盖卡在小康的颈上,可是就在四目交投的一刻,时间停顿了,他们的眼泪都不其然夺眶而出,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人与人之间那种近乎本能的爱已经把他们溶化了。我想就只有蔡明亮才能把爱拍得如此深刻细腻而不煽情,很久没如此被触动过。
不得不提的是那个地盘的场景,实在美得过份。一个被遗忘了的商场地盘,一整座灰色的、未经雕琢的建筑物,交错的楼梯在楼层之间穿插,正中的天井蓄了一池灰黑色的死水,在那蓝蓝的温柔灯光下,像极一幅巧夺天工的超现实油画。它令我联想起《三峡好人》那座忽然升空的建筑物,一样是「烂尾」地盘,一样是玩超现实手法,蔡明亮明显比贾章柯高了几班呢。小康在死水旁垂钓的那一幕,我差点哭了出来,太动人了。
在《黑眼圈》中,蔡明亮的人文关怀不单指向被遗忘的一群,亦指向那些在时代列车里飞驰的人。从茶室女老板这个角色当中,我们可以看到社会上层的迷失与彷徨。我不禁要问,飞驰在无边的黑洞里,跟被甩开在失重的宇宙,到底有什么分别呢﹖当我们被欲望囚禁着,当我们已经不再懂得爱。蔡导更利用烟害这一隐喻发出了沉重而激烈的呼喊: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现在不只是缺水了,而是随时窒息死亡啊﹗不过,他是积极乐观的,从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我们看到的是爱和希望。那个长镜头真是经典,想象不到那种缓慢得接近静止的流动,可以构成如此强大的张力,完全把我的灵魂摄着了。
幸或不幸呢﹖坐在我们前排的两个男人中途耐不住离开了,我想他们的生活大概是多姿多采的,所以容不下那个寻常的世界,容不下那缓慢,容不下当中的细致,他们选择离开,从电影院的寂静回到时代的一片喧哗里。那一刻,我正在跟自己的眼皮对抗,一边不停转换姿势,一边跟自己说:「挺着。挺着啊。」当字幕随随升起前的一刻,我忽尔明白要怎样面对和响应自己的生命。感谢蔡明亮。
在网上的捎来了一篇访谈,转贴其中一段过来,我完完全全被蔡导的真诚触动了,感动得几乎落泪。他真的太屌了﹗
林:照例,请你提供几个台湾观众应该要看《黑眼圈》的理由。
蔡:理由其实很简单。我在街头卖票,那些支持我的观众,有些是看过我的电影的,马上就买;有的是没有看过,他被我说服,或是被我感动,他就买票。那他会问一句话说,会不会睡着?(笑)我说,我不敢保证,也许你睡着,他没有睡着;也许他睡着,你没睡着;也许你就爱上我的电影,也许你的眼睛就一亮。我基本上觉得看我的电影,有两个我想讲的:一个就是我希望观众把它当作是一个对正面社会创作的一个支持。这个支持你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必要,但是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因为这个社会已经走到了一个价值混乱的时代,越来越没有希望。如果你希望你的后代,或是你自己,希望这个社会还可以存活得有尊严的话,你要支持个人创作,不只是对我,对所有好的作品(好的作品也包括商业片),而不是只让电影变成一个纯粹的商业概念在行走。你买我这张票的时候,你同时应该觉得说,我已经用了一个力气、心力,来支持个人创作空间的存在,维系这样的型态。第二我希望观众空空的进去,满满的出来。我总觉得说,好莱坞的电影走到现在,这十年来让我有一个感觉(我想观众也有同样的感觉,可是观众不会像我这样去分析):是「满满的进去、空空的出来」。满满的期待,期待什么呢?期待大明星,期待更大的场面,期待更多的资金在这个电影里面被我享受到,期待剧情,期待类型…。一堆期待进去,它都给你,为什么你是空的出来?我希望我的电影反而是,你没有什么期待,你就知道蔡明亮是一个很认真在做作品的人。我珍惜我每一个资金,我一分钱都没有浪费,我们赚的钱还是回到电影里面来。
你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很气台湾的整个电影界,整个反我的人是反得没有道理的。第一个,他不知道我的电影是国内最卖座的台湾片。他为什么不知道?他也许装做不知道,他还是用那种论调说,你是票房毒药,所以我们不要支持。我说你不要管我的票房好不好,你要看我的电影对这个社会是不是有益的。什么有益呢?起码我的精神就跟你讲说,创作很重要。你的小孩要不要创作?还是你的小孩有钱就好了?他有钱,有一天你的小孩在路上被人家捅了一刀,你都会呼天抢地的问是什么原因?没有什么原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当一切都是争权夺利,都是功利的时候,你的小孩子就很容易被人家桶一刀。所以我很难说我的电影有多好看,因为真的见仁见智,个人的感受不同。但是基本上你知道蔡明亮带领的这群人从来没有【不认真】。不是说别人不认真,认真包含了一种很严肃的态度在里面。我太看重电影了,我太把电影当作是一种重要的工具,不然不会给你使用。你使用它、你怀疑它,但是你不要浪费它。你要探究它还能做什么,不是赚钱。赚钱老实说太容易了。
▲ 《黑眼圈》海报 ©汯呄霖电影有限公司
Q=Tony Rayns
T=蔡明亮(Tsai Ming-liang)
Q:你这次为何选择在马来西亚拍电影?
