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察为其对民的暴行找借口,将向往思想自由的平民包装成恐怖分子的背景下,一个情感失意+愤世嫉俗+冲动且极端的青年,在寻找分居妻子的冲动当下凑巧撞警察枪口上了,于是被警暴力+枪击,最终荣幸充当了这个袭警的“恐怖分子”身份。他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最终活了下来,但又是不幸的,因警察枪击,患上心理综合征、失语症、癫痫...面对警察洗脑,他几乎已经相信他就是那个恐怖分子。无论是分居女友及其男友不断提醒其无辜遭遇,还是警察连续压迫与刺激,又或者医院医生与他的辩护律师在为他抗争这种警察暴力,以及女护士安杰丽卡的存在对其刺激带来的男性生理欲望层面的觉醒,还是各种报纸与杂志对其身份的暗示...这位个体记忆与身份遗失身体残疾的警察暴力受害者,踏上顽强的康复与找寻记忆之路。随着记忆逐渐恢复,他开始不得不面对在寻找记忆与面对当下情感已然无法挽回的妻子以及身体残疾的痛苦三者交汇下,男性个体健康/自尊/欲望的伤害与缺失中,内心的失衡与极端。随着福尔克(妻子的现男友)不断地煽动民警矛盾,警察逐渐开始将矛头对准福尔克,却又持续对霍夫曼(男主角)施加精神暴力,当霍夫曼在情感失意与生理创痛及警察暴力的三重挤压下,终于决定向警察妥协,却发现此刻的他已经被警察放弃,只是因为“恐怖分子”身份被利用完了而已,而警察的下一个目标,是福尔克!电影的最后霍夫曼找到了陷害他的警察舒里希,在戳穿他谎言(被霍夫曼捅刀)并进行警民角色互换中,舒里希最终崩溃,霍夫曼也终于明白,舒里希同样是这场警民暴力中其中一个工具人。 电影的悲剧在于,没有人真正在意,霍夫曼在这场政治迫害中,失去了什么? 影像80分 开头和结尾两场影像是电影最具力度和艺术价值的表达,中间部分整体侧重叙事与人物细节的刻画,影像层面除了偶尔准确运用的配乐,其实整体在一个相对有空间让影像替代叙事在表达层面更具艺术化和力量的可能!但问题不大,选择影像还是选择更侧重叙事与人物构建,是导演的自由。 导演85分 如果放在当代,导演在电影里头充当的功能,体现的能力,几乎可以列入大师级 剧本90分 非常杰出的剧本,电影剧本的细节与演员构建角色的细节双重的将电影的内容推到了一个极致 表演90分 男主角布鲁诺·冈茨是影史知名的伟大演员,对这样一个无论从身体的表达层面,还是从心理的表达层面,甚至与对手的互动都非常高难度的角色,完成得非常杰出,基本挑不出毛病。整体来说电影的演员们都非常出色,充分的充当了某种符号式的载体,透过群像载体,我们看到一个完整的社会,政治与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暴力只是其中极其残忍的一种! 创新85分 作品分86分 影史系数0.8(大师之作) 影史分73分 毋庸置疑,这是一部杰出的政治电影,也是在这个时代容易被忽视的一部佳作,因为它题材过于犀利,内容过于复杂,并且人物细节的刻画过于真实,与大众之间的距离大概就是肖申克与死囚越狱的距离! 政治暴力于民的剥夺与创痛,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进行时,无论是美国白人警察枪杀黑人,还是亚洲国家的警(对)民暴力,这部电影的意义在于,让我们看到一个完整的政治背景下,被政治暴力伤害与创痛的人,他将会经历的创痛与遗失。 如果影像整体的构成更趋于艺术化,在影像层面再多下下功夫,也能列入大师之作!
《脑中刀》电影剧本
文/〔西德〕彼得·施奈德、莱因哈德·豪夫
译/郑再新、郑华汉
霍夫曼的实验室·内景·外景·晩上
霍夫曼独自一人留在实验室里,他关了屋里的灯。大厦里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霍夫曼倚窗站在黑暗中,望着窗外。他一手朝窗框摸去,象是在摸索窗把。窗户是关着的,没有打开;霍夫曼让自动卷窗卷上去一点,随即又让它落了下来。他摘下电话耳机,拨了个号码,但马上又挂上了。霍夫曼开了灯,在写字台前坐下。他在一堆写满数字与各种公式的纸片里翻出一个练习本。他打开本子,用力透纸背的粗大字体在二月二十七日这个日期下面写了一句话:“一个处在我这样位置的美国人是很有可能胡乱朝窗外开枪的。”他合上本子,将它放进一个抽屉里。接着他十分迅速地收拾好工作台,向离心机走去,把两碗菅养饮料放到分格架子上,然后离开了实验室。
某新住宅区的街道·外景·晚上
此时此地仍有汽车在行驶。霍夫曼行色匆匆从明亮而阒无人迹的爿爿商店前走过,不知要到哪里去。蓦地,他放开步伐跑了起来。在一幢房子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他们吃了一惊,忙向霍夫曼跑来的方向望去,看出来人不是跟踪者。霍夫曼愤怒而绝望地一边奔跑一边不停口地说着相同的两句话:
霍夫曼:你说谎,你说谎!你彻头彻尾地撒谎!
远处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
小酒店·内景·晩上
这是一家夜里11时以后客人才满座的小酒店。墙上挂着弃置不用的老式用具,贴着带政治性的招贴、告示之类的东西,它们不是使人想到现在,而是追忆起往昔;酒店后部放着一张台球桌。霍夫曼用搜寻的目光环视着酒店,他一直走到酒店后面去,接着再往前向酒吧间走去,只有一张桌子有人。
霍夫曼仍气喘吁吁,但是因为顾客们来了,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激动。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这不是他甘心情愿要进去的那种酒店。柜台里的女人好象认识他,一直在观察着他,于是霍夫曼向她转过身去。
霍夫曼:安娜来过这儿吗?
柜台里的女人摇摇头,给他倒上一杯意大利葡萄酒。霍夫曼一饮面尽,随即走出了酒店。
公用电话亭·内景·外景·晚上
霍夫曼在电话亭里,拨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号码。过了一会儿,有人和他通话了。
霍夫曼:安娜在吗?我无论如何得和她说话……现在马上……喂。你是安娜吗?我得告诉你,我把一切又作了完全不同的考虑……那是一定的……我来接你。雷打不动。
他挂上耳机,隐没在黑夜中。
雅可比大街上的青车中心·外景·晚上
青年中心设在一间临时工棚里,工棚坐落在原有的草地上,周围事些新的建筑。外面的墙上写着许多标语口号。进入青年中心的通道已被警察和警车封锁了。青年们一个个被警察从房子里生拉硬拽地架了出来,工棚里正在进行搜查。附近那些新建筑物的窗口尽是看热闹的人,就连工棚外面也挤满了人。霍夫曼就在其中。当越来越多的青年人被从房子里拖出来並被塞进草绿色囚车的时候,霍夫曼试图要突破封锁进去。他被一名警察抓住了。
霍夫曼:我得进去!
警察根本就不听,尽量把霍夫曼往回推搡。霍夫曼终于成功地脱身了,来到青年中心的入口处。就在与此同时传来安娜的声音。
安娜:霍夫曼!
安娜和福尔克正被推进一辆警车,安娜向后扭过头来望着工棚。同时福尔克也冲着霍夫曼的背影大叫,然而两人的喊声他都没有听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工棚中。从安娜和福尔克的角度可以看到正在搜查工棚,听到工棚里的响声。当霍夫曼消失在入口处之后片刻,响了一枪。画面停格。
城里一家医院的手术室·内景·早晨
霍夫曼躺在手术台上,不省人事。主任医生和他的助手正准备做开颅手术。霍夫曼的头被固定在作手术用的器械内。率领三名武装警察的刑事警长朔尔茨出现在门口。主治医生格勒斯克向一名护士摆头示意,在这儿没有朔尔茨的事。护士便将警官们推出了手术室。当主任医生开始动手术时,只听到医疗器械和仪器发出的响声。
急救室·前厅·内景·白天
一名身着便装的警官坐在前厅,安娜和福尔克出示他们的身份证和探视许可证。警官在打电话报告他俩的情况。他一面在等对方的答复,一面在审视他们。安娜用手掠了一下前额,象是不得不捋捋耷拉在前额的一缕头发似的。她靠在福尔克的身上,福尔克挑战地望着警官的自光。警官放上耳机,站起身把福尔克上下捜个遍。他让他俩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福尔克漫不经心地从把里掏出钱放到桌子上,另外还有一只口琴和一包荷兰香烟。安娜则掏出一个笔记本、一张未付款的罚款单、一把发刷和一张贴着相片的学生月票。警官指着一堆淡绿色的罩衫、塑料帽和套鞋让他们换上。
急救室的走廊·内景·白天
病房里反复传来节奏不规律而尖利的喊叫声。急救室里笼罩着一片忙乱景象。医护人员也都穿着防护罩衫。各个病房的门都敞开着。在走廊当中有个老头坐在轮椅上,他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安娜和福尔克。安娜探头朝一间病房望去。在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孩子,手臂和鼻子上插着橡皮管,身旁放着木偶玩具。有个护士来推老头的轮椅,安娜转向她。
安娜:我想看看霍夫曼先生。
护士:请等一等!
