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1984

作者：Pauline Kael / The New Yorker（1984年12月24日）

校对：奥涅金

译文首发于《虹膜》

大卫是大卫·林奇（译者注：原文标题为「大卫和歌利亚」，取自圣经故事），他创作了《橡皮头》和《象人》，是一位熟于情感、情绪、梦境、幻觉和肌理的画家兼导演。他着迷于有机和机械之间的相互作用——通过腐蚀和腐烂。他喜欢让奇怪的东西生长——比如珊瑚虫。林奇对那些通常被认为令人厌恶的东西感到敬畏；他就像是被催眠了。他向你展示他所看到的，你会发现自己在看一些你平时无法忍受的东西，然后进入他的催眠状态。你不仅会被画面吸引，还会被寂静、令人困惑的声音和剪辑节奏吸引，它们会让你产生梦幻般的恐惧感。

歌利亚则是弗兰克·赫伯特的生态科幻小说《沙丘》，在其银河系统里，包括分散在四个星球上的一群人，还有一个救世主——保罗·厄崔迪，他被任命在一场圣战中领导正义，将这个虚构的宇宙从黑暗和邪恶中拯救出来。《沙丘》的第一册是在西海岸写就的，从1963年开始陆续刊发于杂志《模拟》，最终在1965年收编为精装书出版，这本书及其续集已经卖出了一千五百万本，而且现在空前地受欢迎。这些数字颇为骇人，而这本书作为科幻名著的名声也令人生畏。

赫伯特幻想着人类在意识上的变化，以及关于改变意识的药物的斗争。而四大星球的统治家族的阴谋和权力斗争的中心，是在贫瘠的阿拉基斯星球上开采的「香料」，阿拉基斯在土著语——弗瑞曼人——中意思是「沙丘」。这种香料给人们带来了特殊的力量——它能提高人们的意识，让弗瑞梅人的眼睛变蓝，使太空旅行成为可能，延长人们的寿命——但它也会让人上瘾，如果过量使用，就会导致基因突变。它将整个宇宙凝聚在一起，林奇还影像化了巨大的食人沙虫，它们生活在沙漠下面，可以长到一千多英尺长。「沙虫是香料，」我们被告知，「香料就是沙虫，」——它们处于不同生命阶段的同一种生物。这些杀人虫在沙子下面蠕动——像摩天大楼那么高——拍打着红色和赭色的灰尘，当它们接近地面时，它们会用静电对空气造成冲击。它们上演了一场相当精彩的表演，尽管不像你在一部大卫·林奇的电影中希望看到的那样黏糊糊的。

没过多久，我们就会意识到这基本上不是一部大卫·林奇的电影——而是《沙丘》。林奇并没有给素材带来新鲜的概念；这个故事不是他自己写的。相反，他试图将自己的才能运用到赫伯特的构想中。他没有征服这个歌利亚，而是屈服于它，好像他认为可以从中学到什么似的。他是个好孩子，一个勤奋的导演。尽管赫伯特的文笔可以让读者拜服——它枯燥、充斥着陈腐的诗风——林奇对这本书的态度是如此尊敬，以至于他拍出了一部严肃的、高成本版的《随烟而飞》。

这部电影开始于10191年，前半小时实际上就像是一门培训课程。林奇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要为赫伯特的愿景铺垫好基本元素，并将星际背叛的情节安排在行动中，所以他没有时间去阐明麻醉性的香料对银河系意味着什么，也没有时间去吸引观众。这个阐述似乎没有指向任何东西；这个故事并没有被戏剧化——它只是在一系列类似插图的场景中被匆匆地表演了出来。还有几个主要的演员——尤其是扮演厄崔迪一家的那些——就像一本传奇书里的会走路说话的画人儿一样。幸运的是，其他的角色（大多是次要角色）被幸福地扭曲了，所以我们在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就会重新审视他们，即使它们令人失望地快速离场了——有些情况下它们直接从出场戏进入死亡戏——但他们也让我们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赫伯特的宏伟愿景只体现了林奇的一些长处，但正是这些长处（而不是对赫伯特的忠诚）让你不断有了期待。令人惊讶的是，林奇的最佳发挥几乎都是在喜剧方面。