T:我在1999年回去吉隆坡,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城市的动荡不安。当时的马国首相马哈迪将他的副首相安华革职,并控告他涉及性丑闻及贪污。安华遭定罪后,被判入狱数年,反对党组织了人民群起抗议,警察进行驱散,街头飘散着催泪瓦斯……在那段期间,你也会发现城市里有许多外籍劳工在街上游荡。他们都是90年代中来到马来西亚的。当时的亚洲经济非常蓬勃,吉隆坡正在积极发展建设,吸引了大量外籍劳工前来寻求发财梦。但不久又发生了亚洲金融风暴。他们失去了一切,梦想也破灭了。看到这群人,我特别有感触,可能源自我长期在异乡工作和生活的关系,于是想拍一部关于他们及他们所代表的低下阶层的电影。但是因为资金的关系,当时并没有拍成。
Q:你为何选择在吉隆坡而不在你较熟悉的乡村环境拍这部电影?
T:我出生的城市古晋,相较于吉隆坡,是比较小,比较安静,但也并非乡下。我觉得吉隆坡是更有趣的,它吸引了马来西亚各州的人,还有外地的人前来,形成一个更多元种族的社会。如果你对外籍劳工感兴趣的话,马来西亚是个非常有趣的例子。它本身也输出大量劳工到新加坡、日本等先进国家,而同时又从更贫穷的国家引进劳工,例如印尼和孟加拉。印尼大概是全世界最多外籍劳工提供国之一。这些劳工都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到异乡寻找新的身份。
Q:你经常将你的电影人物的生命延续到另一部电影。可是这次常与你合作的李康生和陈湘琪所饰演的人物却是我们之前没有看过的...
T:我的海报设计在看了电影之后告诉我他觉得小康的角色简直是从《河流》跑出来的!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刻意将这两个人物推入一个非常陌生的环境,让他们处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而且对这个地方的语言及文化都不熟悉,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外地人,却从未有人关心他们来自何处。在吉隆坡拍摄这部电影时,一位当地的工作人员问我为何要拍外劳和他们的生活环境,我回答说这些人并不是隐形人,他们应该受到注意而不应该被漠视。
Q:不过绝对不会有人说你是个社会现实主义的导演,而你处理这些人物的方式也跟传统的社会评论方式非常不同…
T:我当然关心社会低下阶级,但并没有刻意将社会阶级作为电影的主题。电影里唯一一个有财富的人,是咖啡店的老板娘。但她的地位也并不稳定,她的儿子想把咖啡店的生意卖掉。我也并不想把焦点放在马来西亚各种族的问题上,而是回到我所熟悉的符号,用象征的方式陈述这个故事。可怜的外籍劳工容易失去身份,那是个事实。但谁晓得?他们无力的地位也许会引导他们找到一个新的身份。
Q:你觉得你的电影最终还找得到安华事件的踪影吗?
T:你可别忘了那张床褥!当年安华事件那张在法庭被当作供堂证物的床褥令人印象深刻。这次我原本想用一个较新式的弹簧床褥,但却在一间廉价旅馆内找到了这个旧式的。它又大,又重,又脏,又臭,可是穷人却把它当宝。
Q:你并没有说明电影中第三位主角的种族。我指的是照顾小康的那位外籍劳工。
T:剧本里这个人物本来设定为印度或孟加拉人,所以在开拍前我们面试了上百个印度人和孟加拉人,却老找不到适合的人选,我忽然想到我在逛夜市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卖糕点的小贩,看起来像外劳,样子也很好看,便要我的助理去找他。助理打电话告诉我,”我想算了吧!他是马来人,不是印度人,而且有一口烂牙!”我只好打消念头,却仍旧常到夜市跟他买点心,偶尔跟他聊几句。这名叫诺曼的马来男子来自乡下,他小时候曾跟他的父亲两人住在原始森林里几年,专收集制造家具用的藤条过日子。天天喝溪水、捕溪里的鱼吃,偶尔遇见老虎,他一点都不怕。长大后又跑到都市讨生活,曾经跟一群外劳住在一起……我对他的认识越深,就越想把他放在我的电影里。我把故事大纲讲给他听,他马上就明白。我试着拍他,他视机器如无物。他是一名回教徒,原本我想用的是印度人,这个人物跟小康之间也许会有一些性爱镜头。但是现在换为诺曼(同性恋在回教里是一大禁忌),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两个男性之间的关系。
Q:剧本还经过哪些改变?