护士扶轮椅里的老人站起来。老人一只手在抚摸他那直发抖的大腿。格勒斯克医生从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里走出来。他用好奇的目光看了安娜好一阵,但是目光里丝毫没有流露出纠缠不休的神色。
格勒斯克:您是他的夫人?
安娜不耐烦地点点头,格勒斯克把一只手插进罩衫里,打量起福尔克来。安娜不准备介绍福尔克。
安娜: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格勒斯克:刚才有位女士往这儿打了电话。自称是霍夫曼先生的妻子。我们医生不想牵扯进去。不过有一点我认为是很重要的:来探视霍夫曼的女人必须按规矩办事,並且她一定是他信得过的人。您是吗?
安娜:我就是。
格勒斯克:那请来吧。
格勒斯克转身走去,又回过身看看福尔克,福尔克並没有跟着他。
福尔克:我等着。
福尔克在走廊上找椅子。但是没有找到,他便从一间空房间里搬了一把。他在靠窗户的壁龛前坐下,窗户正对着医院后面的街心花园。他从衣袋里掏出口琴,放到嘴上吹起来。响亮但不吸引人的口琴声和电视监视器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霍夫曼在打点滴,他的头被包扎着。主任医生和日班护士爱米丽亚站在他的床边。门口有个便衣警官。霍夫曼睁着双眼,深陷的紫色伤痕一直延伸到颅顶。他脸色苍白,神色冷漠。安娜在他床上坐下,尽管爱米丽亚已经给她搬了椅子。安娜向霍夫曼俯下身去。她轻声而温存地呼唤着。
安娜:霍夫曼,是我,安娜啊!
霍夫曼没有反应,仅仅眼睛动了动。
主任医生:霍夫曼夫人,您说话得大声点!
由于安娜没听见,主任医生便示范了一下。
主任医生:您夫人来看您啦,霍夫曼先生!
霍夫曼没有动静。主任医生便轻声地向格勒斯克医生问了个问题,随即又去和霍夫曼说话。
主任医生:您的夫人安娜来了!
这次霍夫曼的嘴唇动了,看样子他好象要说点什么,看得出他是在竭尽全力。突然他大叫起来,声音出人意料的大,尽管发出的声听不清楚。
医生们产生了职业性反应。安娜感到宽慰了些。爱米丽亚又正正椅子,自己坐了上去,警官走近霍夫曼的床。
主任医生:霍夫曼夫人,请您接着说。您现在得留下来了。
由于安娜喊了不顶用,主任医生又主动喊起来。
主任医生:您说下去啊!喂,贝托尔特!
霍夫曼又动了动嘴唇。
霍夫曼:二十八,二十九,八十二……
安娜很着急,身子还没朝主治医生转过来就说话。
安娜:请您喊他霍夫曼!
安娜朝霍夫曼俯下身去。
安娜:你听我说,霍夫曼,你说你听见我说话了!
霍夫曼停止了数数,眼睛直看着安娜,但是看不出来他是否认出了安娜。安娜抓住他的手,手指一点劲也没有,对安娜的抚摸毫无反应。安娜说话声音大起来,她这才明白,霍夫曼只对清晰的信号有反应。
安娜:霍夫曼,跟我说点什么吧,随便什么都成,你说安娜!
格勒斯克:请您把帽子摘掉!
安娜取掉头上的帽子,霍夫曼嚅动着双唇。安娜试着以另一种语调说下去。
安娜:你认得我吗,霍夫曼,还是不认识了?我是你的小鸭子啊!
霍夫曼的面庞第一次舒展开来,手指也活动起来,轻轻地握住了安娜的手。安娜身边的警官也朝霍夫曼俯下身去,象是要听懂霍夫曼嘴唇发出的每个音节。安娜不知所措,朝他喊起来。
安娜:你让我单独和他呆一会儿,你出去!
格勒斯克愤怒地将警官拖离病床,把他朝门外推。
格勒斯克:这是病房,不是警察所!
霍夫曼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的双唇只表现出他希望得到温存。安娜长久地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显出旁若无人的样子。
急救室走廊·内景·白天
爱米丽亚把霍夫曼病房的门关上,走进护士室。两个护士扶着一士患者上厕所。这个病人很喜欢福尔克吹奏的口琴,他站了片刻倾听着,护士们也随他的便。从护士室在传来电视解说员低沉的声音,音量随即又被调大了。福尔克全神贯注,停止了演奏,向护士室走去。
电视解说员:近日来在雅可比大街发生的事件与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丝毫无关。
福尔克伫立在护士室的半开着的门前,透过窗户看见爱米丽亚在看电视。其他护士围坐在一张桌前喝咖啡。福尔克用口琴敲窗户时,爱米丽亚並没有发现福尔克,爱米丽亚吃了一惊。福尔克完全推开护士室的门,站到了屋里。
福尔克:我可以进来吗?
爱米丽亚把电视机声音拧小了点,她眼含敌意地打量着福尔克。他朝她做了个歉意的鬼脸。
福尔克:请问……
他用手中的口琴指指放在爱米丽亚面前桌上的报纸。
福尔克:他情况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爱米丽亚不明白福尔克的问题。
爱米丽亚:您问我什么?请您往里走!
一名护士:一个人是否脱险,如果他不在我们这儿,人们总是最先知道。
爱米丽亚和另外两名护士格格地笑起来。福尔克指着爱米丽亚面前的报纸上的照片。在《恐怖活动的牺牲者》的标题下登着一个警察躺在担架上,由两个救护员抬到一辆小救护车上的照片。
福尔克:我打听一下这位……朋友和助手的情况。
爱米丽亚:那上面不是写着嘛!
福尔克:这事我情愿从你们这里打听!可他是同霍夫曼一起被送到你们这儿来的!
爱米丽亚:送我们这儿啦?我们可从来没收过这么个人!
两个护士利用和福尔克谈话的时间把他看了个够,并在一边窃窃私语地议论他。
另一个护士:您喝咖啡吗?兑牛奶还是不兑?
福尔克点点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福尔克:他会在哪儿呢?在哪个急救室呢……
他又朝报纸望去,读起其中的一段。
福尔克:……受了危及生命的刺伤?
这个时候朔尔茨来了。福尔克估计从他身上是得不到回答的。
福尔克:您不会是偶然知道这位同事呆的地方吧?
朔尔茨没听清问题,他继续向前走去。福尔克用塑料杯喝着咖啡,一边用小塑料棒搅拌着。爱米刚亚坐下来,背对着福尔克,示威性地将电视机的声音拧大了。
电视解说员:……从国内政治和从警察局角度看,凡必要的东西要有法律依据。如果某种特定情况出现了才制定法律,那是没有意义的。相反,之所以必须制定法律是为了防止某种情况的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党派就要认清它们的共同任务,並加速制定出安全法来。
急救室的走廊·内景·白天
格勒斯克和安娜从霍夫曼的病房走出来,福尔克朝他们走去。福尔克觉察出安娜受了刺激,就去拥抱安娜。
格勒斯克:他对您没有反应。这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安娜抹掉眼泪,朝福尔克转过身去。
安娜:我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
福尔克:他会恢复健康吗?
格勒斯克:有希望。
福尔克:需要多长时间?
格勒斯克做了个含糊的手势。
格勒斯克:得几个月,几年。这谁也不敢预言。
福尔克:但是报纸上却说,他不过是头上挨了几下打!
格勒斯克转向安娜。
格勒斯克:您尽量每天都来。您现在可以为他做的事比医生要多。
安娜:他会恢复徤康吗?
格勒斯克:您有孩子吗?
