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Agnes Varda对话Jonathan Rosenbaum: 灵感,剧本,解读
Agnes Varda受芝加哥大学之约,来芝加哥访问一周,并且在《五至七时的奇奥》放映后接受Chicago Reader影评人Jonathan Rosenbaum的采访。此为她所说所谈的记录。
最初创作灵感来源于一幅画:
名曰《女孩和死神》,画家名曰Hans Galdung Grien,是Albrecht Durer的徒弟,画风和主题很典型的早期北方文艺复兴。一个裸女,泪流满面,被骷髅一手扯着头发一般要挟着、一手拥抱着。
恩,某些程度上说,是的,Cleo担心着噩耗和死亡,虽然这风格,相差甚远。
影片名字和片长,五至七时:
片名叫“五至七时”,但其实只有从五点到六点半;片名这么叫是因为法语里有一个表达叫le cinq a sept,直译为从五点到七点,在魁北克意味英语国家的happy hour(下班了、晚饭前的时间,和同事好友们去喝杯酒),而在法国更指幽会偷情。虽然Varda说也就是为了好听才这么起名。
影片里的每一分钟,对应现实中的一分钟,所谓的真实时间。这给拍摄和剪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Varda说选择真实时间是因为,在几乎所有的电影里,一个镜头里一个人拿起行李箱、下一个镜头切换到这个人从火车上眺望,我们作为观众无需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就马上脑补镜头一和镜头二之间的关联;但是现实中不是这样子的,现实中我们要经历出家门、上的士、等待、下的士、上站台,现实中我们会接触到路人甲、听到路人乙的对话。而这些,也是我们在《五》中可以看到的。从这个角度看,此片是客观的(见下,小标题三)。
片里路人甲是转折点:
我看电影的时候就觉得摄影构图很有意思,主角 — 或者剧情发生的集中点 — 经常不在画中心、甚至不在画2/3中心,而是被挤到左边1/3(图一)或者底方的1/4(图二)。反而,在这些构图的留白中有很多路人甲,我们有时还能be privy to他们的对话甚至内心独白。
Varda说,这些路人甲大多出现在片子正中间45分钟处,而这里也是Cleo脱掉睡衣、摘掉假发、不再以自己为中心的时候。在那以后,她观察大街上、咖啡馆、车站口的路人,并且让一个陌生的士兵接近她。Varda说正是这些对自身以外的关注,让Cleo变得坦然。
这是一个客观的故事,这是一个主观的故事:
Varda说她去医院等候厅坐着,看路人甲,听他们的对话 (much like Cleo),所以,这是一个客观的故事。Jonathan Rosenbaum认为,电影里对路人甲的描写、甚至是对巴黎街区公园的描绘,几乎接近于纪录片一样。
而这之后,基于这种纪实班的体验,Varda回去写了剧本,于是又上升到虚构和主观。
话说戈达尔和安娜卡里娜跑龙套的故事是怎么来的:
就是Cleo和朋友走入朋友男伴的放映厅,看的那个无声片,
这里有视频:
戈达尔他总是带个墨镜,去哪也带着,烦人的要死啊,所以我说你干脆遍这样一个故事吧。
这是一个观众的问题,问完了立马有场内两三个人boo。
这是一部女权主义作品:
Varda认为这是一部女权主义作品,因为(我觉得这有点瞎)45分钟后Cleo开始走出那种短视的、过分自我的关注,而走向了世界。
为什么开头是彩色的?
Varda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Rosenbaum说,其实算命的说的概括了整个电影:她有个好保护者(女佣),关心她但是没时间的男友,在未来遇见了一个陌生人。
Varda觉得这么多人 -- 尤其是年轻人 -- 来看她这么多年前的电影是一件很新奇很高兴的事情
Varda的幽默感非常法国,非常冷非常尖锐:
(至少我认为是非常法国,我对法国幽默感的认知纯粹来自于
这里)
比如有观众小妹妹问她:男服务员给她送水,她希望来自男人们的关注,她的男朋友宠爱她但是总是没时间,男作曲家不屑于她的唱功,男医生不守时,最终还是一个男士兵不经意的帮助了她;你对这电影里的男性怎么看?
Varda回答:我觉得最后的男士兵挺好的啊,难得你不喜欢他么?
观众小妹妹说,不是不是,你刚才说你认为这是一个女权主义的电影,那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电影里的所有男性定义了Cleo?
Varda说:啊,行啊,这是你的理论。
小妹妹此时一脸囧色。
2 ) 镜头叙事
这部电影应该是讲述一个女人的步伐,有一点的女权色彩,但是很淡。作为新浪潮的代表作,这部电影还是包含了哲学的存在主义。
这部文艺片最大的特点应该还是它的纪时,电影的一个小时半的时长也是电影故事中的一个半小时的时长。以一种更直观和更好表达人物内心情感的方式来构建电影。至于五到七时的标题,那克莱奥的两个小时为什么电影只有一个半小时,还有半个小时呢?我觉得应该是剩下的半个小时克莱奥去谈恋爱了……
正如其他文艺片一样,这部片子也是用了大量的长镜头,也有许多的主观镜头,大多数用镜头来表现情节的发展,如其中有一段:先是一个钟的镜头表示情节在家,再是克莱奥刚刚离开的情人笑嘻嘻的镜头,切到女仆(或者是助理)笑嘻嘻的镜头,最后再来一个克莱奥假发的镜头,大概四五秒左右。
而这几个镜头就表现了情人和女仆趁着克莱奥不在家偷情,一个非常高级的处理,用了镜头来表现情节发展,而不是像其他电影的对话或者一个长镜头那样来处理。
还有一个巧妙的处理,是开头塔罗牌的彩色色调,到后来的黑白色调。正常人应该都会将虚幻的事物处理成黑白色调,而将现实处理成彩色色调,而阿涅斯·瓦尔达则运用反讽的方法将其对调,让观众的感触很深。
男主和女主也是同一境遇的两种不同的人,男主是一个即将去伊比利亚的士兵,而在电影中的车上广播也说了伊比利亚战争的激烈,男主和女主一样都即将迎接死亡,但是男主的过好现在的生活不去忧虑未来和女主正好相反。也正是他们俩能相爱的原因,当然也离不开男主的高超撩妹技术。
影片中镜子也是一个重要元素,镜子多次出现,镜子破碎也是女主从被观察者从观察者的转变,当然从她丢掉假发,丢掉墨镜也一步步的体现出来。
从最开始的路人都会看她,到后来的路人不看她也体现着身份的转变。
最后,新浪潮的代表作,《五至七时的克莱奥》也是一部对镜头叙事的代表作。
3 ) FIFF22丨DAY4圆桌《五至七时的克莱奥》:只要我美丽,我就还活着——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第22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场刊圆桌的第4天第2场,我是主持人西北化为乌有,第2场我们讨论的电影是阿涅斯.瓦尔达导演的《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请各位嘉宾先基于自己的场刊打分聊聊打这个分数的原因,简单说说自己对这个电影的感想吧!
场刊嘉宾 欧.尹
我给了《五至七时的克莱奥》3星。“实时电影”的概念要同新浪潮的理念与视听技巧突破结合在一起看,但其实这种实时仍带有一定欺骗性。主观视角、自我觉醒、色彩这些点不必多提了,重点关注了两个细节:镜子的运用,不单是在表达层面的审视与凝视的指向,还有场景内扩展空间增强构图层次性的妙用;情绪的反复,电影用了许多细节来反复勾起克莱奥的恐惧和哀伤,尤以唱歌一段最具穿透力。另外,电影后段安东尼的出现与互动从我观感来看是缺乏说服力的。
场刊嘉宾 橙黄
4星。从惧怕死亡到拥抱新生,从“只要我美丽,我就还活着”的悲观到“我们还有的是时间”的无限乐观之蜕变,中间插播的《麦当劳桥上的未婚妻》一语道尽--摘下“墨镜”前是悲剧,摘下“墨镜”后是喜剧。开头克莱奥步下楼梯时使用的一次跳接私以为比戈达尔在《精疲力尽》中所使用的跳接要高明不少。瓦尔达用镜子与镜头语言的巧妙结合表现出克莱奥的复杂心境,中间那段克莱奥游离与商品橱窗之间,镜子与人交相流转所呈现出的那种奇妙场景与氛围更是久久在脑海中萦绕。克莱奥的五至七时,最后未拍的半小时,才是真正充满人生曼妙旋律的篇章。
场刊嘉宾 Muzhi
我给《五至七时的克莱奥》场刊3星,形式上很新颖,电影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同步,展现了一个女人生活中的两个小时,瓦尔达很细腻,电影充满了对生命的思考,女主后半部分拽掉假发才开始了新生 找回自己。
场刊嘉宾 布谷卟咕
4星。因为浪漫。美丽形象的塑造下能感受到这个角色的生命力,瓦尔达提供了一种细腻的视角和流动的体验,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是,电影始终追随女主角的步伐,紧扣写在片名里的“五至七时”这个时间标尺,以时间流动划分章节制造了精确严谨的等时性,对人物状态展现和情绪的传达都起到了一定作用。你是如何看待电影这种强烈的形式特点的,这种设计是否显得刻意,还是对于主题表达确实有着必要性?
场刊嘉宾 Muzhi
我觉得对于本片来说不刻意,反而对于凸显主题(描绘五至七时克莱奥的生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怎么说呢,就是观感舒服自然就好。
场刊嘉宾 橙黄
不觉得刻意,只是一种打破第四面墙的方式,前一个小时紧密的时间枷锁在后半小时变得愈发松弛,也完成了从观看的客体到主体的转变
场刊嘉宾 欧.尹
我是比较喜欢一些有价值、且新颖的形式感的,对于本作,时间上的实验不只是一种尝试/噱头,一定程度上在新浪潮的体系内代表了一种对真实性的边界的探索。对人物状态呈现和情绪传达是有积极作用的,可以让观影者和角色同时体验。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可以展开谈谈这种对真实性边界的探索吗?可以结合新浪潮整体的开拓性来具体谈谈这个方面。
场刊嘉宾 欧.尹
就是新浪潮的一个比较重要的理念不就是强调镜头语言要反映现实嘛,那从长镜头到一些反传统那种设计好的叙事模式(真实世界不会如此紧凑或戏剧化)都是已经迈出的步伐,但这些其实还是再电影的时间尺度下的。而《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这样的点子其实就是一种探索。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对,我也这样认为,相比纯粹用长镜头来拍,这种方式更显得生动。
场刊嘉宾 欧.尹
从表达效果上来看,可以认为保持了一种情绪上的连贯性,这种连贯是很多传统电影无法呈现出来的真实状态。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甚至《五至七时的克莱奥》中的等时,其实也不是完全的一秒不差,但这并不影响观众对情绪的完整接受。毕竟这依然是个艺术作品,而非完全去复刻现实。
场刊嘉宾 布谷卟咕
哇说得好好,我也觉得有必要性,一个看似客观的刻度在情感的涌动下显得很暧昧。你提的问题很棒,我想欺骗性对于我的观影是必要的,渲染一种生命的厚度和意义。然后可能(的话)也可以抽象化这个时间刻度,把它看成是生命的起伏的浓缩版。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下一个问题是关于女主角的状态和命运。从全片第一个镜头,预言命运的塔罗牌开始,女主的情绪就始终笼罩在一种对于未知病情的恐慌和焦虑中,而最后一场戏里,被医生告知并无大碍的女主和面临即将前往战争前线、命途未卜的年轻士兵相视一笑,道出“我的恐惧似乎消失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细腻又复杂的情感转变,使得短暂相识又即将分别,甚至可能永别的两人反倒充满了希望和勇气,热烈而生动。想听听大家对这种转变的看法。
场刊嘉宾 欧.尹
这个转变可以说是电影的一个大框架,甚至可以认为是一个麦格芬。另一方面,影片内部有很多丰富细腻的情绪变化,在最后就需要一个更为宏观的转变来完成剧作上的闭合。
场刊嘉宾 布谷卟咕
读了你这段对情感转变的描写后,我想到影片达到了一种很感人的落点(也许是一种自作多情的理解)即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两人的情绪可以传达给对方,或者说在相同的场域他们分享同一片能量场,互相影响。是一种对共情的可能性的肯定。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对你这样一说我也突然理解了,其实女主的释然也反过来传递给了士兵一种更强的乐观和勇气。
场刊嘉宾 橙黄
对于未知病情的恐慌与焦虑只是女主走向真正自我的一个契机,而结尾与陌生年轻士兵的一笑则完成了影片主旨的一个蜕变,即由女性对于真我的追寻转变为宏观上对所有人类情感的关怀,后半段观众监视感的逐渐丧失也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即一种宏观上的共情。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欧.尹嘉宾之前短评里提到认为后半段的这个转折反而缺乏说服力了,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之前讲的不认为短时间里有这么大的转变吗?
