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镜头是船头的空镜,伴着画外音,最后一个镜头也是船头的空镜,少了原来那顶帽子,首位结构设计有趣。帽子是两位主人公到了刻碑处取得的,而行船是整段旅程的开始,那一开始为什么就有了那顶帽子?开场的空镜可能才是结尾,而结尾的空镜,也就是帽子消失的,才是开头。有关开场空镜的画外音,时空上并不是一致的。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部短片也可看作一个穿越时空的旅程。片中常常交错时空,如突然插入的闪电,如杀人场景的闪回,有时能分辨时间顺序的先后,有时这种分辨也没有了意义。
画外空间的使用颇有意味。一开始行船时的交流,只拍船头的空镜,有一根竹子、一只草帽,伴着流水前行,画外是主人公交待交易任务。卡车把两位主人公送到目的地后,拍卡车启动、远去,画外是两人的对话。这两处都以运动中的空镜作画面,配以人物声音,也能传达出人物情绪和信息,富有诗意。
毕赣导演学生时代的处女作《金刚经》多少有点《路边野餐》前传的意思,几位主角迷幻、冷暗、恍惚的人物从前者,延续到了后者。
如果说《路边野餐》是毕赣导演用时间写成的梦幻“诗”,《金刚经》就是他用空间造就的惊悚“诗”。
故事很简单,两个杀手在杀人之后,沿着公路去取钱,路过受害人老父亲的院子却什么也没做,最终到达花和尚(买凶杀人雇主)指定地点的金刚经木桩边,取得酬劳,获得超度。
“地狱颠覆地狱成为天堂。”《金刚经》的升哥在画外音中,如是说。
影片采取杀人和取钱两条时间轴来叙述整个故事,剪辑凌厉,跳跃,抛开技术性原因导致的镜头不完整和写意太强以外,两条线在20分钟以内,以极少的虚晃镜头就交代高度完成了叙事的完整性,技巧上是十分高超的。
导演以取钱为主线,闪回和插叙中展现了两个杀手被买凶杀人的经过,当两条线在被害人老父亲家里的时候得到汇合,观众瞬间在脑中自我完成了叙事的补充,这无疑是十分高明的。
毕赣在20出头花了800块钱,以极快的拍摄周期,完成了惊为天人的处女座,清醒的叙事结构和核心话术是常人所不及的。
影片亮点笔者认为有两处,除了跳跃剪辑的镜头,在高度凝练下完成的完整叙事以外,影片整体声音画面以及背景诗的运用是一大特色。
首先在镜头叙事上,黑白晃动的镜头,带入了荒凉虚幻的飘渺感,而演员平静自然的表演、表现力极强的方言为影片增色不少。
其次,作者在此片中用空间的过度,写成了一首惊悚“诗“,用镜头语言在不同空间之间搭建了桥梁和通道,不同空间又连接着不同的情感色块,让人物在流动的状态下,越来越展现出特异的、真实的、细思极恐却恰合人性的人物形象,其对善恶的洞察力,闪现于构思巧妙的镜头中。
匠心永远不在于镜头的华丽与独一无二,而在于服务于角色灵魂的功能性与细腻程度。
影片可分为三个区域,地狱-人间-天堂,两个杀手在山顶洞口(地狱)杀了人,再由地狱出发,由死者老父亲所在的人间走向刻满金刚经的天堂,去取得杀人的酬劳。
这里连接三个空间的“桥梁”由不同的镜头语言呈现出不同的意蕴,两个杀手的形象也变得立体。
洞口杀人,两个杀手把尸体抛入暗河,跳跃着面无表情地穿梭在洞口的石壁上,画面左侧是洞口,从底部冒着汩汩雾气,右侧是弥补的山壁,好像地狱被撕开了口子,罪孽萦绕,虚妄丛生。
杀手是地狱释放入人间的恶灵,他们是罪孽的工具,镜头只看得到他们的背影,淡然冷漠得像没有灵魂。
按照时间顺序,二人启程去河边取钱,路过一条长长的公路,沿着斜对角线贯穿镜头,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两个杀手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一声不吭地向前走,这是从地狱通往人间的“桥”,两个恶灵踏上了人间。画外音开始用平静清冷的方言念着似懂非懂的诗歌,字里行间强调着“痛苦”。