安娜摇摇头。
格勒斯克:您丈夫象个孩子,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学起:看、听,吃、走、说和自卫。
画面的背景是朔尔茨正和一个警官说话。
福尔克:警察们在和颜悦色地看着他,在祝愿他恢复健康呢!你和我一样清楚,一旦霍夫曼自己能够擦屁股,他们就会把他接走的!
电子计筧机X光断层摄影室·内景·白天
霍夫曼在接受扫描诊断检查。他的头被固定在检查仪上,在用电子计算机X光断层摄影术照相。在有隔窗的屋子里,格勒斯克和操纵检查仪器的电子计算机人员在观察由激光摄影机记录下来的大脑各个层面的检查数据。格勒斯克用彩色铅笔在激光照片上标出不正常的地方。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霍夫曼被牢牢地固定住,躺在病床上,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睁着双眼。他一只眼盯着点滴,做出要看东西的尝试。他先眯起一只眼睛,随后又眯起另一只,他好象觉得用左眼能够看得清楚些。他又倒换了几次眼睛,最后睁开了左眼。他的目光停在盛有营养饮料的玻璃容器上。后来,每当霍夫曼去看他在实验室的工作台时,观众不禁又想起了这一画面。他看完玻璃容器后又试图朝窗外看去。在医院的庭院里摆放着一台其部件正在慢慢运动的卡尔德活动玩具。
霍夫曼的光看上去是宁静的。
在霍夫曼的病房前和病房内·内景·白天
格勒斯克和律师安莱特纳在通往护士室的门道里。
格勒斯克:他说话,但是不对我们说。
安莱特纳:我倒情愿试试。
格勒斯克:假若您是他的朋友,您倒有希望。只是您别指望他会明白您说的话!他只认得您的声音。
格勒斯克推开通往霍夫曼的病房的门,霍夫曼端坐在床上,他的头仍然包扎着。在床头柜上放着吃剩一半的饭菜——浇豆泥的牛舌。护士爱米丽亚把着霍夫曼的手试着用羹匙舀苹果酱往嘴里送。他拒绝护士帮忙,把羹匙放到了左手。爱米丽亚想把羹匙重新挪到他的右手,但是他捏着不放。
霍夫曼:不!
格勒斯克:霍夫曼先生,有位朋友看您来了!律帅安莱特纳先生!
爱米丽亚:他过去就总这么大脾气吗?
安莱特纳:他是个左撇子,这就是一切!
安莱特纳在上床头坐下,观察起霍夫曼来。他拿不准他该如何同霍夫曼搭话,他是否该咂咂舌头或吹吹口哨。他终于用指关节敲了敲床沿。
安莱特纳:你还认识我吗?记得那个玩钟摆的人吗?霍夫曼先生!
霍夫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下意识地伸出他的右手,希望安莱特纳握住它。
安莱特纳走伸窗口,朝窗外望去,他在考虑如何让霍夫曼明白自己的意思。安莱特纳自言自语。他在斟酌词句。
安莱特纳:你怎么会陷到里边去了!
霍夫曼点点头,並不是以此表示同意,他同时在用羹匙搅和苹果酱,接着以十分僵硬的动作把羹匙塞进了嘴里。安莱特纳突然想起了什么,在他十分大声和清楚地与霍夫曼交谈之前,他首先对他嘟喃着。
安莱特纳:是无妄之灾,还是自杀举动?
霍夫曼一时之间变得神情专注起来。他没有看安莱特纳,脸上掠过一丝傻笑,嘴里嘟嘟喃喃。
霍夫曼:我是你的小鸭子!
安莱特纳:你想得起来我们是怎么谈话的吗?
霍夫曼重新陷入迷乱之中,他把那碗果酱放到床头柜上,他眯起一只眼睛很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动作。
格勒斯克:您接着说!无妄之灾对他指的是什么?
安莱特纳:哪种情况对呢,霍夫曼?还是两者都不对?
安莱特纳坐在霍夫曼的床上,霍夫曼打量着他。
霍夫曼:别这么大声!
安莱特纳看来对首次接触有这种表示感到满意,他朝格勒斯克转过身来,同时以长期养成的习惯动作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拴着长长的皮带的铜质圆锥体来,让它在拇指和食指间来回摆动着。
安莱特纳:子弹射进脑子有多深?
格勒斯克:子弹是从左耳上面射进去的,留在了紧挨着头盖骨后面的部位。
安莱特纳很不耐烦地端详着格勒斯克,好象期待着格勒斯克明白他发问的意图。霍夫曼很有兴趣地盯着圆锥的摆动。
安莱特纳:他伤情如何?
格勒斯克:这一枪估计是破坏了部分运动性言语中枢。
安莱特納:您能不能给我这个外行讲讲?
格勒斯克:比如,他认识他手上拿着的是调羹,而且知道调羹的用途。但是他却想不起相应的词汇来。
安莱特纳从霍夫曼的手上取过调羹问道。
安莱特纳:这是什么?
霍夫曼看着安莱特纳,安莱特纳好象把他当成傻瓜来愚弄,霍夫曼傻笑着。
霍夫曼:果酱!
安莱特纳:这是一把调羹,你说“调羹”。
霍夫曼:果酱!
格勒斯克:他会想起一些词汇的,其他的必须重新学习。您可以设想一下,有人在外国长大,他的母语几乎都忘光了。
安莱特纳:受了这样的伤,难道只是忘记了词汇,还是连经验和经历都忘了?
格勒斯克:两者都忘了。
霍夫曼用食指多次去碰摆动的锥体,他还动手去抓它。安莱特纳拉过霍夫曼的左手来,把他的拇指和食指分开,把皮带挂在上面。锥体轻轻摆动起来。
格勒斯克:这是让他回忆什么呢?
安莱特纳:让他回想起一个旧的愿望。我相信这一点!
格勒斯克:您能否给我这个门外汉解释解释?
安莱特纳耸耸肩。他向医生表达出的感情似乎表明他不愿意泄露霍夫曼和他之间的某种秘密。
安莱特纳:就是让他想起那个由于对他自己的各种愿望产生焦虑而轻生的想法。
神经科的健身房·内景·白天
一名护士在和霍夫曼做体育活动。可以明显看出,他右侧的瘫痪已经减轻。但是他的手仍保持着僵直的姿势。
神经科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霍夫曼已经离开了急救室。他现在在神经科。
霍夫曼坐在床上,怀抱着一把小提琴在弹拨。他只是头上还贴着橡皮膏。视觉综合症已消失,但看东西时目光仍然是呆滞的。安娜拥抱霍夫曼,他不再摆脱她了。福尔克惊异而茫然地站在一旁。安娜从霍夫曼的怀里脱开,指指福尔克。
安娜:福尔克也一起来了。
她和他说话嗓门很大,口气差不多是厌烦的。她的谈话方式使未曾和脑外伤患者打过交道的人感到很不舒服。有时这种交流方式实际上和纯属厌烦难以区分。霍夫曼漠然地朝福尔克望去。福尔克在霍夫曼的床前跪下。
福尔克:假如你什么都不会说,你就冲我的脸吹口气吧!
霍夫曼的头戒备地向后靠了靠,好象福尔克身上的气味使他感到不舒服。福尔克朝安娜转过身去。
福尔克:他再也不认识我了!
安娜:他不想认识你!你得想想怎么回事!
福尔克想了个主意。他往后退了几步,助跑了一小段,在霍夫曼面前做了个倒立前手翻成站立。霍夫曼的左手直搓大腿,而且双唇发出了声音,象是模仿撞击的响声。
霍夫曼:Bramm!
福尔克由于成功地做了他的拿手动作而受到鼓舞,他接着表演了几个滑稽可笑而又引人模仿的鸭跳:霍夫曼随着福尔克的跳跃上体在颤动,略为支撑起来,象是要起床,但随即又放弃了这种尝试。
安娜:福尔克给你带了点东西。
她伸手从福尔克上衣口袋里掏出口琴给霍夫曼看。霍夫曼没有回答,他只把双唇撮起,因为他想得到安娜的温存。
福尔克:别这么叫喊。
安娜没有理会福尔克,对霍夫曼的需要作了让步,吻了他,但有点过于一本正经,以致自己並没有吻好,于是她重新再作。
安娜:你吃好了吗?
霍夫曼:果酱!
他舔着嘴腾,突然傻笑起来,嗓门很大地重复着。
霍夫曼:果酱!
安娜:苹果酱!这是咋天的!今天呢?今天有什么?
霍夫曼:果酱!
他又请求似地撮起嘴唇,做出接吻时的口型。
安娜:今天也是果酱?每天都是果酱?