林奇以一种新狄更斯式的轻松形象呈现了瘾君子们：又胖又肥的红发男爵哈克南（肯尼斯·麦克米伦饰）和他的红发侄子们（警察乐队的斯汀，以及保罗·L·史密斯——他曾在《大力水手》中扮演布鲁托，在《午夜快车》中扮演残暴的警卫队长）。哈克南家族是吉迪主行星的统治者——一个遍布石油、工厂和工业化的丑陋星球（而且似乎没有女人），他们一直在掌管沙丘上的香料生产，也许他们有些过度放纵了。他们似乎正在变异成一种过度发育、爱捣乱的孩子。他们狂躁、爱傻笑、刻薄。肯尼斯·麦克米伦饰演的狂放、喜欢咧嘴笑的男爵是如此的活泼，他通常会浮在离地面18英寸的空中。当他兴奋的时候，会飞得更高。（他被填充物填满，大概有450磅重，肚子像啤酒桶一样大，是有史以来体型最庞大的彼得·潘。）麦克米兰饰演的粗俗的男爵无疑是年度恶棍：他的脸上布满了不断恶化、沸腾着的脓包，而他的医生（莱昂纳多·西米洛饰）和他一样疯狂——你不知道医生是在欣赏它们，还是像园丁一样照料它们，等待它们开花。当你瞥见男爵的侍从时，你就能猜出他那虐待狂般的快乐和游戏——他们的嘴和耳朵被缝合着。更不用说，当你看到他高高兴兴地飞到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一个小男孩身上。但你不会退缩。与男爵有关的一切都宛如奇观；这包括他身体里的塞子和他的穿着——他被绑在一圈圈带子里，看起来就像巨大的脏创可贴。他似乎总是玩得很开心。他的侄子也喜欢他的表演：他是一个极其滑稽的、连环漫画版的尼禄。（当然尼禄并没有漂浮起来。）

就算林奇呈现给你一个由香料制造出来的变种人时，你也不会退缩——那是三级公会领航员，几代人以前是人类。它看起来像一个扩大了的大脑，有鱼的嘴和大象的眼睛；它的内部都是粉红色的，漂浮在装满香料气体的容器里，就像水族馆里的章鱼一样。这个巨大的容器被抬进银河之帝（何塞·费勒饰）的黄金宫殿——位于帝国首都行星凯坦。容器被放在绿玉地板上，这个怪物开始和皇帝说话。它的作用不止于此：为公会发言，向皇帝下达命令。而作为权力掮商的皇帝很欣赏他高贵的金色光芒——他甚至有一个可爱的金发女儿（弗吉妮娅·马德森饰）——他依赖于控制着星际旅行的公会，并且很乐意服从。

这些指令使情节走向了摇摇欲坠的方向。这个拥有统治宇宙秘密计划的公会想要杀死保罗·厄崔迪。皇帝为保罗的父亲莱托·厄崔迪公爵（尤尔根·普洛斯诺饰）设下了陷阱，后者是卡拉丹行星的统治者，他住在一座木质城堡里，这个星球有着与地球相似的森林和水。为了将厄崔迪家族和他忠诚的臣民分开，皇帝给了公爵最大的好处：让他的家人和臣下搬到沙丘，并接管香料的开采。当公爵来到沙丘，被孤立无助时，红发男爵发动了袭击，并成功杀死了他，还把公爵的情妇杰西卡（弗朗西丝卡·安妮丝饰）和他们十五岁的儿子保罗（凯尔·麦克拉克兰饰）送到沙漠中，让他们作为沙虫的饲料死去。而在沙漠中，保罗成长为了一个神秘的战士领袖。当然，在这个处于封建社会的未来，所有这些统治者都有各自的随从，包括同僚、侍从、奸细和叛徒，还有很多星际跳跃——从位于凯坦的皇帝的黄金殿，到位于卡拉丹的厄崔迪家族的木制城堡，从位于吉迪主行星的男爵的令人厌恶的家园（有着尖锐、迷幻的绿色墙壁，就像一个工业监狱或公共小便池），到位于沙丘的压迫政府的凿进了岩石的堡垒。