场刊嘉宾 欧.尹
我感觉缺乏说服力的可能不是转折本身,转折是很必要的,而是在实现方式上。具体来说,可能是男女主角认识的方式,男主角的人物特征,两个人的互动,环境的设计,我觉得都不算好,让我觉得他们的感情本身缺少说服力。可能也是在时间和空间的局限下,本身处理难度也加大了。
场刊嘉宾 橙黄
不仅仅局限于两人吧,也关乎观众。士兵本身也有可能是观众主观形象的投射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第三个问题是关于片中的时代背景,全片情节虽然全都发生在法国本土,围绕女主角的社交和生活圈展开,但却又通过广播以及后半段才出场的即将前往前线的年轻士兵的交待时刻揭示了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法国与阿尔及利亚的战争。这似乎也使得这个看似纯粹私人体验的故事有了强烈的时代感,女主角个体命运的不确定性好像突然与更宏大的时代有了一种连接。各位对这种设计怎么看?
场刊嘉宾 欧.尹
我之前没有太关注到这一维度,同意西妹的解读,个人与时代的对照更加有意义,同时可能也增强了对于真实属性的追寻。
场刊嘉宾 Muzhi
我想到了《花样年华》最后插播新闻的拍法,可能就是为了表明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虽然充满了一整部电影的时间,但它在茫茫历史中只是很小的一个部分,扩大了观众的视野。
场刊嘉宾 橙黄
之前也没关注过这一点,同意Muzhi 嘉宾的看法,可能也包含了瓦尔达对于所有人类的关怀,这点和主旨也是息息相关的。
场刊嘉宾 布谷卟咕
我的想法是,透过女主观众并不能真的感受到前线的惨状,而这也是当时女性面临的:现实的分裂、可疑的追捧、身体的焦虑等,而对“现实世界”最重要的战争的认识也仅止于一段邂逅。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毕竟瓦尔达把这个背景放在了对于女主角转变至关重要角色身上,好像在说,纵然所有人都被时代裹挟,身不由己,但我们依然可以通过与身边人相拥的方式,把微弱的爱当作防御,消散无助的恐惧。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本片也是法国新浪潮的代表作品之一,此次主竞赛单元还有两部《随心所欲》和《祖与占》也同属这一序列,而且恰好三部作品中都有重要的、特点鲜明的女性形象,大家可以稍加对比,在新浪潮相关作品的维度简要谈谈《五至七时的克莱奥》和这两部电影中女性形象是否有共同性,或者是不同的侧重。
场刊嘉宾 布谷卟咕
共同点都是美丽灵动的法国女人,并且都对物质的需求总是难以满足;不同的地方是《随心所欲》里戈达尔的部分灵感来自于凝视女性的脆弱。
场刊嘉宾 欧.尹
《随心所欲》我觉得我理解得不太好先不说啦。《祖与占》和《五至七时的克莱奥》感觉不太一样,《祖与占》的女主这个人物必须是女性,需要她撑起三人关系的设置。《五至七时的克莱奥》的女主则更具有普适性吧,把她换成一个男性,承载的最核心的情感波动这个点是一样存在的,但是实际处理中女性显然更为恰当,因为女性作为主体,其情感呈现更为丰富自然,而且可以更好地带出人物凝视与被凝视、自我意识唤醒等很多点。所以总体来说放在电影里面可能侧重有些不同,《祖与占》更重要的是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五至七时的克莱奥》更重要的是她在经历怎样的状况。
场刊嘉宾 Muzhi
同意欧·尹的观点,《祖与占》是第三人称视角叙事,《五至七时的克莱奥》则是很容易让人代入女主的角色去和她一起经历她所经历的事情。
主持人 西北化为乌有
《五至七时的克莱奥》应该是我本届主竞赛最喜欢的电影了,也指引我去思考了很多问题,关于电影也关于现实。感谢电影,感谢生活,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获得那种顿悟、释然和勇气。
4 ) 看与被看的关系转变
我发现好电影是能让人忍不住回想并反复回味的,今天我的脑海中总是回想起Cleo那张美丽而不安的面容,我逐渐意识到贯穿全片的看与被看的关系转变。前半部分,Cleo是被观赏的“尤物”。她通过镜子观赏自己,街上的行人扭过头来注视着她,镜头通过大量的特写和正面直视来诱导观众的目光。直到Cleo换上黑裙、脱去假发,她开始意识到旁人的注视,开始回忆之前见到的人们的眼神。我认为裸体的友人对Cleo有着重要的影响,Cleo对裸体的恐惧实质上是对自我的恐惧,“I‘d feel so exposed, afraid they'd find a fault." 但友人的态度则自我而坦然许多——“My body makes me happy, not proud." 带着疑惑和思考Cleo开始学会观察世界了,她注视路途上巴黎的街景,注视友人的背影,注视在公园里遇到的士兵。同时镜头语言也渐渐转向了远景和中景,很少再有Cleo单独占据整个屏幕的时刻。我会将这种关系转变理解为女性的自我觉醒,是一个从“客体”到“主体”的隐喻。最后Cleo终于不再恐惧。"I think my fear is gone. I think I'm happy."
5 ) 镜头下生命的柳暗花明(瞎说,不是专业影评)
啊啊啊啊啊啊好久没看到这么喜欢的电影,从一开头就吸引我到目不转睛的,到最后结尾的时候,我整个人要惊叫出来了,好喜欢Σ>―(〃°ω°〃)♡→。
从一开头的占卜,雷洛曼揭示了女主了一些东西,影片就一直在往神秘迷信且细腻的气氛走了。
塔罗的预示很准,从一开始就讲明了女主的演绎生涯,得病经历交代了她的男人,制作人,女仆安洁拉,后面遇到的转机的情夫等一众人物。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高塔和死神两张大牌的逆位在收尾,很可能就不是代表着本来的毁灭和死亡的意思,更像是事物低到极点,经过爆发后又开始新生和出现转机,迎来大阿卡纳广袤的世界。
不过女主此时是消极的,她自己在心理上就给自己判了死刑。和安吉拉口中讲的那个不信命就癌症痊愈了的男子相反,她的信念感没有被塑造,反而被恐惧占据着。(安吉拉有信念,同时也是片面的迷信的,这也为后面女主的反抗做了铺垫)
她是极美的,信奉着美丽就是生命的真理。
不过同时她的美丽也如巴黎街头的繁华撩眼一样,似乎是被拘束的(正如她带的假发一样),又像是狭隘孤芳自赏。
到后面她在帽子店里试穿,正常人都会觉得她过于自恋(虽然就是很漂亮啊!!),可这种美丽是空洞的,就像最后镜头给了假人两秒一样。
出女出租车司机到艺术学院的学生,电影行进得不徐不疾,一面展示着美丽的巴黎景色,一面像我们揭示女主内心的恐惧。
直到女主回到家里(我觉得猫猫很可爱,老公说像奥比岛家居),从老情人到制作人的不满,女主才开始有了自我意识和反抗,即使此刻的她看起来任然是不自由的。
此时她上街去。
不过她怎么会一下子心安呢,好像街上每个人的面孔都是那么可怕。金塔饭店,巴黎市井,好像每一种恐惧都在吞噬她,不过她不是完全如死尸一样的,允许自己害怕本身也是一种生命力,她是自由的双子,事情到了极点也必然迎来彻底的自由。
闺蜜是如此充满生命力的,她和女主讨论裸体并不羞耻,也为了后面情夫说裸体埋了伏笔。
和闺蜜一起快快乐乐的逛街,此时穿插的了戈达尔的短片,也十分奇妙吧
因为她看完之后第一次笑了起来。也许意识到,是眼镜是使得一切都变黑了,她不需要眼镜。
但刚下楼的她又开始迷信起来。
之后遇到死亡的男子,正如吃青蛙的男子,玩刀的男子一样让她害怕。这个时候又是好闺蜜说好话了。
而他和她的相遇那么简单自然,又十分突然。(想说这个男的长得就很安东尼奥)一下子就谈起来了。蠟燭兩頭燒的夏至日,变性人杜哇犁耙的祖国的差一个字的国家的战争,祖母的女性力量,恋爱经历,夜的恐惧,巴黎路上的植物学。
女主的新生似乎是那么自然,电影之美也在于此吧。就算她得了病,换着以前已经吓死了,现在她越真正突破了恐惧,自由快乐起来。
其实不会是太深奥的电影,我说半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说很喜欢里面的镜头,台词,都太让我感到电影有多可爱了。
6 ) 《五点到七点的克莱奥》电影剧本
《五点到七点的克莱奥》电影剧本
出品:罗马—巴黎影片公司,1961年,90分钟,35毫米,黑白
制片:乔治·布尔加,卡尔洛·庞蒂
编导:阿涅斯·瓦尔达
摄影:让·拉比埃
录音:让·拉布斯埃尔于利安·谷代利埃
主演:柯丽娜·玛尚(饰克莱奥)、安托万·布尔塞叶(饰士兵安托万)、多洛戴·布兰克(饰模特多罗戴)、米歇尔·勒格朗(饰钢琴师鲍勃)、多米尼克·达夫莱(饰克莱奥的保姆安吉尔)、若塞—路易·德·维拉龙加(饰克莱奥的情人)
参演:让—吕克·戈达尔、安娜·卡丽娜、艾迪·康斯坦丁、萨米·弗莱、达尼埃尔·德洛姆、让—克洛德·布里亚利、伊夫·罗贝尔、阿兰·斯各特、罗贝尔·鲍斯戴克、吕西安娜·玛尚
编译:单万里
伊尔玛家·内景·日
伊尔玛的双手、克莱奥的双手以及扑克牌的特写,背景是桌子的桌面。伊尔玛的双手在洗扑克牌,洗好之后将牌放在桌面上,克莱奥的手抬牌和抽牌(从这个镜头开始直到出现克莱奥和伊尔玛的面部特写,画面上依次叠印出影片的片名、出品公司的名称和主要演职员的名字)。
伊尔玛(画外):请抬牌,小姐(克莱奥伸手抬牌)。用你的左手抽出九张牌。
克莱奥(画外,边抽牌边说):我知道,三张代表过去,三张代表现在,三张代表将来。
伊尔玛(画外):您会用扑克牌算命吗?