T:五年前,这个剧本的重点在于描述当时动荡社会气氛下外劳的生活。当时并未写完。后来重新提笔时,我的重点转移到对自由的思考,我们每一个人短暂的生命及身体,可曾真正自由过?我拍的第一个镜头是诺曼将小康放在那张捡来的床褥上,帮他清洗受伤的身体。看著诺曼简简单单却非常细腻的动作,令我升起微微的感动,一刹间,我有了一个新领悟,那种生活的、真实的、细微的动作,取代了曲折煽动的情节。我决定大幅简化剧本。
Q:你的主景,也就是那栋空楼,非常突出。那是它的原貌吗?还是有经过布置?
T:这栋大楼在1999年已经停工,工地也被围了起来,不过当时并没有机会进去。这次回到吉隆坡筹拍电影,找到机会进去看一看。很惊讶发现了这个淹了水的地下室。我们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加了灯光。
Q:可以谈一谈你为何对“病”这个隐喻特别感兴趣吗?
T:我们要了解“生命”,就必须将“病”包括在其中。李康生所饰演的两个角色都有“病”。一个是完全瘫痪的植物人,另一个是个遭人围欧而受重伤的流浪汉。后者可以说是前者梦中的自我。我想让这个植物人有种像是走进了一个隧道的感觉 –——像投胎转世一样,回到了婴孩的阶段,受人照顾。我想人与人的关系中,最美的就是这个照顾的过程,无条件的施与受。另外,我们盲目地追求与发展,早已让这个世界生病,毫无预警的烟霾并非空穴来风。
Q:李康生在你过去的电影里都饰演性格不太强烈的角色,(除了《青少年哪吒》之外。)而这次所饰演的流浪汉更是完全被动的。为什么?
T:我觉得到处流浪的小康就像那只停留在他肩上的那只飞蛾一样,他象征着自由。这种自由是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的。他的被动是“开放”的。每一个人在接触他之后都找到了自我。诺曼透过照顾小康而发现了自己内心的渴望,而湘琪也通过对小康的欲望而感觉到自己所受的压抑。每个人在睡觉时,多么希望有个人在身旁,特别是在环境恶劣的时候。中国人有句成语“相濡以沫”常浮现在我脑海中。
*采访:Tony Rayns 口译:游惠珍
2006年7月,台北
文章由蔡明亮授权转载
本片雖無《愛情萬歲》和《不散》讓我喜愛,鏡頭記錄下幾位沉默寡言的主人公的迷惘生活,蔡明亮導演仍保持了一貫的水準。只是當影片背景被放置於馬來西亞,除了背景語言更多元之外,甚至連身處異鄉的違和感都未著更多筆墨,描述的因孤獨而尋求慰藉,似乎仍該屬於是他曾經影像中的台北。
想闭上眼睛不理这一切,奈何这世界逼我看你们入眼。这次水很充足,却仍然漂浮无依。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进不去你的心,你从梦中醒来抚摸我流泪的脸,我才知道我的照顾是在向你索取陪伴。结尾又骚操作了。(跨境劳工,废弃楼房,水,邻国大火,陋巷板房,构成一幅富于幻想又无比真实的底层世界)
虽然他确实太不考虑大家的观影情绪了,但他也确实没想让太多人来观影
亙古不變的廁所、水、鏡子..........我亦是等候拾取的流浪小孩...........唯一的問題就是媚俗,悲憫的媚俗...
i don't want to sleeeeeeep alone.
建筑与身体分别作为空间与人的容器,最终病体进入废墟,实现了衰败的同步。
我受不了蔡明亮了,闷死了。
你似是风景缩到最小
黑眼圈跟臉是除郊遊外唯二還沒看的蔡明亮電影,也是第一部在大銀幕看的蔡明亮電影,看完發現以前播DVD都白看了,他的電影也只能在大銀幕看。是一幅帶魔幻色彩的寫實畫作。
4/4/2007 9:30pm Cultural Centre
悶死我了
与蔡明亮的初识,分打得不高。最后一个长镜头打得实在是骚绝
0分!
需耐住性子看~
u don't want to sleep alone. 世界那末臟。(20140425重看。
本来挺困的,越看越清醒
4+,知觉的全方位入侵,身体代替语言,危楼中的暗涌。李康生作为客体与“容器”,被注入欲望等待发酵,他是空间中的爱神与源动力。水,镜像,亦真亦幻中流动着潮湿与躁动的情绪。忽然涌现的雾霾使成型的欲望更暧昧,欲望的罪恶感会因“模糊”而减弱吗?最后的超验时刻:镜头慢慢浮起,欲望渐渐下沉,危楼在“牢狱”中消失,密云又再涌动。
主线与概念结合得最隐晦的一部作品,回归母地反而语气失调
6.26床垫。口罩。植物人。
不管怎样,终于温暖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