霍夫曼点点头。安娜忍不住笑了。
霍夫曼:果酱……接吻!
安娜匆匆吻了他,便又放开了他。福尔克此时已把口琴放在嘴上。奏出头几个音,霍夫曼就全神贯注起来。安娜一时被忘记了。
霍夫曼:我吹吹!
福尔克把嘴和口琴朝他凑过去,霍夫曼伸手过来抚摸,乐声使他面部舒展开来。福尔克开始演奏起撒丁舞曲。霍夫曼的反应咄咄逼人。
霍夫曼:福尔克滚出去!我!
福尔克刚想停下来把口琴递给他,安格里卡已经进了屋子。她低声但却坚定地对福尔克说:
安格里卡:您接着吹吧!
福尔克中断了自己的乐曲,用口琴打着节拍唱起了一支歌。不一会儿,霍夫曼的嘴动起来,福尔克轻声地吹着,霍夫曼应声哼唱起副歌来。在吹奏到第二节的时候,福尔克故意等了一下,让霍夫曼有机会回想。他确实知道副歌的开头歌词。当福尔克吹奏完毕时,霍夫曼把口琴抓了过来。他把口琴放在嘴上,却没吹出声音。
霍夫曼生气地将口琴还给了福尔克。在福尔克吹奏的时候,霍夫曼就不停地扯他的罩衫,按压臀部。他老想把在脖子后面打结的罩衫从头上脱下来。安娜替他解了结。
福尔克:你是不是想去厕所?
安格里卡:他想脱掉罩衫!
她想重新替霍夫曼系好罩衫,但是安娜的手臂按住了她的肩膀。
安娜:随他去吧!
安格里卡:好吧,那您得重新把他弄上床!
两个妇女替霍夫曼脱下罩衫,霍夫曼便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
霍夫曼:这你没有想到。
福尔克:想什么?
霍夫曼:这你没有想到!
福尔克:什么东西我没有想到,霍夫曼?
霍夫曼把福尔克的头扳过来紧挨着自己的嘴。
霍夫曼:我们两个在这里要当心小屋……
霍夫曼傻笑起来,福尔克也笑了,但他並不清楚他该想什么。霍夫曼把头扭向一边,又想摆脱困境。
安娜:他现在想睡觉了。
安格里卡给他盖上被子。福尔克从靴子里拿出一张传单递给安格里卡。
福尔克:您也许看过不登在报纸上的东西。
安格里卡接过传单看了一眼。在《谁是牺牲者?》的标题下有两张照片:左边的是躺在担架上的霍夫曼,右边的是由武装警察组成的一支特遣分队。
医院大门口·外景·白天
福尔克和安娜走出医院。福尔克给一个警官的冲锋枪上塞了一张传单。这个警官想朝福尔克冲过去,他的同事拉住了他。
律师安莱特纳的办公室·内景·白天
安莱特纳的办公室布置得既时髦又实用,但毫无富丽堂皇之处。自从看望了霍夫曼之后,安莱特纳就开始自修要成为一名脑外伤专家。他的办公桌上堆着几本有关人脑的书,墙上挂着这类解剖图。安娜面对安莱特纳坐着,福尔克却无兴致坐下。
安莱特纳:霍夫曼身上带过刀吗?
安娜摇摇头,她觉得这问题提得荒唐。
安莱特纳:他到雅可比大街去干什么?他常到那儿去吗?
福尔克:有时他把汽车借给我们,並请我们喝啤酒。就这些。多数人都不理解他到那儿去干什么。他们问我,他搞同性恋吗?
安莱特纳:那么晚上呢?
安娜:他来找我。
安莱特纳:他当时对我说,你们不再见面了。
安娜:他每一天的说法都不一样。
福尔克:他为什么去那儿,反正一个样。警察向他开了枪,问题在这儿!
安莱特纳:你在场吗?
福尔克:难道在场的人都把他捧成恐怖分子不成?因为从第一天起他们就咬着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不放,所以我们必须从一开始就顶住。对警察的控告发出去了吗?
安莱特纳点点头,但是对福尔克有了更大的保留。
安莱特纳:没有霍夫曼的供词。控告是没多大用的。
福尔克:那你就得起草一份他的供词,律师先生!
安娜朝福尔克转过脸去。
安娜:霍夫曼需要帮助,口号对他没有用处。
福尔克:你们根本就不理解所发生的事情!
他砰地关上身后的门走了。
安莱特纳:这人太顽固了!难道这就是你喜欢他的地方?
安娜:这一点即使我觉察到了,也不会反感,我只知道我应该觉察什么。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早晨
霍夫曼端坐在床上。他看上去已大有好转。视觉综合症几乎完全消失了,面部神情也不再那么呆板了。当安格里卡进来招呼他时,可以看得出,他象一个用目光慢慢地描绘陌生人的轮廓的孩子那祥,长时间地径直端详着安格里卡。安格里卡问候霍夫曼“早晨好”,霍夫曼撇撇嘴,似乎觉得回敬她太无聊了。安格里卡把一个盛有药水的塑料杯放在床头柜上,手里拿着药丸。霍夫曼抓起塑料杯,但他没有马上往嘴里送。当他想一下子把药水喝下去时,安格里卡拦住了他。
安格里卡:先服药丸!
她把药丸递给他,霍夫曼手里拿着药,又去抓杯子。安格里卡从霍夫曼手里拿过药,想放到霍夫曼的口中。霍夫曼却用舌头顶住不服。
安格里卡:一起吞下去!对你的脑袋有好处!
她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窗外传来鸟儿的啾瞅声,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轻轻的簌簌声。突然,病房里整个明亮起来。霍夫曼单眼看着安格里卡,另一只眼却眯缝着。安格里卡身穿白罩衣站在窗口的阳光里。
安格里卡:你为什么总眯缝着这只眼?
她把日报首页放到他眼前。很大字体的醒目标题写着:《鲨鱼威胁着意大利海滨浴场游客!》。
安格里卡:开始!把字母读出来!
霍夫曼:HAI!ITALIA!Que bella ITALIA!(注1)
安格里卡:你能阅读了!
霍夫曼发出傻笑,好象他刚骗过了安格里卡。他表面上毫无目的地在翻阅报纸,其实他在寻找某种消息。在内页的一版上他发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标题是:《贝托尔特·霍夫曼的双重生活!戴着科学家面具的恐怖分子!》霍夫曼自豪地望着自己的照片,用食指指着它。
霍夫曼:霍夫曼!
他端详着安格里卡,好像他在期待着她的祝贺似的。她拿走了他的报纸,霍夫曼恼怒起来。他不让安格里卡觉察,从口中将藏在舌下的药丸取了出来。
安格里卡:你睁开双眼!你看见什么啦?
霍夫曼凝视着安格里卡的额头。
霍夫曼:三!
安格里卡:什么三?
霍夫曼:那儿呢!
他用食指指着安格里卡的额头。她让额头靠近霍夫曼的指头,霍夫曼在数数,先指指双眼,再指指额头的中央:
霍夫曼:一、二、三!
安格里卡:你看见了三只眼睛?
霍夫曼点点头,安格里卡大笑起来,霍夫曼马上跟着大笑起来。
霍夫曼:四只!你看那儿!
霍夫曼试着起床,他一只脚下到了地板上。
安格里卡:别下床!
她把尿瓶递给他,霍夫曼将它推开。他朝安格里卡挺直身子,紧紧抓住了安格里卡。
霍夫曼:对脑袋有好处!
神经科的走廊·内景·早晨
安格里卡推着车送霍夫曼去厕所。她请另一个护士来帮忙,因为霍夫曼还不能自己站起来和走动。
坐在霍夫曼门口的警官觉得有人在谈话。他站起身来,安格里长呵斥了他一顿。
安格里卡:哎呀,请您走开,您就会捣乱!用您那侦探的鼻子到处鬼鬼祟祟乱窜!您要是想帮忙,那您就先上上护士学校!
安格里卡和一位同事推着霍夫曼去厕所。坐轮椅的老人又出现在走廊里。他一看到霍夫曼便叫嚷道:“救命呵!救命!”护士们並不去理会他。到了厕所门口,她们一左一右将霍夫曼从轮椅里搀扶出来。他站着时还不能保持平衡,但是他尽力想保持平衡。她们将霍夫曼扶到便桶上,安格里卡用一只手紧紧抓住他,因为他离了用惯的扶手就会往一边倒。霍夫曼瘫坐在便桶上,他似乎完全忘了他来这里干什么了。为了提醒他,安格里卡按了按水箱开关。
安格里卡:怎么样?