克莱奥(继续抽牌,画外):会一点儿。
伊尔玛(将克莱奥抽出来的九张牌依次翻开,画外):您在扑克牌中还没有出现……只有当要求算命的人在扑克牌上出现之后才能算得准。(翻开最后一张牌)啊……来了,我希望这就是您了。我们来看看您的过去……您曾经有过一个年轻的情人,他对您的职业产生过影响,或者说是他教会您这门职业的。您的母亲是寡妇吗?
克莱奥(画外):不是。
伊尔玛(画外):那就是您的身边有一位寡妇陪伴着您……她对您管得不是很严,可是她对您忠心耿耿。
克莱奥(画外):对,确实是这样。
伊尔玛(画外):是她让您离开了家乡,或者摆脱了家庭的圈子,是她引导您走上一条更加自由的道路,于是您才有机会遇到一位十分慷慨的男人。在这个男人的帮助下,您开始了自己的艺术生涯。我看到……您有一定的艺术天赋。您可能是音乐家吧?无论如何,您是喜欢音乐的。啊,我看到……这个男人还在您身边,而且经常来看您。
克莱奥(画外):不,他对我非常好,可是我很少见到他。
伊尔玛(画外):那您就去找另一个男人替代他。来,再抽一张牌,因为刚才的那张牌是一个要求算命的男人。(克莱奥伸手抽出一张牌,伊尔玛将牌翻开)目前这个男人正在照顾您……他是一个受过教育的男人,他能向您提出一些聪明的建议。我看到……这是一股邪恶的势力,他可能是一位医生。
克莱奥(画外):对!对!
伊尔玛(画外):他的举止非常冒险……我看到这中间有一些变化,是战斗。再来看看您的将来。(翻开一张牌)非常明显,这一张牌不太妙,你们没有结合的希望,您可能不会结婚,但是……您会有一次出发,一次旅行。(伊尔玛拿起桌上的一张牌,牌上是三个女人的图像)这是三个帕尔卡女郎……(指着其中的一个)您正在这里。
克莱奥(画外):我为什么在这里呢?
伊尔玛(画外):算命是困难而复杂的事情……我看得不是很清楚,需要再来一次(将剩下的牌洗好后放在桌面上)。请抬牌,抽出四张。(克莱奥抬完牌后从中抽出四张,伊尔玛翻开其中的一张)……啊!吊死鬼。这就是变化,这是肯定的。这张牌说得非常清楚,可是它代表着痛苦。(伊尔玛的面部特写)您生病了吗?
克莱奥(面部特写):是的。
伊尔玛(画外):对,这就是您了……维纳斯女神受到阿斯塔尔戴的保护。
克莱奥(面部特写,沮丧地低下头):是的。
伊尔玛:我在扑克牌上看到了一个新伴侣,您将遇到一个年轻男子,他夸夸其谈,喜欢逗您乐。我们还没有从上一副牌中摆脱出来,真奇怪……啊,一切都不是很顺利,会有一个非常大的变化,您对自己的病情太操心了。
伊尔玛和克莱奥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前。
克莱奥:我觉得我的病情太严重了,是吗?
伊尔玛:是的,病情严重,但是你不应该夸大病情。再抽一张牌(克莱奥抽牌)。好好想想,好好看看。
克莱奥:为了看这个,谢谢!
伊尔玛(画外):您误会了,这张牌不一定代表死亡。手上和脚上长的都是肉,这说明您的生命将要脱胎换骨。
克莱奥(心烦意乱地):够了,住嘴!(将桌上的牌打乱后推向伊尔玛)两天前他们给我做化验时我就知道了,我甚至用不着等化验结果了……(将一只手伸向伊尔玛的面前)看看我的手相好吗?
伊尔玛(面部特写,似乎从克莱奥的手上看到了不祥之兆):我对手相一窍不通,我不知道(起身离开桌子)。
克莱奥(失望地看了看画外的伊尔玛,然后转过脑袋,双手掩面而泣):真的这样严重吗?
伊尔玛(回到克莱奥身边):瞧您,我的孩子,别这样失去理智地哭泣……(克莱奥起身来到一面镜子前,掏出手帕擦眼泪)我一直不想这样说……我知道我的顾客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克莱奥:好吧,我明白了。
克莱奥停止哭泣,从手提包里取钱付给伊尔玛,然后很快地走向房门。伊尔玛陪她走到门口,待她出门后轻轻地将门关上,立即朝卫生间的门口走去。
伊尔玛打开卫生间的门,马桶上坐着一个正在看报纸的男人。
伊尔玛(轻声地对卫生间里的男人说):扑克牌上说的是死亡,我看……我看她是得了癌症,没救了。
卫生间里的男人听这话时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报纸,伊尔玛说完后立即关上卫生间的门。
走廊·内景·日
克莱奥走出伊尔玛家,门外走廊的长椅上坐着四个等候算命的人。克莱奥刚刚出门,就有一个顾客走了进去。
楼梯·内景·日
克莱奥走下楼梯(音乐起),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一章 17:05到17:08的克莱奥
门厅·内景·日
克莱奥走向门厅,在一面镜子前停下来,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几分钟前那副沮丧的神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微笑。
克莱奥(内心独白):别着急,丑陋就是死亡。当我漂亮的时候,我就活着,而且比别人多十倍的活力(音乐停)。
街上·外景·日
克莱奥从门厅里出来,走在人行道上,街边的商贩们不停地向她吆喝着。
一个男人:您一直在看我们的裙子吗?
售货员甲:瞧一瞧喽看一看……
售货员乙:夏季裙子展销周!
售货员丙:我都为您准备好了,夫人。
另一男人: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售货员丙:1220法郎。
咖啡馆·内景·日
克莱奥走进街边的一家咖啡馆,寻找她的保姆安吉尔。
安吉尔(走到克莱奥身边):我刚刚下来。伊尔玛夫人驱走您的恐惧了吗?
克莱奥:一点儿都没有,我现在的情况甚至比以前更糟糕(她们边说边走,来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桌子后面的墙壁是一面很大的镜子)扑克牌上是这么说的,我生病了。
安吉尔:不可能吧。她是从扑克牌上看出来的?
克莱奥:难道我的病可以从脸上看出来吗?
安吉尔:看不出来。您多虑了。
克莱奥(起身转向身后的镜子):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自杀!干脆就说我已经死了(边说边放声地哭起来)。
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二章 17:08到17:13的克莱奥
咖啡馆·内景·日
安吉尔(内心独白):和她在一起,整天愁眉苦脸的。她本来应该是幸福的,可是她需要别人的呵护,真是个孩子。
安吉尔:别这样,克莱奥,我的孩子(安吉尔站起来,解下克莱奥连衣裙上的腰带,将腰带放在沙发上)。您安静些,别这样……
两人转过身来,坐在沙发上。安吉尔从手提包里掏出手帕为克莱奥擦眼泪,然后为她擤鼻涕。克莱奥的哭声引起了咖啡馆老板的关注,他走到克莱奥和安吉尔的桌子前面。
老板:这位太太不舒服吗?
安吉尔:她心情烦躁。
老板;她生病了吗?
安吉尔:她对身体检查看得很重。
老板:噢,您知道,医生眼里到处是病人,他们检查身体就像过去开镇静剂一样,这很时髦。
安吉尔:您把这叫时髦。
克莱奥不停地哭,安吉尔不停地安慰她,一位男招待也来到她们的桌前。
男招待(对安吉尔):她觉得自己有病。(对克莱奥)您感到自己有病吗?
老板:您要酒还是咖啡?
安吉尔(对一直在哭的克莱奥):别这样,克莱奥,别这样,我的小宝贝。
克莱奥(稍微安静下来):好吧,来杯咖啡。
安吉尔:您知道,咖啡会让您更加烦躁不安。别喝咖啡了。(稍过一会)不过……还是来杯咖啡吧。
克莱奥:好吧。
男招待:马上就来。
男招待去取咖啡,老板仍然站在桌前与安吉尔聊天。
安吉尔:您知道,生活会使欲望变得理智。人们说咖啡能提神,可是有一天……人们发现咖啡也能让人镇静。昨天让人不幸的事,今天反倒成了好事。我给您讲一件发生在我们村子里的真事,我是科西嘉人(老板点点头)。从前……有一个富有的男人,他有一座葡萄园,有妻子和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而且还有健康!(男招待将一杯咖啡放在克莱奥面前)人有了健康,就有了一切。可是有一天他生病了……医生说他没救了。他的妻子就摆出了一副寡妇相,男人就非常生气……他从床上起来,想离家出走……他在房间里一边转圈一边说:我有点儿困了,可是明天,你的家庭会闹翻的……
安吉尔讲故事的同时,邻桌的一对中年男女在聊天。克莱奥一边喝咖啡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时而听安吉尔讲故事,时而听邻桌的男女聊天,并且不时地看他们一眼。这对中年男女的对话与安吉尔讲故事的声音相互交织(为了阅读之便,我们将这些对话整理成了相对集中的几个段落)。
男人:告诉他真相吧。
女人:不,我不能这样做。
男人:你为我感到丢脸是吗?房子是你租的吗?
女人:是的。
男人:你总是住在自己家里吗?
女人:你不明白。
两名老年女顾客进入咖啡馆,一位女招待为她们引座,她们从前景经过。安吉尔继续讲故事,刚才那名为克莱奥送咖啡的男招待也站在老板旁边津津有味地听着。
安吉尔:……于是这个男人就去找自己的父母、叔叔、表兄弟。他想在动身之前向他们话别,他绝对不想听他们的劝告。(对老板)您在听我讲吗?他还叫来了公证员……并且跟他密谈了一个小时,后来……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第二天,这个男人……就像他说过的那样出走了。他的几个孩子把他送到了公共汽车上。村里的人都说……这些孩子将成为孤儿。整个村子都在悄悄地议论说:“这个人简直是疯了。”他的妻子呆在家里,坐在椅子上什么话都没说……
镜头转向邻桌的中年男女。
男人:其实……这很简单,我受够了。半夜两点钟就从你家里出发,第二天……我精疲力尽,而且困得要命。我想跟你睡觉,要不就什么都别做。
女人:那就什么都别做吧。
男人:你开玩笑吧?
女人:我也跟你吵累了。我困了,没别的。
男人:我很得意,你知道的……是你来找我的。再见!
男人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提包,离开女人,走出咖啡馆。
安吉尔(继续讲故事):……后来,这个男人乘船游览了希腊、土耳其、埃及、非洲……并且不断地给家里寄来明信片,他在明信片上写道:“我游览了许多国家,亲吻你们所有的人。”可是,他从来都不谈自己的病情。两年之后……这个男人回家了,他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老板插话说:“真不幸!”),而他的身体却非常强壮,精神状态也非常好。再后来……这个男人一直呆在家里,虽然他老了,却不断地念叨自己在地中海的旅行,因为这是他生命中的一件大事儿。
克莱奥站起身来,拿起沙发上的腰带系在连衣裙上。
老板:如果听信医生的话,我们都将很快死去。
安吉尔(转身帮助克莱奥系好腰带,然后拿出钱包准备掏钱付帐):该付您多少钱?我们该回家了。
老板:不用了,老板全包了。
安吉尔(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您真好!
老板(送克莱奥和安吉尔到门口):再见!
安吉尔:再见!