林奇和他的设计团队做了一项相当惊人的工作，模拟了行星的不同生态——它们的建筑材料、建筑风格和室内陈设。摄影师弗雷迪·弗朗西斯为不同的布景和场景打了不同的光，以显示出不同的色彩值，在某些场景中，还能显示出空气的质量。视觉纹理是辉煌的，看看那些金色和绿色。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是新的，或者是来自制造商的；林奇喜欢老旧的、风化的东西——他喜欢腐朽。（他喜欢使用溶暗手法——这是腐朽的一种隐喻。）人们的穿着风格反映了许多不同的古老文化——其中包括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维多利亚时代和（对于哈克南家族来说）朋克——如果这些衣服中有一丝俗气的话，可能会很有趣。但它们是如此优雅，没有什么可拿来嘲笑的。不过，在Toto乐队和马蒂·派希、布莱恩·伊诺等人创作的没完没了、嗡嗡作响的配乐中，这种庸俗性——在错误的意义上——始终存在。而且，尽管在风格和形式上花了很多心思，但剪辑节奏无力且破碎，叙事在无趣的场景中徘徊，然后匆匆跳过高潮部分。

林奇撰写的剧本中，有一种功能性的对白，足以把一部史诗电影拉下神坛；十几岁的保罗还在卡拉丹的城堡里过着快乐的生活时，他大声说道：「最近这里的情况太严肃了。」当英俊、坚决的保罗和他美丽、高傲的母亲一开始被遗弃在沙漠里，有时候我甚至渴望快点看到恐怖的沙虫。林奇似乎缺乏庸俗的演艺才能；他从来没有将主角的性格塑造得让人放松。弗朗西丝卡·安妮丝饰演的杰西卡庄严得令人担忧，甚至连极有才华的简·菲利普斯也在片中显得有些单调乏味，她剃了光头，几乎没有眉毛，扮演一个像修道院院长的巫师。

如果你问，是什么让温和的保罗比健壮的当地领袖（埃沃雷特·麦克吉尔饰）更适合领导沙丘的土著部落反抗哈克南家族的统治，唯一可能的答案是，预言指定了保罗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除了他的父亲公爵，和他的真爱加妮（肖恩·杨饰），他的个性比电影里的其他人都要弱。他只是一个有礼貌、不屈不挠的童话书中的英雄。斯汀，作为哈克南家族中最敏捷的人，从蒸汽浴中走出来，像只猫伸展四肢，半裸着站在那里，展示着他的傲慢和倔强的沉着。他的魅力让你希望大卫·林奇能把《沙丘》中的一些「规定」情节剪掉。为了忠实于弗兰克·赫伯特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神话，林奇讲述了一个极其模糊、令人难以忘怀的弥赛亚故事。我不知道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个救世主保罗，他说着上帝之辞，但当他决定娶皇帝的金发女儿并保留自己的真爱做妾时，他也非常迅速地拥抱了权宜之计。我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回应他带领的弗瑞曼勇士，他们用他们的蓝色，蓝色的眼睛，统治着整个帝国。这些纪律严明的部队高呼着「战士万岁！」这部电影的基调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暗示人们对此的态度。