她试着再把霍夫曼扶起来,但是霍夫曼坐着不想动。朔尔茨出现在门里,看着除了坐在便桶上的霍夫曼还有两个人。
朔尔茨:噢,他在这儿呵!早晨好,霍夫曼先生!
安格里卡:请您到外面去等着!
朔尔茨:主任在哪儿?
朔尔茨没有等到回答便继续往走廊里走。这时霍夫曼便出来了一点。安格里卡戴上橡皮手套替霍夫曼擦屁股!
安格里卡:好极了!
霍夫曼感到挺自豪。
霍夫曼:Bella Italia!Siempre pronto in Italia!Molto in gamba in Italia!(注2)
护士们想让霍夫曼再坐到轮椅里去,可是他使出意想不到的力气表示不肯。他一定要走回他的病房,由于护士们紧紧抓住他,他便乱动乱打起来,差点向前栽倒在地板上。当护士们硬是将他按在轮椅上的时候,他竭尽全力吼叫起来。
主任医生诊室·内景·早晨
主任医生坐在写字台后,翻阅霍夫曼的病历。朔尔茨没有接受让他坐下的请求。
主任医生:我可以看看逮捕证吗?
朔尔茨从公文包里取出逮捕证递给主任医生,主任医生匆匆扫了一眼证件。
主任医生:遗憾的是霍夫曼不宜逮捕。
朔尔茨:他不是马上进监狱,教授先生。我们想把他转到监狱医院去,如果不得已,就用直升飞机送。
主任医生:对这种运送我不能负责任。随时都会发生脑溢血的。
朔尔茨:他什么时候才不会出问题呢?大概到那时您就摆脱开警察局了。
主任医生:我会通知您的!
朔尔茨:不过提几个问题您总还是允许的吧?
主任医生:提事件发生过程的问题,您是不会成功的。对时间他已经失去记忆了!
朔尔茨:问几个有关人的问题。核实一下!
主任医生:给您5分钟!不能再长了!
主任医生和朔尔茨一起离开诊室。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早晨
霍夫曼独自一人在病房里,坐在轮椅上。朔尔茨迅速地环视了一遍病房。在霍夫曼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撕破了的包装盒,旁边还有一个火柴盒,里面装着烟灰。床下立着一个空啤酒瓶。
朔尔茨:您叫贝托尔特·霍夫曼。
霍夫曼漠然地望着朔尔茨。他靠双臂帮忙将左腿放到右腿上,一会儿他又换了个姿势,让右腿放在左腿上。
朔尔茨:1948年7月24日生于弗赖堡。
霍夫曼在一张纸上写上数字交给朔尔茨。写的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数学公式。他用一只手推离床边,摇着轮椅到窗口去看卡尔德活动玩具。朔尔茨不解地望着主任医生。
主任医生:您得先和他建立接触。这样的问题他不感兴趣。请您问点他感兴趣的事情!
主任医生做出示范,他使霍夫曼又转过身来,给他指指挂在墙上的小提琴。
主任医生:霍夫曼先生,您拉提琴吗?
霍夫曼点点头。
主任医生:您拉什么?
霍夫曼没有反应。
朔尔茨:您说的是意大利语,不是吗?(注3)
霍夫曼:您说意大利语呀!
朔尔茨:那么我们说意大利语吧,我特别喜欢意大利!开始说吧?
霍夫曼:不!
主任医生听到一个护士喊他出去,他告诉朔尔茨他马上就回来,随后离开了病房。于是朔尔茨仔仔细细在病房察看起来。他按了一下霍夫曼的录音机,响起了小提琴乐曲。床头上挂着一张病历卡,上面记着每天的病情:体温变化、脉搏、血压等。朔尔茨在读“一般印象”这一栏,上面写着:“一般情况良好。患者能区分声音和相貌,但很快就疲倦了。有时他能理智地回答直接的谈话,有时说起来话很多,但又打不住话头。视野出现明显紊乱。”朔尔茨打开门,把舒里希迎进来。舒里希和急救室的所有其他人一样,穿着罩衫、戴着塑料帽,过了一会儿他把塑抖帽摘了。他出人意料的年轻,举止散慢。当他看见霍夫曼坐在轮椅上时,吃了一惊。他的面部立即出现一副倔犟、让人难以接近的表情。
朔尔茨:今年6月27日您曾经去过雅可比大街17号。霍夫曼先生,那是青年中心。有人曾经两次在那里见到过您,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几次三番把您引到那里的?是偶然,还是政治?又或者您只不过是单纯去接您的夫人?
霍夫曼没有反应。
朔尔茨:您最后和您夫人分居了,对吗?
朔尔茨:Lasciamo Perderlo(注4)。我们在搜査那幢房子时,您企图把自己锁在一间屋子里。很巧,那是个印刷所,这些传单就是那里印的。您想得起来吗?
朔尔茨从衣袋里抽出一些传单,另外还有几张警察局拍的印刷所的照片。从不同的视角都可以辨认出这间屋子,它是改装成的印刷所。地上用粉笔画着一个躺着的人的轮廓。除了一张之外,朔尔茨很快把其他传单都拿开了。
朔尔茨:下面这些话是跟在您后面的那名警官说的:当他想有条不紊地保护您时,您拔出了一把刀,持刀朝警官走去。对吗?
霍夫曼点点头。
朔尔茨:不要点头,霍夫曼!您得说:对还是不对!
朔尔茨让霍夫曼看一张舒里希的照片。在这以前的整个时间里,霍夫曼在忙着从头上脱下罩衫,这时他终于成功了。于是霍夫曼赤裸裸地坐在朔尔茨的对面,指着自己的生殖器。可以看到他身上一块块紫斑、一道道抓痕。
朔尔茨:后来您用这刀刺进警官的体内。
霍夫曼点点头,在玩自己的生殖器。
朔尔茨:您现在别胡闹!
他取出一块手帕盖上霍夫曼的下身。霍夫曼第一次使人产生了好象要说点什么的印象。朔尔茨把耳朵凑近霍夫曼的嘴边。
霍夫曼:霍夫曼……
朔尔茨:对,您说吧!
霍夫曼:霍夫曼不是霍夫曼!
舒里希:他还完全在错乱中!
朔尔茨:全是装的。
朔尔茨将霍夫曼推至舒里希面前,而且由于霍夫曼不抬起头看,他就向上托起他的下巴。
朔尔茨:您认识这人吗?
霍夫曼在反抗朔尔茨的推搡,吼叫着,毫不理会朔尔茨的问题。
朔尔茨:是这个人捅的您吗?
舒里希:是的。
警官们离开了病房,霍夫曼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奋力反抗朔尔茨推搡的结果是出现一阵颤抖,从霍夫曼的左臂蔓延到他的全身。
神经科·候诊室·内景·白天
来了一名新警官接替监视。安娜和福尔克被极其仔细地检查了个遍。安娜的身份证很快就退还了。福尔克却必须等侍,他显得焦躁不安。
福尔克:这么说是威斯巴登的超级首脑说了行么了?我是反面典型还是正面典型?
警官没有反应,一言不发地听着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
福尔克:我可以通过您了解一下我的银行账号、收支情况吗?
警官:两年来您已经毫无进项了。您的社会工作是装门面的。您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吗?您受过一次处罚,中学没有毕业,由于无理取闹多次被拘捕,去年参加了三次未获批准的示威游行。还滥用药物?还有……
福尔克:哦,就这些呀,那是正面典型。不过您因此仍然得打电话啰!这种无线电接见什么时候完呢?
安娜不喜欢这样的勇敢。
安娜:终究会有头的!
警官:后天吧,对象您和您身后这位朋友这样的人们我表示感谢。他们异想天开想着实现什么进步,为此两年来我们费尽唇舌。
医院的健身房·内景·下午
霍夫曼和教保健操的女教练做协调练习。背景是平时坐在霍夫曼病房门口的警宫。霍夫曼在顺着一条白线练习走路。任务是把一脚挪到另一脚之前,顺着线跑。霍夫曼左腿很吃力,常常踉踉跄跄。女教练陪伴着他,以便在他失去平衡时扶住他。
女教练:每当我向我的丈夫讲我的幻觉时,都会和他发生争吵。前不久我同他在家里坐着,这时候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我妹妹正从外面经过。我想,这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我妹妹六年来一直住在纽约,而且她也打算就在那个倒霉的地方住下去。我对我丈夫说:“请你别问为什么,你马上看看窗户外面,告诉我是否有人经过,就是由于差错你差点和她结婚的那个人。”他向外望去,当然他那托马斯式的怀疑眼光什么也看不到。可是过了三个钟头,妹妹却打电话对我说:“你猜猜我在什么地方给你打电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一直在找你的住处。这是个什么样的门牌号码啊!如果你丈夫对这种幻觉说出下面的话:‘只要住一楼,就会出现这种花招!’——那么你又能说什么呢?”