街上·外景·日
克莱奥和安吉尔走出咖啡馆,街上人来车往。克莱奥和安吉尔穿过马路,朝对面的帽店走去。
帽店·内景·日
从帽店里面透过橱窗的玻璃向外拍摄。克莱奥和安吉尔向帽店走来,在玻璃橱窗前停住脚步,克莱奥被帽店里的一顶黑色裘皮帽吸引。
克莱奥(指着黑色裘皮帽):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安吉尔:在这个季节?买皮帽?
瞧您,克莱奥!
克莱奥:我要!
她们走进帽店,一位女店员迎接她们。
店员甲:您想来点儿什么?
克莱奥:想要一顶帽子。我能试戴几顶吗?
店员甲:当然可以,太太!您喜欢什么样式的?
克莱奥:这一顶,那一顶,那一顶,还有那一顶……
面对琳琅满目的帽子,克莱奥流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不停地试戴着自己喜欢的帽子,安吉尔和女店员陪着她挑选。与此同时,另一位女店员在陪同另一名女顾客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帽子和装饰物。
店员乙(对另一女顾客):可是,我向您保证,这件真是……
女顾客:我想要一条短纱巾,还有一个橘花形的小装饰物。
女店乙:可是……如果您的裙子是印花的,最好买一件冠冕形的发饰,颜色要鲜亮点的,这样才显得般配。
女顾客:好!这样确实很漂亮……可是我不知道是否适合我。
女店乙:等一下,我把纱巾缩短一点儿,(对店员甲)让那位女顾客稍等一会儿好吗?
店员甲:好,我马上就去拿那件橘形花饰,这个真漂亮,会让夫人光彩夺目。
克莱奥继续挑选帽子,安吉尔一直陪伴着她。
安吉尔:又一顶!您真的喜欢吗?这一顶帽子至少是合时令的。
克莱奥:啊,不,一点也不合时令。
安吉尔(自言自语):任性。
克莱奥戴上一顶帽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三章 17:13到17:18的克莱奥
帽店·内景·日
克莱奥(内心独白):这一顶太适合我了。啊,我真高兴。我要尽情地试试这些帽子和裙子。
克莱奥(拿起一顶黑色裘皮帽戴上):说实在的,黑色对我很合适,可我更喜欢刚才看到的那一顶(她将头上的帽子摘下,走向旁边的货架,拿起最初看上的那顶裘皮帽戴上,得意地照着镜子)。
店员甲:说真的,这一顶确实非常适合您!
克莱奥:好吧,就要这一顶了!
安吉尔:好。
店员甲:给您包起来,还是装在盒子里?
克莱奥:不用了,我就直接戴上了。
安吉尔:您不能在星期二戴!
克莱奥:为什么?
安吉尔(摘下克莱奥头上的帽子):人们从来不在星期二穿戴新衣服。
克莱奥:可是帽子呢?
安吉尔:任何新东西都不行。
店员甲:还是给您装在盒子里吧。
安吉尔(对店员甲点点头,然后对克莱奥说):您不要再惹事了,好吗?
克莱奥(不高兴地):我没惹事。
安吉尔和克莱奥走向收款台,克莱奥付钱给收款员。
收款员:谢谢您,夫人。
店员甲将装着帽子的盒子递给克莱奥,克莱奥伸手接过来,安吉尔却立即从克莱奥手里接过来,将盒子交还给店员甲。
安吉尔(对克莱奥):我已经告诉过你,星期二不要穿戴任何新衣物,手上也不能拿新东西……(对店员甲)请您送到于格斯大街6号,克莱奥·维克多小姐收。
店员甲(惊喜地对收款员):是她……(然后转向克莱奥)是您……小姐,我非常喜欢您的歌。我好想有一天能在这里见到您……(对安吉尔)您觉得小姐能给我们商店一张签名的照片吗?
安吉尔(自豪地):当然可以。您赶快把这个送去,好吗?
店员甲:可以。
安吉尔:再见。
克莱奥和安吉尔走出帽店。
街上·外景·日
克莱奥与安吉尔走在大街上,准备乘出租车回寓所,她们来到停在街边的出租车旁。
安吉尔(看了看一辆出租车的牌号):不要这一辆,这个数字太不吉利。(然后她又去看另一辆车的牌号)好,就这一辆吧。
克莱奥和安吉尔钻进出租车,驾驶出租车的女司机发动马达,熟练地调整方向盘,然后行驶在大街上。
出租车/街上·内景/外景·日
克莱奥:这是一辆DS,我喜欢这辆车。
女司机:这不是DS,是ID。
安吉尔:读音就像“主意”(Idée),“独特的主意”,不是吗?
女司机:是的。
安吉尔:您累了吗?
克莱奥:是的,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安吉尔:别胡说了,您只是有点儿累了。
出租车行驶在一座桥上,旁边的一辆轿车超过出租车,但很快又放慢速度与出租车并排行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伙子试图与克莱奥搭讪。
小伙子:您住在父母家吗?(克莱奥没有搭理他,小伙子伸手去摸克莱奥放在车窗框上的手)对我笑笑,(克莱奥将手缩回车内,年轻男子失望地)……噢,爱面子的人!
小伙子乘坐的轿车加快速度超过出租车,克莱奥与安吉尔开心地笑起来。
女司机打开车载收音机,传来女歌手的歌声。
女歌手:“谁想要我帮忙,有……”
女司机:您喜欢唱歌吗?
克莱奥:喜欢,可我不喜欢这首歌。噢,太难听了!噢……
收音机里的歌声继续。
女歌手:“从我的心里,征服者……”
克莱奥:这张唱片走调了,制作时没压好,应该重录一遍。噢……关掉(收音机的歌声仍然在继续)……关掉吧……(失望地)别再放这首歌了……我说你把收音机关掉好吗?这首歌是我唱的。
女司机:您唱的?哎呀!我刚好喜欢这首歌,可是不能经常听到。
安吉尔:不是这样。
女司机:您怎么啦,夫人?
克莱奥(脑袋探出车窗外):我心里难受。
安吉尔:可是车窗开着呢。
女司机:音乐不会让您减轻痛苦吗?
克莱奥:不会。
女司机:我喜欢听收音机。再说,这东西很有用,就像出租车的报话机一样,我们靠这个东西揽活。
安吉尔:女人开出租车是件苦差事。
女司机:而且这个工作还很危险,不是吗?可是我喜欢这个工作。
遇到塞车,出租车减速,然后停在了一片阴影中,但透过车窗隐约可以看到一家店铺里摆放的吓人的面具。
克莱奥(脑袋缩回车内):夜里,您不害怕黑夜吗?
女司机:不害怕,为什么怕?怕什么呢?
出租车继续行驶。突然,车外传来口哨声、吵闹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克莱奥:出什么事了?
女司机(关上收音机):又是那些“美术青年”,他们在大街上闹着玩呢。
车窗外的大街上,一群年轻人围着出租车喊叫吵闹并且用力敲打出租车,女司机若无其事地驾驶出租车缓慢地行驶。克莱奥无奈地摇了摇头,安吉尔却开心地笑起来,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四章 17:18到17:25的克莱奥
出租车/街上·内景/外景·日
安吉尔(内心独白):他们应该好好地玩,以前我们也这样玩过。
出租车缓慢地行驶在街道上,街道两边的楼房里不停地有年轻人向来来往往的车辆投掷东西,并且不断传来他们刺耳的喊叫声和口哨声,过了一会,出租车终于离开了那帮“美术青年”玩闹的地段,以正常的速度行驶。
女司机:我当然不喜欢暴力,今年冬天我遭受过一次袭击。您没看过《法兰西晚报》上的消息吗?上面还登了我的照片呢。说实在的,那算不上一次攻击,只是一帮年轻人不愿付车钱。这件事发生在居里亚尔大街附近,那地方既偏僻又黑暗,街上行人稀少,可是后来我没让他们跑掉,而是紧紧地跟着他们。
克莱奥:在黑暗中?
女司机:我追上他们,他们把我揍了一顿,我立即通过出租车里的报话机求救,我报告了出事地点,我的两个同事很快就赶到了我身边。
克莱奥:您没有被吓坏吗?
女司机:噢,我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
安吉尔:他们偷您的东西了吗?
女司机:没有,后来他们都跑了。
安吉尔:多么惊险的故事!
出租车行驶在狭窄的街道上,街道上车来人往,公共汽车走走停停,乘客们上上下下。
女司机:这里不能超车,真讨厌。如果你们不嫌吵,我想打开收音机。
安吉尔:当然可以,不用客气。
女司机打开收音机,两名主持人轮流播报新闻。
女主持:“刚才播送的一条消息说,美国人最近研制了一种威士忌洗发液。广告说这种洗发液非常了不起,用了这种含有苏格兰威士忌的洗发液可以增强头发的活力。现在是17点20分,下面由莫里斯·皮埃拉为您播报最新消息。”
男主持:“今天,伊斯兰教徒继续在阿尔及利亚的迪纪里地区举行示威活动,在为期两天的骚乱中,君士坦丁人当中有20人死亡,60多人受伤。在巴黎,继最高军事法庭对案件进行裁决之后,参与4月22日阿尔及利亚政变的罗宾司令被判处6年徒刑。
“其他令人关注的事件。农民示威活动已经持续15天,今天早上2000多农民冲破宪兵设置在普瓦提埃入口处的障碍,直接进入省政府,200多名拖拉机手驾驶着拖拉机首先冲入省政府。明天将开庭审理吉维尔奈克和雷翁案件,他们是莫尔莱克斯农民示威游行活动的两位领导者,现在被关押在布莱斯特监狱。昨天,大约有4000名工人和农民在圣拉扎尔举行集会,他们在集会时高呼‘解放布列塔尼人!’的口号。
“国际方面的消息。我们几乎可以说,今天上午赫鲁晓夫将自己的母狗生下的一只狗崽送给了肯尼迪。事实上,在维也纳美苏关系会谈之后,赫鲁晓夫将自己的母狗莎尔卡生下的名为布加金的雌狗作为礼物送给了白宫,这只母狗先于苏联宇航员加加林乘坐宇宙飞船环绕地球飞行而闻名。
“环法自行车赛将于三天后开始,正如气象台的阿尔伯特·西蒙所说,在他对夏季天气的预测中,好天气将伴随这些自行车运动员一起出发。”
安吉尔:这样训练就好了。我们刚好可以按时到家。
克莱奥:我都累死了。
安吉尔:您还有时间休息一会儿。
男主持:“热那维里尔消息:两三百名在阴沟里作业的清洁工由于地下管道的瓦斯漏气而中毒,并被地下管道的水流冲走,同时,一名前去营救他们的运输公司工作人员也被水流冲走。下面请游客们注意,明天……也就是6月22日,枫丹白露国家博物馆仍然不对公众开放。歌唱家艾蒂斯·皮亚夫接受手术后第一次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负责施行这次手术的麦卡迪埃医生说,这位歌唱家再次被人们从死神那里拯救出来。最后一条消息:英国青年罗伯特·普拉东用了6小时20分钟乘坐一个带有推进器的装在漂浮物上的铜床穿越了英吉利海峡,罗伯特表示以后还要进行新的尝试,他说:‘我要乘坐一口棺材穿越海峡。’”
安吉尔:于根斯大街就在瓦万路口附近,过了马路往右拐。
女司机:噢,我认识这条路。
安吉尔:很好!