林奇本人也出演了一个规矩正直的角色，在香料矿中担任控制工程师。可惜的是，作为导演，他也是如此规矩正直。当他做一些林奇式的事情——一些边缘的或者无法解释的事情时，这部电影才是最超凡脱俗的。保罗的妹妹艾丽西亚·维特——一个微缩版的、像修道院院长的巫师——用一根有毒的针扎着肿胀的、斜眼望着他的男爵，拔下他胸部的塞子，让男爵撞向了天花板。或者当布拉德·道里夫（他是哈克南家族的人类电脑）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就像是德怀特·弗莱伊迫不及待地要把一只蜘蛛塞进嘴里一样。又或是沙丘上城堡的女管家琳达·亨特，她的语气是那么镇定自若，是继梅尔·布鲁克斯的《新科学怪人》中的克萝丽丝·利奇曼之后最威严的女管家。她有一副多么好的嗓音，有一种喜剧式的权威感！如果她宣布自己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观众们会为她欢呼雀跃。

在科幻小说《沙丘》的影视改编之路上，耗死了一个制片人，两位世界级导演半途而废，还毁了一位电影大师的名声。

1965年美国作家弗兰克·赫伯特的科幻小说《沙丘》出版，第二年就获得了雨果奖和星云奖两项大奖，并引起好莱坞的注意。

第一个尝试影视改编的人是经典科幻电影《人猿星球》的制片人亚瑟·雅各布。

他在1971年启动了《沙丘》小说改编电影的工作可惜这位制片人在1973年忙于其他电影项目时突发心脏病去世，年仅51岁。

制片人亚瑟·雅各布（右）

导演大卫·里恩（左）

本来亚瑟·雅各布已经接触拍过《阿拉伯的劳伦斯》、《桂河大桥》等史诗级电影的导演大卫·里恩。

而且《阿拉伯的劳伦斯》这个故事的内核和外观也与《沙丘》类似，都是一个外族白人加入并领导一个沙漠民族。

但随着亚瑟·雅各布的去世，这个项目也就不了了之。

这次尝试失败后，一个法国财团拿到《沙丘》小说的版权，重启改编电影工作，决定由智利-法国艺术家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担任导演。

严格意义上说，佐杜洛夫斯基并不是一位电影导演。他是一位全能的先锋艺术家，从写诗到电影，再到哑剧、漫画，甚至心理学等都有所涉及。

艺术家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所以他在《沙丘》改编电影的前期准备工作中激情四射、放飞自我。按照他的规划，这部电影将长达14个小时。

原著作者弗兰克·赫伯特笑称佐杜洛夫斯基的剧本厚得像一本电话簿。

佐杜洛夫斯基邀请超现实主义艺术大师达利饰演帕迪沙皇帝，电影大师奥逊·威尔斯饰演大反派哈克南男爵。

达利和奥逊·威尔斯本来有望出演《沙丘》

这两个人都非常讲排场，达利提出他的拍摄费用高达10万美元/小时，以使自己成为好莱坞历史上收入最高的演员。

而佐杜洛夫斯基更是变本加厉，称要付给达利每分钟10万美元，但控制他的出场时间为3-5分钟。

而佐杜洛夫斯说服基奥逊·威尔斯的方法是把他最喜欢的餐厅厨师请到剧组，让他天天吃到喜欢的法国美食。

团队还找到先锋乐队平克·弗洛伊德和Magma为影片配乐。

从这些前期准备工作就可以看出，这版《沙丘》完全是按照一件先锋艺术作品的方向而非商业片来制作，并且预算高的没边，电影还没开始拍就已经花掉了200万美元。

最终全世界没有一家公司能担负得起佐杜洛夫斯基宏伟的艺术计划，这次改编《沙丘》的计划未能成功。

虽然佐杜洛夫斯基没有把《沙丘》拍出来，但他和团队的准备工作对后来世界科幻电影的制作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佐杜洛夫斯基团队中的法国著名漫画家尚·吉罗为电影绘制了3000幅故事板。