霍夫曼不耐烦地望着女教练,他不想练习平衡了。
霍夫曼:行了!
女教练:您看着!我无论如何不再给他讲我的故事了。我只把故事讲给脑筋不那么死的人听!
这时女教练拿起一个球,向霍夫曼扔去。只要正对着他把球扔过去,他就接得住。当她将球顺左手方向扔过去时,霍夫曼总是相差同样一大段距离抓不着。起初他象对待一次失误那样大笑,后来他就愈来愈恼怒了。正在做练习的时候,安娜和福尔克来到健身房。霍夫曼发现安娜,放下了球,球滚到安娜的脚前,她拣起球,扔给霍夫曼。霍夫曼把球扔还给女教练,但是女教练坐到一把椅子上把球给了安娜,指点她应该如何接着练。
女教练:这您也会的。一次左,一次右,一次中间。
安娜把球扔向左边,霍夫曼没有抓着。福尔克拾起球扔给安娜。
安娜:再来一次!
霍夫曼又没有接着,安娜和福尔克成了他的缺陷的见证人,这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霍夫曼:你扔得不对!
这次是福尔克给他把球扔过去的,可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去接。
霍夫曼:笑得够了!
医院后面的公园·外景·下午
外面阳光灿烂。霍夫曼努力在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光亮。在太阳耀眼的光线下,他脸色苍白不堪。他双手捂着眼睛,分开五指,让阳光少一点射进来。过了一会儿,他拿开双手,眯缝起眼睛,脸上浮现出心旷神怡的神情。有一名警官站在附近观察着他。
霍夫曼:那边是个什么动物?
安娜和福尔克也朝同一方向看去。草坪上立着一根上面挂着一只鸟笼的杆子,鸟笼顶上摆放着一些树枝。
安娜:那边鸟笼子上吗?
霍夫曼:我想说什么来着?
安娜:那边有什么?
霍夫曼:就象你说的那边有什么啊?
安娜:那是一堆干的松树枝,看上去象一张毛皮。
霍夫曼:您会讲许多事情,小姐!
霍夫曼抓住安娜立起身,他不想再坐着。
他扶着安娜练习走路。过一会儿,他就想单独站住。左腿拖在后面,他的动作使人想到一个喝醉酒的人的酥软的关节。有次他几乎瘫倒,但立即又恢复了平衡,那副样子好象他在表演丑角。他伸开左胳膊。
霍夫曼:那是西边吗?
安娜让他的左胳搏指向别一个方向。
安娜:大概在鸟笼的那边!
霍夫曼用右手指着他伸出去的左胳膊。
霍夫曼:如果西边在……
他伸出右胳膊,转身180度,对着鸟笼的方向绊倒了。
霍夫曼:……那我现在对着东边了。
安娜让他转回原来的位置。
安娜:你的左胳膊不是西边,它指的才是西边。
霍夫曼:如果我转个身,西边不是也跟着转吗?
安娜:你要怎么转你就转好了。
霍夫曼伸着左臂向鸟笼走去,抱着杆子喊起来。
霍夫曼:我怎么从这往西边去呢?
安娜:总朝着同一方向往前走!
霍夫曼:我什么时候到达西边呢?
安娜:永远到不了!
霍夫曼:但是它反正会在那么个地方停下来的……
安娜:西边结束之处就是东边的开始!
霍夫曼转过来一瘸一拐地朝跟在他身后的安娜和福尔克走。他捂起脸,好象在笑。
霍夫曼:不管怎么高兴,这脸都没有反应。
安娜用手抚摸他的面颊。
安娜: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霍夫曼:你呢?
安娜:我有感觉!
霍夫曼:二者之一。
安娜和霍夫曼长时间地、孩子般搂抱着。福尔克掏出口琴吹奏着舒缓幽咽的旋律。安娜抓住机会摆脱开霍夫曼,轻轻抓住福尔克的手臂。
安娜:我觉得我们还是把他弄回去吧。
霍夫曼:这头点得好,尼克尔先生!
他气势汹汹地问安娜。
霍夫曼:你把谁带到那儿去啦?
福尔克:霍夫曼,别撒疯了!
霍夫曼:我昨天和福尔克谈过了,我们之间至今为止是清楚的!
福尔克:来吧,来啊,我是福尔克!
霍夫曼:你样子象福尔克!要是我说“象”,那么我的意思就是“象”!
福尔克试图纠正霍夫曼。
福尔克:福尔克住什么地方,你认识他吗?
霍夫曼:住在一幢有格言的房子里。比如现在结束了。
福尔克:在雅可比大街。我在那儿往过。
霍夫曼:住几楼?
福尔克:三楼。
霍夫曼:福尔克住二楼。
福尔克:他也正好会吹口琴吗?
霍夫曼:福尔克会吹口琴!吹琴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不乱摸安娜!
福尔克:你还知道在雅可比大街发生过什么事吗,随便什么事都成?
霍夫曼象是在模仿福尔克。
霍夫曼:“霍夫曼,别点头,说吧!”我走过去了!
福尔克:你怎么啦?
霍夫曼:我朝一名警官走去。我有一把刀和……
安娜和福尔克十分吃惊。霍夫曼对他讲的话感到异常自豪。
安娜:谁给你脑子里灌输这些东西的,霍夫曼?
福尔克:警察呗,此外还会有谁!
福尔克强压怒火,搂住霍夫曼的肩膀。
福尔克:你听着,霍夫曼!你从来就没有刀,连小刀也没有!你的恐惧大都是由我们大家引起的。
霍夫曼没有好气地推开了福尔克的臂膀。
霍夫曼:我不是你的霍夫曼!
福尔克:警察把你推进一间没有证人的屋子,在里边对你甘脆就是一顿打。事情就是这样。
安娜:你别说了!
福尔克:得让他脑子记住这点!
安娜:你自己知道的也並不比霍夫曼知道的多!
福尔克:我们没有告诉他的,警察都强行灌输给他了!
安娜:他自己会不得不说的!
霍夫曼:一切都一样,这你根本不相信。
他抬头看着医院。
霍夫曼:他们会从这里把你的一切东西拿走的,而你却没有察觉。
安娜:他们会拿走什么呢?
霍矢曼:比如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个大脑,反正都一样!
福尔克: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在我们期待霍夫曼能回忆起往事的时候,他们却在根据舒里希的证词对我们大家进行起诉呢。
福尔克从袴包里取出一本画报,让霍夫曼看上面的一张侧身照片,象是让他照镜子。这是一次开音乐会时霍夫曼在台上的照片。他怀里抱着小提琴,正在鞠躬致意。标题是:贝托尔特·霍夫曼——一名无政府主义者?
福尔克:这曾是你的业余爱好,霍夫曼,这可不是折叠刀!
霍夫曼伸手抓过照片,慢慢地把它从画报上撕了下来,向安娜张开双臂。
霍夫曼:我害怕,我不是人。
安娜和他拥抱起来。
通衢大道·外景·白天
安莱特纳头戴扁圆形无檐软帽身着黑色皮夹克开着他的旧汽车到医院去。这车开起来比别的车要舒服。由于迎面有车开来,一辆巡逻车无法超车,只好跟在安莱特纳后向。从反光镜里他看到为行将到来的州议会选举所作的宣传广告,那上面画着一个和颜悦色的政治家。汽车所经过的地方,能多次见到诸如“安全”、“保险”等概念出现在广告上。有一张广告被另一张盖住了,后一张呼吁人们起来示威,上面写着:“废除安全法!”跟在安莱特纳后面的警车这时已经超了过去。住一处十字路门,停着两部小汽车。两个警官让安莱特纳出示证件,並且搜査了他的汽车。安莱特纳和警车的司机並肩站着,这时他听到从无线电收音机里传来上级警长的尖声呼叫:警车应按规章马上停车,否则就将发生一起重大车祸。当警长和他的同事通话的功夫,安莱特纳的目光在四下里搜索着。他发现靠着一家商店的外墙架着一台录相机,机头正对着他和警官们这个场面,缓缓地在进行摇拍。安莱特纳冲着录像机招手。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白天
安莱特纳带着一个素描本和两支画笔。他把几张画片放到霍夫曼面前,霍夫曼和他並排坐在靠桌子的轮椅里。
安莱特纳:尽快给我说出各种工具的名称来!