女司机:这条路不是特别难找。
安吉尔:说实话……您很机灵。
女主持:“现在是17点20分……”
安吉尔:您的胆子真大。
女司机:那些女伞兵呢,您怎么评价她们?
克莱奥:没有人强迫她们,她们是自愿地从天上往下跳,简直是发疯了。
女司机:……可是就有人愿意这么干。
出租车停在一个院子前面。
安吉尔:多少钱?
女司机:四法郎。
安吉尔:给您。
女司机:谢谢。
安吉尔:再见。
克莱奥和安吉尔下车后朝院子走去。
院子·外景·日
安吉尔和克莱奥穿过铁门,进入院子。
安吉尔:这个女人真了不起。
克莱奥:我不这样认为,她让我反感。
安吉尔:我觉得她很勇敢,也很有魅力。
她们边说边走向院子里的一座两层小楼,安吉尔用钥匙打开楼门,两人沿着楼梯朝二楼走去。
克莱奥寓所·内景·日
安吉尔打开寓所的门,进入自己的房间更衣。克莱奥走进宽敞的房间,一只猫在房间里跑动。克莱奥脱掉鞋子,赤足走向后景的桌子,将手提包放在桌上,顺手拿起一支香烟,朝前景的椅子走来。安吉尔将拖鞋放到克莱奥的脚边,克莱奥一边穿拖鞋一边点燃香烟,安吉尔将桌子上的烟灰缸放在克莱奥身旁的另一把椅子上。
克莱奥:哦……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安吉尔:伸一伸你的身子,你会感到好受一点儿。
克莱奥解开连衣裙的腰带,安吉尔帮她脱去连衣裙,将裙子拿在手里,接着弯腰拣起克莱奥的鞋子,朝壁橱走去。克莱奥双手抓住吊在房顶上的铁杠,将身体吊在铁杠上。安吉尔从壁橱的方向走来,手里拿着克莱奥的睡衣。安吉尔走到克莱奥身边,为她穿上睡衣,然后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克莱奥吊在铁杠上,把茶几上的闹钟拿在手里。直到闹钟铃响,安吉尔才把闹钟放回到茶几上。克莱奥仍然吊在铁杠上,坚持了一小会儿之后就下到地上。
克莱奥(从铁杠上下来,双手揉揉肚子):噢,真难受……你还说会好一些呢。现在……我被伸长了,我想躺下了。
安吉尔:你这副样子总让我发笑。
克莱奥:可是我每天都对自己说,你真是我最好的观众。(向床边走去)我要热水袋。
安吉尔(起身去厨房取热水袋):马上就来,我已经灌上热水了。
克莱奥走向床边,经过桌子时拿起上面的镜子和梳子。
安吉尔拿着热水袋向克莱奥走来,将热水袋递给她。此时克莱奥已经上到床上,上身倚靠在床帮上。
克莱奥:谢谢(将热水袋放在肚子上)。我并不感到特别难受,可是热敷一下我会舒服点儿。
安吉尔(接过克莱奥手里的梳子为她梳头):只要他们还没到,您就尽管休息吧。
小猫跳到克莱奥的床上,克莱奥将它抱到怀里,不停地抚弄着它。
克莱奥:你知道……你唯一……
安吉尔(继续为克莱奥梳理头发,有人按响门铃):啊,他们按时到了,真没想到。(安吉尔放下手中的梳子,准备去开门,离开克莱奥之前小声地对她说)千万不要谈您的病,男人们怕这个。
克莱奥倚靠在床帮上,怀着期盼的目光看了看门口,抱起小猫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然后将小猫放在床上,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五章 17:25到17:31的克莱奥
克莱奥寓所·内景·日
画外传来爬楼梯的脚步声,克莱奥期盼的目光。
安吉尔(画外):是的,先生,她在家,在楼上。
克莱奥的情人(画外):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克莱奥拿起镜子,仔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安吉尔(画外):夫人,先生来了。
情人(画外):我能不通知你就进来吗?你知道,我好想拥抱你,此刻我就在你身边。
克莱奥的情人一边摘掉礼帽一边走向克莱奥的床边,顺手将礼帽和一卷公文放在克莱奥的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克莱奥伸出的手,然后坐在克莱奥的床上。
克莱奥:你做得很好(将情人的礼帽递给安吉尔)。
安吉尔(接过礼帽):啊,帽子。
情人:夫人们,你们疯了吗?
克莱奥:可是……你知道我们都很迷信。
安吉尔(拿着礼帽站在他们旁边):先生不常来,不了解我们现在的情况。
克莱奥和情人继续交谈,安吉尔出画。
情人:如果女仆引起我的注意,女主人就要演出一幕闹剧了。
克莱奥:我没有时间,我在等我的音乐家们。
情人:我也没有时间,我简直忙坏了。我只想亲吻你,看望你一会儿(轻轻地亲吻一下克莱奥)。
克莱奥:噢,你每次都说“只有一小会儿时间”,你是一个临时情人。
情人:你真狠心,你说过你爱我。你知道,只有一点时间跟你在一起,我也非常难过,我的爱神……你生病了吗?
克莱奥:是。
情人:你今天哪儿不舒服?
克莱奥的情人将克莱奥放在肚子上的热水袋拿开。
克莱奥:为什么说是“今天”?难道我经常生病吗?
情人:总是这样,你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其实你的身体很健康,你的美丽就是你的健康。
克莱奥(轻轻地倚靠在情人怀里):我要是真的生病了呢?
情人:你过虑了,许多人都想得太多了。现在……人们的脑子里想的不是癌症就是心肌梗塞,可是……我每天被工作、约会、电话搞得头昏脑涨,这就是我的病。晚饭之前,我还有两个约会,事情永远办不完。
克莱奥:办不完什么?亲吻我?其实……
情人:你想我了吗?
克莱奥:是的,就像耽误了火车一样,我当然想你!
情人:人们说……亲吻过了头就会耽误火车。
克莱奥:可是你,亲吻我的时候少得可怜。这倒没什么关系,也没什么好笑的,最要紧的是你得经常带我出去走走。我在杜伊勒利宫看到了一条非常漂亮的裙子,第一个去见唐璜的女人就是穿着这样的裙子,你想看一下吗?
情人:想……可是现在没时间,你也没时间。我给你打电话好吗?……(门铃响了,情人起身准备离开,克莱奥将她的情人忘在床上的那卷公文递给他)……啊!……(情人接过那卷公文,又回来坐到克莱奥的床上)要是能跟你度假该有多好呀!你知道吗,丹布莱特夫妇去意大利了。
克莱奥:是吗?
情人:如果能安排开,我把星期五下午和晚上留给你,我们一起去杜伊勒利宫。
克莱奥:好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情人(亲吻克莱奥,然后起身离开她):再见,我的宝贝。
克莱奥从床上下来,在房间里走动,来到梳妆台前照镜子。
安吉尔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盒子。
克莱奥(向安吉尔走来):这是什么?
安吉尔(走到克莱奥身边,打开盒子):是刚刚送来的皮帽。
克莱奥(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皮帽,然后坐在椅子上):安吉尔……
安吉尔(放下皮帽之后回到克莱奥身边,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怎么样,夫人?
克莱奥:我没有跟他谈我的烦恼。
安吉尔:您这样做非常好(边说边递给克莱奥香烟和火柴)。
克莱奥(接过香烟和火柴):可他还是笑话我了,他谈了谈自己的日程安排,我都听累了,我不想跟他来往了。
安吉尔:那您就错了(克莱奥点燃香烟),他是爱您的。
克莱奥:你这样认为吗?……(边说边摆弄火柴)一点也不……他爱我……一点……许多……你认为他爱我吗?
安吉尔:他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克莱奥(起身离开椅子,走向吊在房顶上的秋千):你觉得他怎么样?
安吉尔(站起来跟在克莱奥身后):他钟情您,疼爱您,尊敬您,陪您出去玩(克莱奥坐到秋千上,安吉尔推动秋千),他对巴黎很熟,又慷慨大方。(安吉尔坐在秋千旁边的摇椅上)你们俩在一起挺合适,他在这方面很成熟。
克莱奥:确实是这样。可我还是得跟他谈谈。
安吉尔:谈什么?
克莱奥:谈我的病,你忘了吗?看来……只有我还在惦记着自己的病。他呢,你认为他不会觉察到这件事吗?他是一个自私鬼。
安吉尔:这事……您说得对,夫人,可是……所有的男人都非常自私,您的男人也不会例外。他跟您谈他的工作,他的烦恼,可是他对您的事情知道多少呢?
克莱奥:我对他特别温柔,他对我也总是有求必应,我在男人面前总是注重打扮,穿戴整齐,我对男人太好了。
安吉尔:是的,夫人,您不会让他们痛苦的,这个男人对您太了解了。
克莱奥:他甚至都不问问我的感觉怎么样,更为糟糕的是,如果我死了,他都不会感到惊讶,甚至不会感到伤心。
安吉尔:您在想什么呢?
克莱奥:你知道,现在……人的寿命很短,尤其是艺术家的寿命。
安吉尔(从摇椅上站起来,走到克莱奥身边):不要这样说,不要拿命运开玩笑。只知道厄运的人是不会懂得幸福的,您对自己的病担心得过头了,您想让我去大夫那里看化验结果吗?
克莱奥:不!我今天晚上给他打电话,他会去医院看检查结果的。
安吉尔:您要往好处想,如果病情严重,大夫会让您卧床休息的。
克莱奥:噢,不会的,为什么要卧床休息呢?
克莱奥向床边走去,此时有人按响门铃。
安吉尔:您几点给他打电话?
克莱奥(躺在床上):我晚上给他家里打。快去开门吧,现在是他们来了……
安吉尔去开门。
安吉尔来到一楼,打开门厅的门,鲍勃和莫里斯进门,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六章 17:31到17:38的克莱奥
克莱奥寓所·内景·日
安吉尔:您好,鲍勃。
鲍勃:您好,安吉尔。(鲍勃向安吉尔介绍与他一同到来的莫里斯·普吕米蒂夫)这位是羞怯的莫里斯,他很高兴见到您。
莫里斯:您好,夫人。
安吉尔:您好。
鲍勃:克莱奥在吗?
安吉尔:在……在床上躺着呢。
鲍勃:是在睡觉吗?
莫里斯:她生病了吗?
安吉尔(关上门厅的门):有点儿。
莫里斯:严重吗?
鲍勃:瞧你说的!她是想让人哄哄她……呃,好吧,我们来用音乐给她治疗一下!(问安吉尔)您有白大褂或者白罩衫吗?
安吉尔:有,在您身后的墙上挂着呢。
鲍勃:好极了!(拿起挂在身后墙上的白罩衫,一边上楼梯一边穿上白罩衫,同时把帽子递给安吉尔。对莫里斯说)你穿的这件上衣很像药剂师的工作服,你要把自己装扮成跑得气喘吁吁的药剂师。
三个人进入二楼的门厅,鲍勃在门厅旁边的厨房里寻找着什么东西。
安吉尔(对鲍勃):您在找什么?
鲍勃:我也不知道……噢……我在找一个东西……呃……
安吉尔:什么东西?
鲍勃:噢,找到了,你看,一根插管(鲍勃拿起一卷锡箔纸递给莫里斯)。
莫里斯:能行吗?
鲍勃:安吉尔,您有没有药瓶什么的?
安吉尔:药瓶?