左杜和尚·吉罗为《沙丘》绘制的分镜

制片人把这些概念原画和分镜发给了很多大制片厂，让投资人提前感受电影的样子。

这些分镜成为后来《星球大战》、《异形》、《终结者》、《第五元素》等经典科幻电影的宝贵参考。

同时这些依据《沙丘》小说绘制的分镜还直接成为尚·吉罗与佐杜洛夫斯基的漫画作品The Incal的原型。

脱胎于《沙丘》概念画的漫画故事《The Incal》

另外，佐杜洛夫斯基为《沙丘》项目雇佣的特效总监丹·欧班农，以及克里斯·福斯、H·R·吉格尔、等艺术家，后来都成为电影《异形》的核心团队。

例如特效师丹·欧班农不仅是《异形》的视觉设计顾问，还担任了《异形》的编剧。

吉格尔本身就是个先锋艺术家，他的艺术作品带有一种哥特式的暗黑风格，怪物“异形”独特的形象设计就出自他之手。

佐杜洛夫斯基《沙丘》团队中的三位艺术家后来缔造了《异形》

不夸张的说，佐杜洛夫斯基以先锋艺术家身份召集的团队和准备工作，定义了后来80-90年代乃至现在科幻片的样子。

这部没有拍成的《沙丘》绝对称得上是当代科幻片之父。

佐杜洛夫斯基半途而废后，《沙丘》的版权再次恢复交易，被意大利制片人迪诺·德·劳伦提斯拍卖得到。

相比于佐杜洛夫斯基的天马行空和漫无边际，劳伦提斯的工作就显得非常靠谱了。

他首先直接让原著作者赫伯特把自己的小说改成175页的剧本，随后雇佣了《异形》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

制片人劳伦提斯

当时电影《异形》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于1979年5月上映。雷德利·斯科特投入《沙丘》项目后才发现这个工作难度极大，他预计需要花费2年半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完成，并设想把电影分成上、下两部。

但在筹备《沙丘》电影期间，雷德利·斯科特的哥哥不幸因癌症去世。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导致雷德利·斯科特主动放弃了《沙丘》的导筒，转而投身去做《银翼杀手》的电影改编。

亦或者这件事只是他不愿继续执导沙丘的借口，我们无从得知。

至此，从1971年到1979年这9年时间，《沙丘》的电影改编版权三易其手，3位制片人和2位大导演都没能驾驭。

雷德利·斯科特放弃后，时间到了1981年，眼看着《沙丘》版权又一次到期，制片人劳伦提斯决定再试一次。

他先找到了环球影业母公司MCA的总裁，搞定金主后，劳伦提斯的女儿拉法埃拉提议由大卫·林奇担任导演。

年轻的大卫·林奇（右）和1984版《沙丘》保罗主演

拉法埃拉因为看了大卫·林奇此前的作品《象人》而向父亲推荐了他。

时间又过了两年，直到1983年，电影《沙丘》终于在美墨边境的沙漠地区开拍。影片的投资高达4千万美元，剧组成员多达1,700人。

《沙丘》剧组和疲惫的林奇

不过彼时的大卫·林奇还不是后来拍出《蓝丝绒》、《双峰》、《穆赫兰道》这些“神片”的大师，这是他第一次驾驭好莱坞大投资的商业片。

拍摄工作结束后，大卫·林奇在电影剪辑权上和环球产生了冲突。

之前佐杜洛夫斯基想把《沙丘》做成14小时，雷德利·斯科特要分成上下部，林奇对电影片长的计划稍微收敛一点，但也预计要3个多小时。

因为《沙丘》原著的信息量很大，一部常规2小时左右的电影很难承载。但环球影业和投资人觉得3小时还是太长，不适合商业片，坚持要删减到2个多小时。

最终，毕竟环球影业和投资人是出钱的一方，林奇只是被雇佣的一方，他对电影的剪辑权被剥夺。

片方针对世界不同地区市场剪了至少3个版本，这些版本的时长都差不多2个小时多一点，删减了大量信息，剧情前言不搭后语。

为了表达不满，林奇拒绝了他作为导演的署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艾伦·史密西”（Alan Smithee）的假名。