霍夫曼:工具?
安莱特纳:锤子!
霍夫曼:锤子!
安莱特纳:接着说!
霍夫曼:刀子!
安莱特纳:按照我的说法!继续说!
霍夫曼:钳子,锯、零件(Teile)。(注5)
安莱特纳:零件?
霍夫曼:这东西是粗糙的,能把东西弄光滑,该叫什么?
安莱特纳:你指的是锉(Feile)吗?
霍夫曼:有些象!
安莱特纳在自己面前的纸上画了两个小盒子。在其中一个正方形里画了一把锉,在右边那个里写上“锉”这个字。他指着打头的字母“F”。
安莱特纳:你已经想起来了刚才写的那个字。F看上去象T,你不过是忘记了中间那一小横!
安莱特纳又在新的一页上写起来,他画了两个正方形,右边这个写的字是“刀”。左边那个却让它空着。
霍夫曼:刀!
安莱特纳:刀是什么样?
霍夫曼一笔笔画了涂、涂了画,他画出一个把上是个扁平的长方形东西。这画看上去象一把凿子。
安莱特纳:这是什么呀?
他把霍夫曼的画涂掉,画了一把刀。随后他拿出一张空白的纸,在左边画了一把锤子,要霍夫曼在石边的正方形写上相应的字。霍夫曼完成了任务。在新的一页上安莱特纳写卜“锯”字。霍夫曼画了个看起来象锯的东西。
安莱特纳:人们用锯干什么。锯能锯什么?
霍夫曼又抽出画着刀的那张来。
霍夫曼:刀在哪儿?
安莱特纳:你知道吗?
霍夫曼:那个意人利人说我有一把刀。福尔克说我没有刀。看情况我是有刀又没有刀!
安莱特纳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就从衣袋里掏出那条挂着锥摆的皮带玩弄起来。
安莱特纳:你仔细听着,霍夫曼!警察局根本就没有发现过刀。除非我亲眼看到,根据这点我说,在舒里希先生的腹部根本就没有刀痕。
霍夫曼再也听不进去了,他盯着锥摆着了迷。
霍夫曼:这是什么?
安莱特纳:你想想!你想得起来吗?
霍夫曼:胎儿!
安莱特纳:在战争期间掩护过我的那个农民认为,这个锥摆能向他预言他的未来。它的预言通常在他身上都应验了。我曾长期对他进行观察,我终于从中发现了这锥摆的作用。关于来来,这锥摆根本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但是却向他说出了他希望什么。他不知不觉地用符合于他的希望的手指尖左右这个锥摆,随后他就照此去行动。
霍夫曼夺过安莱特纳的锥摆,让它转起圈来,眯起一只眼观察着。
安莱特纳:你现在希望什么?
霍夫曼:看,往前看!
安莱特纳把锥摆装进衣袋,随手收起纸张。霍夫曼目送着他离开病房。安莱特纳关上身后的门后,霍夫曼从他的轮椅上挣扎着立起身,步履蹒跚地朝镜子方向走去。他端详着自己的脸,做起怪相来。他用手摸摸不会动的左半边脸。他拿不准他的左手是否有麻木感,他便接成右手去摸。接着他在洗衣袋里翻找起来。他找到一把指甲剪刀便开使凭他的本事给自己理起发来。他剪得作常短,看来他巴不得理个光头。
医院后面的公园·外景·白天
霍夫曼独自一人向商亭走去,动作略有揺晃,象个努力强制自己保持身体端正的醉汉。
一名警察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后面。霍夫曼排在一名患者身后,这人正在买啤酒。
霍夫曼:来一杯威士忌,上等的!
商亭老板:您可真阔气!来一杯保健白兰地怎么样?
他递给霍夫曼一瓶可口可乐。
霍夫曼:Un Whisky,ma prosto!(注6)
商亭老板面向那个患者。
商亭老板:他说什么?威克西?他大概在被窝里喜欢喝这东西。
患者:痴心妄想。
霍夫曼恼怒地用手拍了一下柜台。患者朝霍夫曼转过身来。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很大的锯齿形的伤疤。
患者:不准他把白酒卖给穿睡衣的人。喝杯啤酒吧,这不犯禁。
霍夫曼:掌柜的,来杯啤酒!
商亭老板:让充足的睡眠给你醒酒吧,我是为你好。
霍夫曼气得直捶脑袋。
霍夫曼:我病了!拿啤酒来,要不我找大夫了!
商亭老板:就算我不知道!连押金84分尼!
他递给霍夫曼一瓶啤酒。患者向霍夫曼表示抗议。
患者:当心你的健康!我估计你是四区神经外科的,对吗?
霍夫曼:你说对了!
患者:向护士安格里卡致意!她只要一到病房来,你那东西就勃起,或者……
霍夫曼厌恶地呆呆地看着他的额头。
霍夫曼:那上面是谁给你缝的?
患者:要是伤口不正,你也缝不好!
霍夫曼:如果我再拆开一次,那就完全不成样子了。
患者:薄薄一层来回缝,你是不可能要求缝口好看的。这是一张考验女人的照片。如果一个女人能忍受这番景象,我看她是有个性的!
一个穿着晨衣戴着眼罩的女人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臂走过去。
患者:我打赌这是她丈夫。在这儿有一小块绿地,医务人员不从那儿过。准是分住在不同的科室,不会是别的!我要求双人床!
他紧跟了那女的几步又折回到霍夫曼身边。霍夫曼要了第一瓶啤酒,他向患者表示抗议。
霍夫曼:难道不是我的啤酒,而是你的啤酒!
患者以不信任的目光看着霍夫曼。
患者:你究竟哪儿有病?一点也看不出!这不是好的征兆!
霍夫曼把盖住左耳的头发往一边掠掠,向他伸过头去!
霍夫曼:头部枪伤!
患者:你是头部枪伤患者呀!哎呀,你是我心目中的大明星了!就一个创伤患者而言,你竟然又非常清醒!但是……
他的声调转而变得严肃关切起来。
患者:你检查过你的脑垂体腺是否受了损伤吗?
霍夫曼:脑……什么?
患者:脑垂体腺!别害怕,你也会变成个专家的。你这儿是不是挎过手枪?
他扯扯霍夫曼的裤子。
霍夫曼:脑垂体腺!
患者做了个相应的手势。
患者:那我一定得核实一下。
霍夫曼很恐惧。他摇摇晃晃快步往回走。已经买好的第三瓶啤酒,随身带走了。
神经科的走廊·内景·晩上
霍夫曼带着几分醉意,拖着发出响声的脚步往病房走去。在走廊上他遇上了安格里卡,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嗒嗒作响。安格里卡向他微笑。
安格里卡:你跑起来真象是少年比利。你得学会迈左腿!
霍夫曼朝她眨巴一下眼睛,好象她是女帮凶似的。
安格里卡走进护士办公室,霍夫曼失神地望着她的背影。
霍夫曼:塔、嗒、嗒!您别尽嗒嗒嗒地走来走去,小姐!
霍夫曼朝病房走去。警官已经坐在门口了。
霍夫曼:我们认识一下吧?
警官:算了吧!
霍夫曼:你会下棋吗?
警官: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霍夫曼:那得弄个棋盘来,不过当心!我还有一个……等一下……脑子里想起来了,这事够你想一整夜的。
他砰的一声关上身后的门。
霍夫曼的病房·内景·晚上
霍夫曼在脱衣服。他动作迟钝,但是很整齐地把衣服一一搭在椅子上,他穿上白罩衫。他哼起福尔克唱给他的那首歌。他走到镜前,端详起自己的模样,现出满意的神情。他拿起一筒牙膏想把流出的牙膏抹到牙刷上去。他挤光了锡管中容易挤的部分才终于把牙膏抹到牙刷上。他手里拿着牙刷走到床边坐下,从床下拉出一只鞋就开始用牙膏涂抹起来。正在这时,安格里卡送来报纸和晚餐。她对霍夫曼的擦鞋举动並不感到特别意外,她立即把鞋和牙刷这两件东西收拾干净了。霍夫曼先翻了遍安格里卡拿来的报纸。
霍夫曼:关下我的消息上面怎么一点儿都没有?
霍夫曼拿起托盘里的刀,右手放到桌子上,叉开五指,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在指间的空挡地方扎起来。安格里卡想夺走他的刀,霍夫曼把它藏到了身后。
安格里卡:别扎了!
