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旅行

4.5
        昨天才聊起说伊朗导演如何，还列举了一些自己觉得特别难听的方言，虽然波斯语并不在列，但今天无意中就看了个伊朗电影，多少有点巧合。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电影，一开场是一片漆黑，夫妇吵架，然后逐渐亮了灯，床上的小男孩。
        随即就是车在郊野行驶，只听到风声、汽车发动机声，画面是大片大片的草、风沙、尘土，字幕不断，夫妇对话。
        从字幕看懂了昨晚吵架的夫妇已经去世，车上是他们的小孩阿夏，这对夫妇在商量如何告知孩子。他们说阿夏正在听歌，他好像很聪明。
        观众猜想的是阿夏在听歌，所以他听不到大人的对话，只有观众看字幕知道对话的内容。
        当观众终于看到这对夫妇的近景，原来他们是聋哑人。
        这就是开场。

        随着剧情发展，当下起大雨，画面依然对着两夫妇，尽管雨刷不断刮着，画面依然是模糊的，只可以看到两夫妇在车前依然不断对话，后面小孩静静坐着。然而一点也不有碍观看，因为观众只需要看字幕，听到的也只是雨声和聋哑人发出的零丁的声音。

        再继续的讨论，经过隧道，黑暗中大家都沉默了。
        出隧道的时候，女演员哭了。阿夏依然看着。
        车继续开，阿夏哭了，他要求去撒尿，不在大人面前哭。

        最后，三个人都没有再言语。
        阿夏偷偷把可口可乐倒进了发动机内，男人去找人修车，女人去洗手间，阿夏拿着空空的可乐瓶。
        可乐瓶被丢在马路上，被来往的车辆弹来弹去，最后压扁。刚好这不就是阿夏的心情和即将面临的遭遇么。
        阿夏躲在漆黑的隧道里，女人来找他。

        这就是整个故事，不能简单地说这是一部靠字幕表达的电影，声音和沉默不是背景，而是情节推动、人物感情的表达方式。
        沉默其实也是一种声音，黑暗让人沉默，特别是聋哑人，他们无法讨论下去，沉默下来，他们因此必须思考，观众也因此必须思考。
        虽然故事情节过于简单，而且两夫妻有些对话其实也不断在反复和些微失真和失逻辑，但还是值得花时间的。
        

导演的一些采访：
        我在和哥哥去伊朗北部的旅途中，有了这个电影的构思，当我们开车穿过隧道的时候，隧道里的黑暗让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在跟别人交谈的时候，或多或少都需要光线，所以当穿过隧道的时候，我们都没说话，这样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环境可以让人沉默，可以打断讨论……于是有了电影的构思

        这个电影拍摄的挑战之一就是声音，以及声音的对立面沉默。片子的重点是“无声”，所以一开始我们想的片名是“沉默的声音”，后来选了“叹息”作为片名是为了让观众知道孩子才是主角，在我看来小孩是这个电影的灵魂，是要他在一天之内接受父母双亡的噩耗。

        我们把镜头按照需要的声音来划分：鸣笛声、发动机的声音、下雨声……所以电影的分镜头是按照不同的声音来划分的……

        我们选的演员主要是非专业的，幸运的是我们找到这两个演员在现实生活中就是夫妻，一起生活25年了，确实经历了很多电影中发生的情况，我们剧本里写的就是他们自己的经历……

要和别人建立感情，首先要用到的就是语言，人们通过语言交换意见和看法，分享彼此的情感……没有了语言，观众通过字幕和他们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来理解……风的声音就是电影的对白，观众通过风景和字幕了解剧情。最后一个场景我们收录了山里的声音，这是之前没有计划的，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拍摄了3/4个可能发生的结局。我把剪辑出来的第一个片子发给阿巴斯和其他几个朋友，然后我们拍了最后一个镜头，孩子坐在隧道里，抬头看。我觉得这里不需要声音，我们之前用了很多声音，但在这里需要突然的安静与前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很不想拍一个让人没有任何希望的结局。

        遇到阿巴斯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他给我印象最深就是课堂上什么都讲，就是不讲电影理论，也不讲电影故事，包括他自己的和别人的，他的名言就是“要想成为导演，就去拍电影。”。如果有一天我们想拍一部电影，那就要不停地努力，他总是强调努力行动的重要以及要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
        在伊朗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经常变来变去的环境，当你想要拍你完成的剧本时，你面对的环境可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我们必须灵魂，克服困难，适应新的环境。
        对我来说，伊朗是我唯一能拍电影的地方，成本不高而且熟悉这里的环境。它们给我很多灵感，所以我不认同有些人说：在伊朗拍电影是很困难的。这里有好也有不好，要学会从不利条件中看到有利条件，才能找到新方法，新方向。电影审核与其看成一个障碍，不如当做激发创作力的机会。我们需要创新我们的电影，所以如果想要拍电影，就一定要学会把不利变为有利。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所有伊朗导演都是这样做的。电影审核使我们更努力的拍摄。

        没有人愿意投资一部全是字幕，情节又慢的电影，所以我们自己筹钱，完成了这部独立的电影。这也是好事，因为不用按照别人的意见来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