莫里斯:我总是能逗克莱奥发笑,女人家喜欢别人逗她们笑。
鲍勃戴上安吉尔做饭时用的白色纸帽,安吉尔很快领会到了两人的意图,急忙到厨房里去找“药瓶”。
安吉尔(端来托盘递给鲍勃,托盘里面放着一只咖啡壶和两只杯子):噢……确实是这样,您总能找到让人发笑的办法。
三个人准备进入克莱奥的房间。
莫里斯(示意安吉尔和鲍勃安静):注意,我听到了什么动静。(莫里斯推开房门,和鲍勃一起边唱边迈着滑稽的步伐走向克莱奥的床边,安吉尔跟在他们身后)啊伊……啊伊……啊伊……大夫来了,夫人!啊伊……啊伊……啊伊……他是来看病的……啊伊……啊伊……啊伊……
克莱奥看到两人滑稽可笑的样子,笑得前张后仰,最后趴倒在床上。
鲍勃和莫里斯分别走向克莱奥的床的两边。
莫里斯(将锡箔纸卷伸向克莱奥,做出给她抽血的样子):看呀……这是什么?是抽血用的吗?
克莱奥:多可怕呀!快把这个拿走,要不……我就晕过去了。
鲍勃和莫里斯同时放下各自手中的东西,脱去身上的白大褂。
鲍勃(坐在克莱奥的床边):别闹了!快起来。该死的玩笑。
克莱奥(起身坐在床帮上):啊……你们疯了,你们有病呀!
鲍勃:是你有病了,美人。你错了(克莱奥摘下鲍勃头上的纸帽)而且错得……(鲍勃亲吻几下克莱奥)。
莫里斯打着响嘴出现在克莱奥和鲍勃身后,将上衣的领子拉到脑袋上。
克莱奥(转身看莫里斯):噢,他……他真可怕。
莫里斯(走向克莱奥身边):“可怕的是美的,美的是可怕的。”这是莎士比亚说的,我不想告诉您我们捉弄您没有成功。
克莱奥:不,你说吧……
莫里斯来到克莱奥身边,吻她的手。
鲍勃:克莱奥,你是怎么了,是心血来潮吗?我们应该下星期录音的(他将白大褂扔到地上),后来怎么提前了(安吉尔走到鲍勃身边,拾起白大褂和纸帽),这是怎么回事?
克莱奥:我有些新歌要录,是我为新唱片选的歌,而且要尽快录,然后我得出门。
鲍勃:你要去举行稻草婚纪念旅行吗?
克莱奥:保密……哎,你真惹人讨厌!我们应该排练那些老歌了。(克莱奥从床上站起来,对莫里斯)新歌在哪里?赶快决定呀!
莫里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呢,我现在一提笔就头昏脑涨。
鲍勃:笔杆子说话了!我现在管他叫“拙劣的作家”,这个名字不错吧。
克莱奥: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三人走向钢琴,安吉尔将托盘放在钢琴上,托盘里放着几杯饮料。
莫里斯(在走向钢琴的过程中顺便看了一眼房间):您这里很舒服,我以前没来过。
克莱奥:确实是这样……你们喝点什么?
莫里斯:安吉尔夫人真是天使般的好人。
鲍勃(坐在钢琴登上):你呢,普吕米蒂夫,你真会恭维人。我要一杯开胃酒。
克莱奥(将钢琴上的花拿到别的地方):每次是你还是他吟颂那些拙劣的诗歌?
鲍勃:正式地说是我。
克莱奥(对安吉尔):他要一杯威士忌。
莫里斯:尽管你们取笑我,我还是要一杯草莓汁。
鲍勃(从安吉尔手里接过威士忌):来呀,起个音。(边弹钢琴边唱):“克莱奥,你是否把钥匙挂在钉子上了?”
克莱奥:你老是惹人讨厌,拖延时间。我累了,你要怎么着?
莫里斯:可我只想帮你,克莱奥。
克莱奥:谢谢。可是,快说呀……
莫里斯:有一首歌叫《卖弄风骚的女人》,你已经很熟悉了。
克莱奥:是的。
鲍勃:太好了……非常熟悉……
克莱奥站到钢琴旁边。
鲍勃(边弹钢琴边唱):“去看唱歌的大夫吧,他会帮助你出主意,他是基督教医生。”
克莱奥:你真讨厌。
莫里斯:然后还有阿克和安格尔的唱段,可是您不喜欢,还有就是那段“变奏曲”。是的,就这些,来,唱吧。
鲍勃(边弹钢琴边唱):“有一个女人,有十个女人……”
克莱奥(和鲍勃一起唱):“有一千个女人在我身上……”可是,这一段我会唱了,没有必要练了。
安吉尔(坐在钢琴旁边的椅子上):真遗憾呀!我可是对你们的歌声百听不厌,确实是这样,先生。
莫里斯(从安吉尔手中接过一杯饮料):谢谢,夫人。
在鲍勃的钢琴伴奏下,莫里斯将饮料一饮而尽。
鲍勃:……噢!
安吉尔:……真棒!
克莱奥:唱完了吗?我等着我的新歌呢。
鲍勃:你看《撒谎的女人》,你看,先听节奏。(边弹钢琴边唱):“我欺骗了你,我知道你是谁。你隐姓埋名说我高兴,你的银行存折使我满足。你想引诱我收买我……我也假惺惺地爱着你……我欺骗了你。”
电话铃声。
安吉尔(对电话听筒):……呃!是的……她不在,明天再来电话吧。
克莱奥:这首歌太难唱了,我唱不了。
鲍勃:好吧……(重复一遍刚才的歌词和曲调)“我欺骗了你,我知道你是谁。你隐姓埋名说我高兴,你的银行存折使我满足。你想引诱我收买我……我也假惺惺地爱着你……我欺骗了你,我欺骗了你。”
克莱奥:不……这种歌不时兴了,前面的调子不错,它更……
安吉尔:……更典型。
克莱奥:对!好吧,我学着唱,还有其它歌吗?
莫里斯:有,《我演奏》
克莱奥:演奏什么?
莫里斯:《我演奏》是一首歌的名字(将歌词递给克莱奥),是我专门为你谱写的(克莱奥从他手里接过歌词)。
鲍勃:很容易唱。
莫里斯和鲍勃(一起唱,鲍勃钢琴伴奏):“他拉大提琴,你弹竖琴,我弹弄秋波,疯狂地弹弄秋波。你弹钢琴,黑键白键,(克莱奥边看歌词边跟着他们唱)我……我……我扭动着腰肢,我扭动着……疯狂地扭动着。”
三个人(一起唱):“他吹英国管,你谈班卓琴。我……我将脸贴在琴上演奏。”
莫里斯(独唱):“疯狂……疯狂……”
克莱奥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鲍勃停止演奏钢琴,将谱子扔到地毯上,自己也笑得躺倒在地毯上。
鲍勃:总的来说,这会触动观众的!
莫里斯(独唱):“我……我……(克莱奥跟他一起唱)我不在乎,我弄虚作假,我不在乎,我疯了……(莫里斯独唱)我弄虚作假……”
克莱奥:这首歌不错!写得不错,歌词很美。
鲍勃(从地毯上爬起来,重新坐到钢琴凳上):难道曲子不好吗?
克莱奥:好,曲子也好。
鲍勃(看着克莱奥):有一段时间……你不再蔑视我,你欣赏我的曲子。另外……看来你非常喜欢这个曲子,歌词是普吕米蒂夫作的。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七章 17:38到17:45的克莱奥
克莱奥寓所·内景·日
克莱奥:真好。
鲍勃(画外):你只要看看歌词就行了,曲子你已经会了。
莫里斯:这首歌的名字是《爱的呼唤》。
鲍勃(画外):很明显,唱这首歌时需要一些感情投入,我还想……
克莱奥: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这让我不愉快,你好像总是认为只有自己搞这一行。
鲍勃:哪一行?
莫里斯:真是这样,你有些过分了。
克莱奥:让他说去吧。他是个可怜的酸溜溜的家伙。
鲍勃(边弹钢琴边唱):“克莱奥巴特,我疯狂地爱着你。”
克莱奥(特写,接着鲍勃的歌声唱道):“所有的门敞开着,屋里的风在对流。我是空旷的屋子,没有你……就像一片荒岛,将大海覆盖,无边无际的海滩。没有你……美丽是一种损失,犹如冷酷的心中的枯草。我是一个贪婪的躯体,没有你……我将被蟑螂噬蛀,就像水晶棺里的死尸。我身上皱纹累累,没有你……如果你姗姗来迟,人们已经把我埋入土中,我独自一人,丑陋,苍白,没有你……”
克莱奥(越唱越伤心,停止唱歌):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太卑鄙了太可怕了。
鲍勃(对安吉尔):她怎么了?
安吉尔(迅速走到克莱奥身边扶着她,对鲍勃和莫里斯):她累了。您知道吗,“蟑螂”是个不吉利的字眼,就跟“绳子”一样。
莫里斯:一个词无关紧要。尽管歌词的韵脚……但这是一首好歌,我向你保证。你要演唱的这首《爱的呼唤》将会在音乐界引起一场革命。
克莱奥:真的?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歌?多长时间?
鲍勃:去你的……任性。
克莱奥:任性!任性!你老是把这个词儿挂在嘴边。是你使我变得任性!(将歌词扔到钢琴上)你一会儿说我是傻瓜,一会儿说我无能,一会儿又说我是会发声的布娃娃……现在又让我用这些毛骨悚然的歌曲进行革命。(边说边走向梳妆台)这就是你们的迷人的歌曲吗?演唱这些歌我就能获得成功吗?这像是埋葬死人那样的成功。你们同许多人一样,利用我的神经质,你们利用我……滚开!……(冷静下来)不!该滚开的是我。安吉尔招待你们喝饮料……排练到此结束!把歌片儿留下来,我自己选一下(趴到梳妆台上)。
鲍勃(走向克莱奥):你不会识谱。
克莱奥(画外):可是……你从来都不教我,好让我依赖你,而你从来不依赖我。你认为我没有天赋,可是约瑟在我第一次在“金滴酒吧”唱歌时就发现了我,他很快就喜欢上了我的声音。
鲍勃:你的声音……让我感到可笑!
克莱奥:你讨厌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鲍勃:又耍花招,想让别人对你说人们都爱你,受宠爱的孩子。
克莱奥:没错,所有的人都宠爱我,没有人不爱我,没有人……(克莱奥走向帘子后面换衣服)。
安吉尔:她生什么气!
克莱奥(换上黑色连衣裙之后走出来):我穿上黑色的衣服……对于你们的歌,我是合作的(走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爱的呼唤》……孤独,丑陋,苍白,就是这样!(摘下假发,扔在梳妆台上,戴上刚刚送来的裘皮帽)如果我的脑袋能离开……
安吉尔(看着克莱奥):克莱奥,您想让我陪你去吗?
克莱奥:不,我想单独呆会儿(将一串项链挂在胸前,拿起黑色手提包,准备出门)。
安吉尔(看着克莱奥):今天可是星期二。
克莱奥(谁也没有看):星期二……管它星期几呢,我干自己爱干的事。
院子·外景·日
克莱奥走下楼梯,穿过院子,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玩耍,她的玩具发出响声。
街上·外景·日
克莱奥出了院子的铁门,行走在安静的大街上。几个站在街边的某个门口的男人看着她经过,几只鸽子飞向天空。
克莱奥(走到一家饭店门口的镜子前面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内心独白):这张娃娃脸老是这样,这顶帽子太可笑了(从手提包里掏出梳子梳头)。在这张脸上,我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恐惧。我老是以为大家都在看我,我也只是看自己,而不是看别人,真讨厌!