霍夫曼:你站到门口去,不得眨眼!
安格里卡厉声呵斥霍夫曼。
安格里卡:把刀拿出来!
安格里卡的声调使霍夫曼吓坏了。象往常一样,每当他受到严厉的对待时,他便马上软了下来。他翻来倒去看着这把刀,把它递给了安格里卡。
霍夫曼:黑绵羊现在该睡觉了。
安格里卡怀着怜悯与同情的心情望着他。
安格里卡:你为什么这么装腔作势的?
霍夫曼以恳求和情意缠绵的目光望着安格里卡。他指着她的罩衫。
霍夫曼:我忘了点事!白罩衫底卜那东西什么样?
安格里卡:你过来吧!你再也不会这么健忘了。
霍夫曼:你一来病房,它就兴奋。
安格里卡忍不住大笑起来。
安格里卡:你靠得住吗?
霍夫曼:我保证退后。白罩衫底下是什么样?
安格里卡:你应该让你的妻子给你看。
霍夫曼:马上!现在就给我看!
安格里卡对他不完全相信。
她挪了一把椅子放到门口,毫无愧色地脱下短衬裤,在霍夫曼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霍夫曼的血涌到头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夫曼:接着来!
安格里卡:接着来什么?别想入非非!
她把白罩衫从腿上撩开。
霍夫曼:你还没有把所有的都让我看呢。
他乞求地指着她的乳房。安格里卡解开上衣露出一只乳房让霍夫曼看。霍夫曼兴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霍夫曼:你骗人,过去是两只!
安格里卡忍不住又笑了,让他看了另一只乳房。霍夫曼觉得下体在兴奋,他撩开罩衫让安格里卡看。
霍夫曼:这是你干的!接着来!
安格里卡摇摇头,祝他晚安,退出了病房。
神经科走廊·内景·晚上
霍夫曼和安格里卡偎依着站在镶有一扇向着公园的大窗户的壁龛里。里面有几盆阔叶盆景。透过湿漉漉的窗玻璃从外面可以看到一盏灯,它的反光投射到池塘里昏暗的水面上。
霍夫曼:夜里我梦见了一些事情,是些难以描绘的事……我梦见了,我看到了。
安格里卡:看得真切吗?没有重影?
霍夫曼:我是说:看哪!难以描绘,一直向前!完全没有棱角!
安格里卡: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霍夫曼:许多树上的叶子,许多的树叶,一片片的树叶,就象这一片!
安格里卡:你是真的看到了还是梦见了?
霍夫曼:真的在梦里看见了!在这以前不过是那些绿的影子,现在是每一片叶子,每一条胳膊!
安格里卡:每根树枝吧?
霍夫曼:就象你说的每根树枝,安娜也在那儿,难以形容的美,头一次!
安格里卡:是自从你出事以后头一次看得这么真切?
霍夫曼:如果我说,头一次,那我的意思就是:与头一次类似就是:太晚了。
安格里卡:那么现在呢?现在你看见什么啦?
霍夫曼突然傻笑起来,他指着安格里卡的脸。
霍夫曼:这你看不见。
安格里卡想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岔开。她指指外面的光带。
安格里卡:你看见灯光了吗?看到投向水面的道道了吗?跟我来,我指给你看点东两,你一直朝亮光那儿看过去!
她拉着霍夫曼的手朝另一个窗口走去。
安格里卡:你发现我说的没有?
霍夫曼点点头,但是他並不知道安格里卡指的什么?
安格里卡:亮光总跟着你走,无论你走到哪儿都一样。
霍夫曼:对着你还是对着我?
安格里卡:要是我们並排站着,它就对着我们俩。
霍夫曼走回老位置,安格里卡站住不动。
霍夫曼:现在它又在这儿了。
安格里卡:不,在这儿!
霍夫曼:我是你的小鸭子!
安格里卡:每个人只能看到朝着他来的光!你无法看到我见到的东西,反过来也一样。
霍夫曼:要是闭上眼睛呢?
安格里卡:那么它就消失了。
霍夫曼闭上眼睛。
霍夫曼:我想让你和我在一起。
安格里卡:我这不是在这儿嘛。
霍夫曼:但是我想让你来这儿,这有区别吗?
安格里卡:有区别。
医院前·外景·下午
医院门前的警察人员已经加强。出入医院大门的人被录相机监视着。安娜和福尔克要到医院里去,他们被拦在门口。负责门口检查证件的一名警官要福尔克把他挎包中的东西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的是一本影集,上面写着这样的口号:霍夫曼出来,舒里希进去!警官看后不想再归还了。于是福尔克伸手从警官的手中夺过影集,往这时赶上来的第二名警官的胫骨上踢了一脚。安娜想阻止福尔克,但是福尔克已经和两名警官打成一团。其他警察从警车里出来把安娜和福尔克带走了。大门口那个警官立即去打电话。
格勒斯克的诊室·内景·白天
格勒斯克面前放着扫描检査的结果,他在向安莱特纳和霍夫曼进行讲解。墙上挂着一张人脑挂图,格勒斯克指着上面说明脑的各种功能。坐在轮椅上的霍夫曼呆望着他的脑部激光照片。
格勒斯克:在大脑里,机体的每一种功能的控制区域是有非常精确的位置的。例如言语、写字、嗅觉、听觉、触觉、味觉、视觉等。
格勒斯克一一在挂图上指出来。
霍欠曼:无所谓,反正都一样,这你恨本无法想象。
格勒斯克:霍夫曼,我们在您的这个地方——运动性语言中枢的部位,检査了脑活动情况的变化。但是用这种检査並不是所有的症状都能解释清楚的。
霍夫曼抱着头,好象很疼痛。
霍夫曼:这不好……
格勒斯克:霍夫曼博士先生,我今天是以自然科学工作者的身份和您谈话,而不是作为一名患者!
霍夫曼:要是一块伤疤去想它自己,那是根本不好的。
他朝医生喊叫起来。
霍夫曼:??
"Vorstellung" 政治气味浓郁 将bertold安排为生物高知分子更加剧了角色略显荒谬的间离 首尾相同街景色调不一定在刻意匹配人物情绪但是用色依然大胆好看 配乐Irmin抢尽风头 79年德国电影奖老法 (Ehe der MB) 赫尔佐格 (Nosferatu/Woyzeck) 施隆多夫 (B) 克鲁格 (Patriotin) 同台竞技 豪夫当然没有一丝胜算 / "Zweifelos ist der Gedanke, sich selbst zu töten, nur die Verkehrung des Tötungswunsches. Ein Amerikaner in meiner Lage würde blind aus dem Fenster schießen." I mean WOW
自虐般克制和中立地尝试分析德意志之秋的《脑中刀》好似德国的公法台节目,努力维持中立,却还是小市民阶级式的“局势分析”,看似左翼、国家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最终回归个体的自由问题。它对德国民主危机采取的折中路线回应让它看上去就像是既不理智也不情绪化,越是这样严肃,越是在美学上大打折扣。
已收
看是没看太懂,却很喜欢电影的配乐与影像的气质——冷。
故事性强,情节不复杂
非常佩服写出这个剧本的大脑,分裂而极端,而且自成一体,几乎能嗅到当时德国的政治气候。Irmin Schmidt的配乐爆炸厉害。
影片显然是以西德的“红军旅”为故事背景。遗传生物学家霍夫曼在一次冲突中将警察舒里茨刺伤,自己也被警察开枪击中头部,他因此入院过上受到监管的治疗生活。找机会逃出医院的霍夫曼又迅速被警察抓获…片尾霍夫曼来到将自己脑部致伤的舒里茨家中,两人对峙,舒里茨落于下风,故事结束…最后这段舞台剧形式感太强。影片整体比较平淡。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倒下后还要对我的后脑开枪?为什么要诬告我先持刀刺伤你?为什么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这一切龌龊事,而我只能拖着残躯受尽折磨?为什么你认为真相没人在乎?当我终于持手枪面对你时,你也和当时的我一样,感到恐惧了吗?
男主角的身份和经历,以及跟他相敌对的一票人物,都背负着明显的符号意义。但这跟同时期的新好莱坞政治惊悚片比起来实在太相形见绌了。
乱世
剧情
BSC频道HD双语字幕,政治隐喻剧情片,很无聊,德国挑起两次世界大战还能屹立于民族之林主要得益于美苏争霸的利益纠葛,至于民族到底失去了什么真的没谁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