可显然,“痛苦”是什么,两个杀手还不知道,他反复把玩“痛苦”两个字,好像是皮肤上的封印,等待这次人间之旅层层揭开,此刻恶灵就是恶灵,他们身影轻盈,没有灵魂。
人间,受害人老父亲的院子,两个杀手被好心的老人拉进家里治疗牙痛。
中间看表、闪电、进屋疗伤、老汉讲述儿子遇害经历、儿子灵堂一组镜头,交代了杀手误被受害人家属打救的戏码,观众与两个杀手同时被事实震惊,二者的正面镜头增多。
观众看出杀手表面镇定,但是升哥和老歪的眼神明显晃动。
在院外上空俯拍杀手与老父的长镜头很精彩,它模仿了在天堂上儿子的视角,默不作声地监视着杀手的一切,保护着老父亲。
他无力无声,却让两个恶灵在人性的无形制约中动弹不得,一旦沾染了社会,人性就逐渐回落在杀手身上,恶灵的灵魂碎片拼凑起来。
然而这碎片是罪恶的,是囚禁的钥匙。在老汉替老歪医脸的镜头里,升哥站在窗栏外面,好像被关在监狱内,又好像站在外面望向监狱里的老汉和老歪。
三个人互为地狱,丧子的怨恨和害人的悔恨让他们彼此囚禁。画外音又响起来,“痛苦”还是“痛苦”,只是开始在皮肤上燃烧,烧到灵魂深处,火辣辣地疼。
由人间接受洗礼的恶灵,乘着竹筏,在青山绿水间,启程向“天堂”。他们放松了身躯抽着烟,谈着如何抢小姐的钱,好像是一项技术性工作。
片刻的闲隙让两个杀手恢复了常人的神态,有了交流的语言,人性逐步完整,我们要想,这两个杀手怎么跟常人一样笑一样有梦想呢?善恶在这个镜头内,还能够区分得开吗?
他们轻松自若,好像要到天堂,殊不知彼岸的天堂,是自己终生的地狱。
天堂,刻满金刚经的木桩,河边,无人。老歪害怕了,他感受到超度的亡魂的轻盈,他感受到自己灵魂的脉络,于是他害怕了。升哥把刀子插在木桩上,让他唱两首歌发泄一下情感,就没什么怕的了。
老歪开始唱起了“痛苦的人”,投入地演唱,好像念诵超度的佛经,“万物皆痛苦,你我都不例外。”
升哥敛取脸上笑容,歪头看着远方的山峦。
这时候,没有例外,两个杀手不再是恶灵,他们的灵魂与普通人并无二致。“痛苦”嵌入肌肤,痛入骨髓,通过歌声唱给万物生灵,世界啊,我的罪孽不比你多,也不比你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寻常的罪人,等待一场无声的超度。
导演用20分钟的电影诗,演绎出对于善恶与人性本质即为痛苦的哲理思考。
痛苦为善恶之交上开出的花朵,万物生长,唯一相同的就是同样的罪孽,和因罪而生的痛苦。
还是那句诗“地狱颠覆地狱成为天堂”,他者即地狱,一步一天堂,善恶瞬变,灵魂因为善恶的分辨而拥有重量,因为善恶的难辨而隐藏。
20分钟,两条故事线,4个人物,几句台词,善恶焦灼地细腻状态尽显,毕赣,在学生时代就展现了高度的作品完成度和深刻诡谲的个人风格。
痛苦,人间、地狱、天堂的时空转换也成为导演日后电影里长期探讨的母题。
没有这部《金刚经》,就没有后来的《路边野餐》。
而近期听闻,毕赣的最新作品《地球最后的夜晚》已经完成拍摄,希望它能再给中国沉闷的艺术影坛带来新的撞击。
2018,注定又是一个毕赣年。
原文刊载于“幕味儿”微信公众号。《他注定成为中国最牛的艺术导演》
作者公众号 WW无证驾驶
2018.8.17
转载\商务合作、约稿请联系微信: wangjiay_4774 qq:602252469