马路对面,许多人围在一个卖艺的男人周围看热闹。
卖艺的男人(意大利语):您可别同情这些青蛙,它们并不痛苦(克莱奥循着声音走向卖艺的摊子,卖艺的男人周围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它们一会儿就能活过来了……来呀,小青蛙,给你们换个小缸。一个青蛙(他吞下一只青蛙),两个(他又吞下一只青蛙,过了一会儿,他从嘴里吐出一大口水)……请注意,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法国唯一会表演这个节目的人……
也许是由于觉得这种表演太无聊又太残酷,克莱奥离开卖艺的摊子,穿越马路,朝一家咖啡馆走去。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八章 17:45到17:52的克莱奥
咖啡馆·内景·日
克莱奥推门走进咖啡馆,这里顾客盈门。
一男人(对同桌的男人说):阿尔及利亚的荒谬事件……他们的腐败政治,现在人们已经无法准确地知道绘画艺术发展到哪一步了……
克莱奥将自己的一张唱片放在留声机里,留声机播放着她演出的歌曲。
留声机:“如果我有才华……他就不优雅。”
克莱奥戴上墨镜,寻找座位,在这个过程中她听到了人们断断续续的谈话。
一男人:昨天我在讲课,在超现实主义发明之前15到20年……
一女人:噢,这里的音乐太吵了……真该死,我们都听不到说话声了……
另一女:不……说实话,在他们身边没法活,真拿这些人没办法!
一女人:他们是专门对你们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另一女:对所有人都这样。
留声机:“别骗人……”
一男人:您喝点儿什么吗?
一女人:你好!
克莱奥:你好!
一女人:……你看到那个小女孩了,等着……
克莱奥(来到一个座位前):伙计,来杯白兰地。
一老妇:在外面呆了这么多年,又回到过去经常光临的咖啡馆,真是让我激动。
一男人:……你没有想法,对于这些历史我们一无所知。
一男人:什么历史?我不在乎。
一女人:啊,她叫波莉娜。
克莱奥离开座位,一名伙计端着白兰地朝她走来。
伙计:白兰地是您的吗?
克莱奥:是的,是我的,谢谢(接过白兰地)。
几位画家围坐在一张桌子前讨论绘画问题,其中的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
画家甲:你看到了,那幅画的名字是《女人》,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头公牛,这足以证明米罗是西班牙人。
画家乙:那毕加索呢,人们看到他画猫头鹰时,却说是一个女人。
画家丙:这能证明什么呢?
克莱奥端着白兰地,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听着人们的交谈。
男人甲:……你觉得是这样吗,除了你之外,我就无事可做了?
男人乙:嘿,你见到杜盖了吗?
男人甲:还没有。
男人乙:我想找个人把我引见给杜盖,可是他已经离开这里去第戎了。
镜头转向那群画家。
画家甲(画外):没有什么理想的模特。
画家乙(画外):应该再试试。
画家甲:我正在想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你是说那个给雕塑师当模特儿的身体强壮的黑女人吗?
女画家:近来人们没有看到她。
画家丙:我认识她,她回非洲了。
画家甲:种族主义者,走开!
画家乙:多罗戴一直在吧?
画家丙:在,她的姿势摆得很好,而且不会因为钱的事而耍脾气。
男人甲:我中了赛马奖。
男人乙:好呀,不可能吧!
一女人:一杯白酒。
另一女:孩子们的假期真是太晚了。
一男人:可是最后……
克莱奥离开咖啡馆,随意地行走在大街上。街上的一些男男女女看看她,她也偶尔看看这些男男女女。有时,她的脑海里闪现出自己熟悉的面孔:算命的女人,安吉尔……克莱奥穿过马路,马路对面有一个表演刀技的杂耍艺人,杂耍艺人的周围站着许多观众。只见杂耍艺人将一把刀子插入自己的胳膊的肉里,一边向观众展示一边大声喊道:“注意注意,你们大家好好看,我绝不弄虚作假,不欺骗人,睁开眼睛看吧。”克莱奥对此并没兴趣,很快走向附近的一个雕塑工作室。
雕塑工作室·内景·日
克莱奥推门进入雕塑工作室。工作室的外间陈列着一些已经完成的作品,里间有几个练习雕塑的学生正在对着一个裸体女模特制作雕塑作品。
女模特(转身向克莱奥打招呼):你好!
这个名叫多罗戴的女模特是克莱奥的好友,克莱奥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九章 17:52到18:00的克莱奥
雕塑工作室·内景·日
克莱奥(看着多罗戴,内心独白):她真可爱,多么漂亮呀!
多罗戴(边说边做鬼脸):我马上就完事,等我一分钟。
负责人(对多罗戴):其实你已经完事了。
多罗戴(走下模特台,穿连衣裙):噢!
克莱奥(帮助多罗戴穿连衣裙):你好吗?
多罗戴:分手之后你怎么样。
克莱奥:还好。
一学生(对另一学生):递给我一支烟好吗?我从来没见过她的女伴。
雕塑师(对一个学生):这个不错,可是有些臃肿,把这儿去掉,然后再去掉这儿……
负责人(将酬金交给多罗戴):喏,这是你的酬金。
多罗戴(接过酬金后与负责人握手):谢谢,明天见!(对雕塑师)再见,雕塑师先生。
雕塑师(与多罗戴握手):再见。
多罗戴(对所有人):大家晚安!
所有人:明天见。
雕塑工作室·外景·日
克莱奥与多罗戴走到雕塑工作室外面的台阶上。
多罗戴(松开盘着的头发):我们从后门走吧。
克莱奥:好吧!
她们穿过雕塑工作室后面的院子。
多罗戴:我把拉乌尔的车停在过道上了。
克莱奥:我和你一起从这里走过,可是从来没有进来过……我真是觉得奇怪,他们都这么安静,这么全神贯注。说实话,给他们当模特儿,你不觉得尴尬吗?
多罗戴:没什么尴尬的,为什么尴尬呢?
克莱奥:我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一丝不挂……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赤裸裸。我可害怕别人看到我身上的缺陷(她们停住脚步,克莱奥将披肩搭在胳膊上)。
多罗戴:多么奇怪的想法呀!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对自己的体形感到自豪。当他们注视我的时候,我知道他们是在寻求我之外的某种东西,比如说一种形态,一种想法,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我就像睡着了一样,而且他们还付给我报酬。现在你想去哪儿?
克莱奥(开始走起来):想随便走走。
多罗戴(跟着克莱奥走):一个人吗?
克莱奥:你觉得怎么样?
多罗戴(挽起克莱奥的胳膊):我开车带你去吧,拉乌尔今天把车借给我了,跟我一起上车吧。
克莱奥:你会开车?
街道·外景·日
她们走向一辆停在狭窄过道上的敞篷车。
多罗戴(上车):刚刚学会,开不好。
克莱奥:……啊!啊!
多罗戴(上车):坐好,系上安全带。嚼块口香糖,小心点儿。
克莱奥:噢!噢!
多罗戴:咱们为什么不经常见面呢?你的微笑使我想起了那段美好时光。尽管那时我的生活不太美满,可我们还是经常面带微笑。
克莱奥:是啊,确实是这样。
多罗戴:那时我想当舞蹈演员,你想当歌唱家,鲍勃想成为爵士乐钢琴师,现在……我们三个人中间只有你成功了。
克莱奥:成功?瞧你说的!其实我只是灌了3张45转的唱片。刚才……我去“多姆”了,在那里放了一张唱片,可是没有人听,没有人听呀!
多罗戴(启动汽车):“多姆”不就是加弗音乐厅吗?
克莱奥:是的,在“出发大街”。
轿车驶出狭窄的过道,行驶在大街上,两人高兴地聊天。
多罗戴:你知道吗,那条街在火车站附近,那里的街道都很容易找,名字都是像“出发大街”、“到达大街”什么的……扶好,要拐弯了(两人同时伸出胳膊指向右边)。
克莱奥:我希望用活人的名字命名街道,就像“皮雅夫大街”、“齐齐大街”、“阿扎瓦纳大街”什么的……当这些人死了以后,就更改街道名称,你觉得怎么样?
多罗戴:我知道了,这样的话你就能有一个以你的名字命名的街心花园了。
克莱奥:噢……太晚了。
多罗戴(她驾驶的轿车逐渐驶入阴影中,直到一片漆黑):你怎么了?我觉得你变怪了。
克莱奥:我生病了。
多罗戴:生病了?看过了吗?
克莱奥:看过了,做了个化验。我觉得我病得很严重。
多罗戴:怎么个严重法?
克莱奥:可能会死!或者是诸如此类的结果。
多罗戴:不可能!我的上帝,多么可怕!你是非常勇敢的。
克莱奥:不……我不是这样的。
多罗戴(轿车逐渐驶出阴影):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生病的?
克莱奥:还没最后确诊,我今晚给大夫打电话问问情况。
多罗戴:我真为你担心!可能什么事也没有。
克莱奥:不会没事的。无论如何,我的病情是非常严重的。我是在医院听别人说的,病人们很了解情况的。在诊断的时候,我们相互之间什么都谈。
多罗戴(放慢车速):你为什么去医院?
克莱奥:给我治病的大夫在那里有个诊室。
多罗戴(遇到红灯停车):你哪儿有病?
克莱奥(犹豫一下):腹部。
多罗戴:噢!
克莱奥:我宁愿自己腹部有病,而不是其他部位。
多罗戴:为什么这么说?
克莱奥:这样从外表上看不出来,而且别人也猜不着。
多罗戴:噢,别说了!(汽车向左转弯,多罗戴伸手示意)约瑟是怎么说的?
克莱奥:他还不知道。我们不常见面。
多罗戴:晚上睡觉前,你没有对他说?
克莱奥:没有,他不经常在我那里睡觉,再说他的工作也忙。
多罗戴:我想他是非常钦佩你的。
克莱奥:他确实钦佩我。
多罗戴:说实在的,有爱就足够了,这比说出什么来要实际得多。我一直认为你受到他的保护,所以不便打扰你。(汽车转弯)安吉尔呢?
克莱奥:安吉尔有点担心,但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多罗戴:瞧,真不幸。我累极了,可是……我们该停车了,就是这儿。你等着我,时间不长。(多罗戴下车,从车后绕到克莱奥身边)想想别的事情,我两分钟就回来,数一数水兵帽子上的绒球(克莱奥点点头)。
多罗戴跑着进入一座建筑物的门厅里。克莱奥坐在车里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行人当中有水兵、修女等人的身影。……过了一会,多罗戴从门厅里跑出来,跑向汽车后部的行李箱,打开行李箱的盖子,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将一袋电影拷贝放入行李箱。多罗戴合上行李箱的盖子,然后跑着来到驾驶座上。
多罗戴(发动马达):等的时间不算长吧?
克莱奥:我看到六个绒球,两个修女。
多罗戴(汽车启动):我们得快点了,拉乌尔在等拷贝呢。
克莱奥:那就快点开吧。
多罗戴:我还没有学会挂四档,我刚刚拿到驾驶执照,我费了好大劲才考取的。
克莱奥:我经常坐出租车,这样也不错。
多罗戴:你是个受人宠爱的孩子。
她们的汽车行驶在大街上,穿过一座立交桥后多罗戴伸手示意转弯。
克莱奥:刚才我在街上看到有个家伙绷着胳膊“亮块儿”,真是让人提心吊胆。这鬼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电影院·外景·日
汽车停在一家电影院门口,多罗戴迅速下车,打开行李箱。
多罗戴(从行李箱里取出电影拷贝):你能来帮我一下吗?我们不用把这些拷贝搬到楼上去,可是……至少要把它们卸下来放好(两人一起将拷贝抬出行李箱)。使劲!好(她们把拷贝放在通往放映室的门口),没累着吧?