林奇版《沙丘》的导演署名艾伦·史密西

这个名字是美国导演协会一个约定俗成的代号，如果当某位导演因失去电影创作权而不愿意署名时，就用这个虚构名字代替。

在这版《沙丘》各版本中有一个186分钟，也就是3.1小时的超长版，在某些电视台播过。据说这个超长版是大卫·林奇自己的导剪版，但他依然不承认。

有趣的是，这个版本的编剧名叫“犹大·布斯”（Judas Booth）。这个名字是大卫·林奇想出来恶心环球的。

林奇版《沙丘》的编剧署名为犹大·布斯

这个名字由出卖耶稣的叛徒“犹大”和刺杀总统林肯的“约翰·威尔克斯·布斯”的姓组成。大卫·林奇用两个名字的组合表达环球影业背叛了自己并谋杀了艺术。

虽然这部《沙丘》最终如期上映，但票房和口碑惨败，全球仅收获了3千零97万的票房，并没有收回4千万的成本，还被大量影评人、影迷、书迷们狂喷。

这部电影在艺术上很烂，商业上也很失败，大卫·林奇后来在任何场合都对这部电影闭口不谈。

当2020年丹尼斯·维伦纽瓦导演的新版《沙丘》完成时，有媒体采访大卫·林奇关于此事的看法，得到的回应是他对维伦纽瓦这个新版的《沙丘》“毫无兴趣”。

如果你看过这版1984年上映的《沙丘》，就能理解为什么大卫·林奇不愿承认这是自己拍的，因为这部电影实在太雷人了。

首先造型十分雷人，贝尼·杰瑟里特圣母在电影中留着非常奇怪的光头，这样的形象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姐妹会的神圣，只有不断出戏。

哈克南男爵的形象也非常恶心，表现他的形象过于直接，满脸写实的脓疱，让人看不下去。

虽然原著对哈克南男爵的描述的确如此，但文学艺术和电影艺术不同，文学是想象的艺术，需要读者脑补；而电影是视听艺术，更为直观，在忠于原著的同时也应该把握好美感，这种过于追求写实的表现并不适合《沙丘》这样的科幻片。

另外这版《沙丘》还有超级雷人的5毛特效。好莱坞也并不是没有烂特效，只不过他们比中国电影早走过很多坑。

在《沙丘》原著中，有一种既是武器又是防护盾的装备屏蔽场。

屏蔽场不像盾牌和激光剑可以拿在手里，它像一种光环贴身存在不仅要做出特殊的视觉效果，还要跟随人体动作一起贴合，现在的特效技术表现起来毫无压力。

然而在八十年代，贴身屏蔽场却成了这样像素风的一团东西，看起来非常好笑，好像湖南卫视给李云迪打的马赛克一样草率。

总结来说，1984年的《沙丘》在故事上、造型之上、特效上全是雷点，最终落得一个名利双输，谁都不愿提起的尴尬名声。

小说《沙丘》从1965年出版以来，一共经历过不止4位制片人和5位导演的失败，唯一成功的大卫·林奇还没有得到最终剪辑权，成为一部烂片。

现在，我们能看到丹尼斯·维伦纽瓦成功导演的《沙丘》，并没有再次流于烂片的行列，真的是非常难得。

-END-

在油管上看了网友剪辑版3小时的dune，感觉还是欠火候，情节像是小杂事多堆起来的，很突兀，很多东西没有交代清楚。意识流处理得也很生硬。

BG姐妹会为了繁育出魁萨茨哈德拉克花了90代，制片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用一部电影讲完沙丘1呢？慢条斯理地多拍几部电影，把叙事结构理清楚，会好很多。

沙丘最引以为傲的要数庞大设定下每个人宿命式的逻辑联系，电影生硬地交代了宿命，打打杀杀的男主复仇记，却没有交代清楚逻辑。比如raban和feyd的人物塑造，凯恩斯的地位和理念等等，这些都是为什么保罗能成功的逻辑链上的组成部分。如果没看原著的人会觉得一头雾水。此外有关宗教（BG姐妹会，穆阿迪布）的元素很欠火候。

希望新沙丘三部曲能改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