第一个镜头是船头的空镜,伴着画外音,最后一个镜头也是船头的空镜,少了原来那顶帽子,首位结构设计有趣。帽子是两位主人公到了刻碑处取得的,而行船是整段旅程的开始,那一开始为什么就有了那顶帽子?开场的空镜可能才是结尾,而结尾的空镜,也就是帽子消失的,才是开头。有关开场空镜的画外音,时空上并不是一致的。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部短片也可看作一个穿越时空的旅程。片中常常交错时空,如突然插入的闪电,如杀人场景的闪回,有时能分辨时间顺序的先后,有时这种分辨也没有了意义。
画外空间的使用颇有意味。一开始行船时的交流,只拍船头的空镜,有一根竹子、一只草帽,伴着流水前行,画外是主人公交待交易任务。卡车把两位主人公送到目的地后,拍卡车启动、远去,画外是两人的对话。这两处都以运动中的空镜作画面,配以人物声音,也能传达出人物情绪和信息,富有诗意。
我第三道刷又想明白了些
之前对时间线绊住了
应该是:1、花和尚托船夫运送杀完人的他们到过一次木桩子,拿了一部分钱,他们在那儿唱歌
2、片头 花和尚打电话说交剩下钱的地点:荡麦村荡麦河边 他们自己问路
3、遇到老人 治好牙
这样才能解释通为什么到过一次的地方要问路,为什么船夫对他们畅聊抢劫无动于衷
毕导这是多爱自己写的诗啊,密不透风,本该有的缄默和留白,完全被诗歌的朗诵给糊住了,不透气儿。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错,把金刚经埋在河边,“等到风吹过的时候四周将会得到超度”。
金刚经是一叶舟,金刚经是一载车,渡人前,绝人后。金刚经也是一把刀,两面为镜,或反照人脸或掩入五脏。从黑暗到闪电闪烁,从黑暗到铁栏相隔的前后车座。两杀手总需第三者,司机、牙医、船夫、被害。手-佛珠-狗,手-手表-手,手-电筒-牙,手-刀子-人,手-烟头-舟,手-木桩-歌。刀柄麦克风,死者听众。
风格延续及掌控升级:日常体系的诗与魂,及青春过往旧事,极度冷暴力。
身为一个伍佰歌迷,这片必须给伍分。
无执,一执着就成了虚妄;无住,一驻留就成了故乡。我们自始至终生活在一条船上,冷静地诱杀昨天那个莽撞的自己;时间一直遗留在路上,让稻花黄,让槐花香。
插在经文上的匕首被用作了话筒,这种诗意化的处理还是能看出一些灵气,其它的,瞎夸也没太大意思,短短二十分钟的篇幅,又是经又是歌又是诗的,这叫人说什么好。
这片儿是一首赠友人的短诗。
这种缓缓地寂寞地叙述风格,太喜欢了
老陈叔叔大概是导演的李康生(不
有意思,推荐,89年生的导演,写诗写得很不错。
除了电闪雷鸣,除了吟诗背诵的死独立电影范儿,其他都很好
犯罪故事也可以这么拍,除了诗真的太多了。
短片不错,诗太多余。画蛇添足,成了蜥蜴。
诗意的时空一隅
从《金刚经》到《路边野餐》的变化是让人欣喜的,而从《路边野餐》到《地球最后的夜晚》却让人觉得可惜,前两部里才有我去过的那个凯里的气质,行歌坐月的南方,充满秘密与诗意的潮湿小城。而到地球最后的夜晚,导演已经不写诗而开始上吐槽大会了,拍艺术电影如果不与自己的孤独相处拍出来的东西就是骗人的。贾樟柯姜文拍了十多年才开始重复自己,李安到现在还在创新,而毕赣第二部长篇就开始重复自己了,变得精致了,但有的东西只有粗糙才有质感,就像grunge一样,粗糙反而是它闪光点。
金剛經用黑白拍攝, 沒搶戲, 很夾部戲, 旁白吟詩, 精到地配合影像, 從頭到尾都象詩, 雖然劇情那樣殘酷. 藝術中心的放映可惜沒爆滿...
我觉得很有趣啊!包括那有意思的诗句。
唱歌的长镜头切了一下是个败笔,唱歌的长镜头后面都切掉,直接雷声。个人看法
进村的长镜头配合诵经声,宁静妥帖。但诵经就好了,别念诗啊。
似乎看到了阿比查邦、卡普拉诺格鲁和帕索里尼。蛮多人吐槽里面的诗,我反倒颇为喜欢,没有这诗就不是毕赣那颗苍老的心所拍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