克莱奥:没有。
两人进门,沿着楼梯走向二楼的放映间。
楼梯上·内景·日
多罗戴(边爬楼梯边喊放映员的名字):拉乌尔!(克莱奥跟着多罗戴爬楼梯,她们来到放映室的门口,放映室里传来正在放映的电影的音乐声)他在屋里,听不见。(多罗戴继续喊放映员的名字)拉乌尔!……拉乌尔!
两人走入放映间,拉乌尔终于听到了多罗戴的喊声,从放映室里走出来,张开双臂欢迎多罗戴和克莱奥的到来。
拉乌尔(指着放在地上的拷贝):小心片子,亲爱的宝贝。
克莱奥看看地上的拷贝,拉乌尔亲吻多罗戴。画面上叠印字幕:
第十章 18:00到18:04的拉乌尔
电影院放映间·内景·日
拉乌尔(走向克莱奥,与她握手):你好,克莱奥,好久不见,你怎么样?你们来得正好,正在放映一部短片(拉着多罗戴的手走向放映影片的窗口),我跟你说过这部片子,快完了,请坐。
克莱奥(走向另一个放映影片的窗口):不用忙乎了,拉乌尔,我只是路过这里。
拉乌尔:请坐(克莱奥站在放映影片的窗口前,拉乌尔将一只凳子搬到她身边)。
多罗戴:克莱奥生病了。
拉乌尔(走到克莱奥身边):病得不会太重吧!你们都坐吧。当人们高兴的时候,疾病就会不翼而飞。
多罗戴:那就小坐一会儿吧,因为我还要去加菲诺家,再说克莱奥也不舒服。
克莱奥:不……不……我很好。
镜头转向银幕上正在放映的无声片的结尾:
桥上,一个戴礼帽的男子正在与一位白衣女郎吻别,白衣女郎离他而去,男子依依不舍地向她挥手,白衣女郎走下台阶时也依依不舍地向男子挥手。男子从身上的衣兜里掏出墨镜戴上,转身向正在走下桥头另一边台阶的黑衣女郎告别,并向她投去飞吻。
戴礼帽的男子(插入字幕):“再见,安娜!”
黑衣女郎走到桥下面的河岸边时摔倒在地,原来是一名正在冲洗河岸的清洁工的胶皮水管绊倒了她,而且当清洁工看到她是漂亮女郎时,竟然拿着正在喷水的水管对着她喷水。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这里经过,黑色轿车立即停下来,一名男子迅速从车里下来,扶起黑衣女郎并将她拖入轿车里,然后扬长而去。见此情景,刚才在桥上与黑衣女郎飞吻告别的戴礼帽的男子迅速跑下台阶追赶黑色轿车,但未能赶上。
戴礼帽的男子(插入字幕):“太晚了!”
戴礼帽的男子灰溜溜地来到桥边一个卖鲜花的摊子前,看到一个花篮的绶带上写着“献给我心爱的宝贝”,立即付钱给女摊主买下这个花篮,然后抱着花篮离开鲜花摊。
鲜花摊主(插入字幕,看着男子自言自语):“??
他害怕战争,而她害怕癌症。在他面前她不再是个惹人怜爱的洋娃娃,而是她自己。这是瓦尔达的女性主义观点,也是一个女性自我寻找与完善的过程。且不说电影时间与真实时间的完整对应,电影里的空间分割也令人惊叹:克莱奥在帽店的玻璃橱窗与镜子间穿行的流动影像暗喻克莱奥的复杂心境。
无论装逼与否,新浪潮代表作总能让我不自觉的进行一些行为模仿,譬如一进博物馆就玩笑说看谁跑得快,一到中东国家的宾馆洗手间就装作自己被拷打,一上欧洲城市的街头就旋转着做卖报态,当然是体现某种共同信息趣味的人来疯。看完此片后的次日,我也在下午5点到7点留意了自身。克莱奥怎么能做这么多事!
一个女人生命中的一个半小时。故事时间和影片时间等长。其实可以更先锋一点,全片黑白混用,凡克莱奥的主观镜头皆用黑白,其余则用彩色,镜头调度上也多做一些分立(所谓不分享画面空间)。瓦尔达的片子真是好,结构精巧,叙事流畅,情感充沛。本片音乐有结构性的作用,主观镜和移动镜头也颇赞。
浮华的女歌手因为可能的癌症消息而濒临崩溃,而爱情让这煎熬的两小时柳暗花明。瓦尔达奶奶的新浪潮代表作,在看似不可能的人物身上呈现女性主义,模仿人眼的记录式镜头含蓄而细腻。戈达尔客串的片中片太有趣了~!(今年最后一部电影,2017年ciao)
彩色塔罗牌开场如同一个被仪式性赋予的人物身份,以及预叙,我们随后与Cleo共同投入黑白的世界中,一切命运似乎都已决定,一切都是病态而残缺的,自由意志不再可能。Cleo所畏惧的,恰好是组成《五至七时的克莱奥》这部影片的重要元素:时间绵延,而这正是一部“实时电影”。随后她逃了出去,逃出了“众人之妻”的异化状态,逃出了空旷的房间,街道是其焦虑的外化,一方面是Cleo对于绵延的逃逸(雕塑是永恒的此在,而电影则是永恒此在的回归),另一方面,则是不祥征兆的闯入。与此同时,瓦尔达给出了一条存在主义式“拯救”的道路,从“未来的时间”转向“余剩的此在”。
很喜欢本片的摄影,稳重而生动、有重点。瓦尔达34岁时拍出的代表作。从细腻的女性视角出发,达到一种普遍人性的释放。巴黎街头的一切人和景在等待诊断结果的女主人公眼里都有了象征意义,但最后观众跟她一起意识到,自由来自象征符号褪去后的生活的真实。片中片「在桥上」也是一则隽永的哲理小品。
1.不仅电影与真实时间同步,还再现了死亡恐惧与寻求真我的心理时间。2.快切的主观镜头-街边行人+相关人物,咖啡馆顾客描摹,橱窗/镜中叠影。3.高达与卡里娜的无声短片,摆脱墨镜与脱去假发,戴不合时宜的黑帽,人体模特的隐喻异曲同工。4.与临行士兵(另一"将死之人")的邂逅让克莱尔袒露自我。(9.0/10)
没想到是这样中产的Cleo。不过也恰如其分,中产才拥有钟表和“时刻”。所以最后士兵人为将“七点”提前,是一种来自无产的反叛。多余的半个小时,是给爱情的吧。
瓦尔达足够细腻,她精准的刻画出一个悲伤、恐惧、濒临崩溃的女人是如何认识自我的。她频繁使用跳切来展现奇奥的变化——从明星到一个“赤裸的人”。电影到6点30分戛然而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就像那彩色占卜镜头中测试的未来不过是对生命的亵渎,那90分钟的“真实时间”才是生活的真相。
很多人说瓦尔达是“女版戈达尔”,要我看比戈达尔细腻多了。尔达已抵达,达尔未达尔。
女人拒绝丑陋,害怕平淡,恐惧死亡。她歇斯底里,然后恋物;她卖弄风情,但难掩骚动;她自恋自赏,因此更加自卑。她若即若离,却只愿独善其身;她欲拒还迎,最终选择了释然。“我以为人人都在看着我,我眼里只有自己,这让我疲惫不堪。”
“只要美丽还在,我就还活着” 星期二不能碰新东西、车牌不吉利、破碎的镜子,哈哈,这么迷信的巴黎人…令人陶醉的摄影,不忍心走神一秒。与观影同步的17:00-19:00时间轴,90分钟的观赏,30分钟的遐想。“亲吻还是想念,亲吻不够就会想念”、“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都随时奉陪,我总是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人人都宠我,但没有人爱我”、“我的身体让我快乐,而不是骄傲” 爱能让人消除恐惧。游走巴黎街头,上车下车,驻足停留,眼神对视,相互倾诉…最后20分钟就是《爱在日落黄昏时》啊:你的火车快赶不上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瓦尔达第一部女性主义/剧情长片,客观现实与抽象意识,人生与艺术,公众与个人,客体与主体,对立暧昧及二元化。片头塔罗牌之后全部为黑白,两小时流逝的时间内巴黎街头林林总总的人群风物,被癌症恐慌占据的畸变视角。“电影书写” 结构细节,身影常出现在镜子里
前半部分“美丽”的女歌手不论是形象还是内心都是别人所想的她别人塑造的她虽然光鲜但却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虚荣的驱壳,影片的后半部分从拽掉假发开始她才成为了有血有肉的真自己,怀疑得了“绝症”成为了一个女人的自我破茧而出的契机。。。PS其实真正的绝症是那个“假我”
很难想象瓦尔达如此严肃地探讨了生与死的问题,科琳娜·马尔尚简直像是安东尼奥尼的莫妮卡·维蒂,只是她并不那样无所事事,而是如此焦躁不安。女主角观看着路人,路人的私语时常清晰可辨,那些在电影里往往一闪而过的存在,被瓦尔达的摄影机赋予了至高无上的主体地位(拿过相机的人,一定会了解那种警惕的凝视;镜头就是权力的化身),这就是她作为导演的权力,也是她作为人的关怀:对主角,对路人,对生命,对一切……她从未改变。
记得第一次遇到这部电影,还是在某大学入学考试的名词解释题上。结果没有答出来,后来面试也没通过。过去至现在的荒也君,看完后认真复习了下自己。
6月21日看發生在6月21日的電影成就達成。我只是路過來給你一個吻👌🏻 on a tout le temps 👌🏻
#重看#想不到这么一部泛着轻快幽默,散发轻盈气息的影片,其实关乎死亡侵袭的恐惧与焦虑。现时真实时间与电影内置时间同步,代入角色感受分分秒秒的折磨,时间汩汩流淌在影像中。结构相当工整,以脱假发为分水岭,意味她自此褪去外在的浮华虚荣,开始自省内敛;从高傲的受宠玩偶到留意周遭普通面孔,众声喧哗的言语化作无数宇宙碎片,一切仍在既定轨道上运行,唯有自己失落在难以启齿的黑洞,这种混乱失序与大量运动镜头结合,极其美妙。印象深刻:1、插播数次阿尔及利亚之战;2、小奶猫抢戏(瓦尔达真是猫控啊!)3、插入短片《麦当劳桥上的未婚妻》,可爱。4、充满各种死亡征兆的暗示,镜子的分裂。
现在想想,电影真特么有意思,无论是因为早期的胶卷时长原因,还是因为经济账或观影效果的原因,最常见的90分钟,既能描绘一个人事无巨细的一生,又能表现一群人惊鸿一瞥的一刻。它何止延长了我三倍的生命,更拓宽了我生命的深度。怪不得老有人说我跟谈过十几个甚或几十个女朋友一样,在电影里,那才是阅女无数。
DVD时代没有看过的電影,现在成了电影经典,不看感觉不好意思和别人对话。电影是流动画面,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而且拍摄也是按照这个时间拍摄,从电影画面里面的路人眼光看,这部电影几乎就是半纪录片创作,长镜头,片中片,各种各样的调度,当然是导演的成名作也是著名的電影代表作,看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