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一部严重被低估的解构人性反映人性的华语电影佳作
先下结论,《风月》是一部严重被低估的解构人性反映人性的华语电影佳作。
想要理解电影想要说什么,有两个贯穿电影始终的“线”不得不提:“江南庞式”灯笼们与周迅所客串的舞女。
先说开头出现以及最后再次出现的舞女,初次登场一身素衣,满目悲伤,留着眼泪绝望地望着风月公子哥(之前的那场戏是忠良与那些化妆的舞女互相撩拨),最后登场一身华衣,满目风情,开心地望着忠良,回赠一朵花。这里我引用普鲁斯特《追忆逝水年华》一段话来解释舞女这条线的作用:
习惯呀!你真称得上是一位改造能手,只是行动迟缓,害得我们不免要在临时的格局中让精神忍受几个星期的委屈。不管怎么说吧,总算从困境中,得救了,值得额手称庆,因为倘若没有习惯助这一臂之力,单靠我们自己,恐怕束手无策的,岂能把房子改变。
舞女为什么开心了,满目风情了,一身华衣了;她习惯了这里,这个风月场所,舞女来历是空白的,可能是贫穷,反正是生活上一些无法改变的苦难让她来到这里,初来,她悲伤不已,再次登场她已经麻木了,成为了这儿的一份子。
生活有很多痛苦别扭心结我们是无法改变的,只有在时间流逝中等待麻木和习惯和我们肩并肩手拉手,痛苦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整部电影矛盾就在这里,顺带一提被某答主所吐槽的忠良特写,或者说全片大幅的阴阳脸特写都在为这一矛盾服务。
习惯了麻木了,内心就不会产生矛盾,因为一切都得过且过,你就是矛盾的一部分。
可忠良不是得过且过的屈从于麻木的人,所以他毒死了姐夫,他要去北京(命运弄人来到了上海),所以他爱天香里跳楼的女人。
如意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她爱上了这个来自北京的新青年(忠良自我矛盾而产生的谎言),要让他教他骑自行车,甚至喝咖啡吃西餐学新学……
而忠良姐姐是麻木的,所以她在得知丈夫被毒后,扇了忠良一耳光。端午同样是屈从于麻木的人,或者说他很无辜被卷入这场风月之争。最后如意被毒得不省人事,端午看似成了旁氏的掌门人,实则不过是那些老朽的牺牲品提线木偶,电影采用了前后呼应的处理:开始如意做掌门人,端午做弟弟,进祠堂时管家没有让他从中间走,而是从旁侧人群里穿过去,最后他自己做掌门人时,管家都不用说,他自己乖乖地从旁侧人群里穿过去。
有的人说端午是牺牲品,很可怜,错了,“江南庞氏”大灯笼可不止一个,它悬在忠良的头上,悬在忠良姐姐的头上,悬在如意的头上,没有父亲从小到大对她吹烟,她早出嫁了,早远离这个大灯笼了,电影最后也对之前如意的出嫁作了补充,一个真正的有主见接受新学教育的新青年老公,一个美好的没有大灯笼时时刻刻压抑的未来,但这一切全毁了。
第二条线,“江南庞氏”大灯笼,灯笼开头和那些晚清封建老朽同时出现,悬挂在他们的头顶上,小如意初登场像风一样跑来跑去,也在这堆灯笼里,后来,如意做掌门那些灯笼又悬挂起来了,如意与忠良初次见面那些灯笼又出现了,围在他们两人四周,如意最后对忠良说“一切都晚了”四周又是灯笼,端午被当作提线木偶拉起来时,灯笼又悬挂起来了。
直到电影最后,小如意又在灯笼里向风似地欢快奔跑了,影片定格在三个少年,与忠良那句“要是人一直年轻着该有多好”相呼应,让人唏嘘不已。
上海(世上)的男人女人们都在打仗,是仗总有输赢,可这场仗没人赢。
2 ) 风月——超过3秒,关于鱼的故事
看《风月》,可以把他们浓缩成一个短小的故事:
开始:
忠良,如意像是水里的鱼,端午就像是水,水爱上一条鱼,是怎么也无能为力的,他只有静静的看着两条鱼相爱,做鱼的水,给鱼爱,却是怎么也得不到一条鱼的爱。
带着姐姐,就是带走了庞镇的一切,那是罪,是鱼缸,永远束缚着两条看似相爱着的鱼,和孤零零的水,还有那烦人的水草,其他的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鱼缸里的两条鱼跑了,水和水草都疯了。
一条鱼还是抛弃了另一条,自己游走了,去了大海,那个貌似的爱,就真的碎了,
水为了鱼变脏了,水从此没有了爱,变得浑浊了
接着:
但是呢,决定去找他,于是和鱼缸里的水一起去了海,缸里的水刚近入海边,就往四下里去了,卷着她流进了海里,她的心欢喜着,害怕着。
那么:
那条鱼到底爱过谁呢?水草?鱼缸?大海?还是另一条鱼?还是那朵淹死在海里的花?总之那条鱼都看到了。
有条鱼在和海里的花接吻,因为她们爱上了同一条鱼,是吧,是吧。。。
花死了,鱼知道爱了,可是另一条鱼淌着浑水回到了鱼缸。一切都有了结束的理由
结局:
到底是谁杀了那条鱼呢?是水草?是鱼缸?是大海?是另一条鱼?什么都不是,是一切的开头,
最后浑水把缸淌混了。。。。
外音:
一切结束了,谁的结局都如风散去了,映着月光忽隐忽现,唱出一段风花雪月的情歌,像着片子里升腾腾的烟,就这么飘啊飘啊,谁也不知去了哪里。
最近尤喜欢看张国荣的片子,那种气,所谓的去不了的气吧,从第一次看霸王别姬的时候开始,被那种气深深地,深深地吸引了,说不出的感伤与忧心,说不出的明媚与伤情,他诠释出了一切无法诠释的东西,这个就是那股气吧。所以在这个片子里穿着忠良衣服的张国荣,正正好好的呈现出了忠良的一切,他的绝,狠,恨,爱,伤,痛。最后他找到爱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爱,这样的绝望,张国荣恰恰当当的给示了出来,于是片子结束了,留下一些感伤。
3 ) 问,烦
这片的四星,可以全给了杜可风镜头下的张国荣。摄影是天才,遇到了这样好的被写体。 女主角巩俐的表演非常不可信,完全没有不谙世事的纯真和任性,看不出哥哥饰演的忠良为何会在骑车段落突然陷入情网。 杜可风的镜头美呵,镜子割裂的空间,慌张的特写,非常适合上海滩的华丽和空虚。而苏州园林的沉闷规矩我还是推崇老谋子的表达方法。 故事并无特殊之处,情节的处理也非常一般。像何赛飞演的疯癫扭曲的姨太太出场次数太多,每次都哭天抢地,让人厌烦。我个人还是很喜欢何赛飞的,但是只能说陈凯歌不会用。甚至于巩俐,虽然我一直觉得她没什么特别出色的代表作。而且民国装没有现代装有气势。演员对于张艺谋来说就是个人肉道具,他能用得好,这就是本事。 后面如意叨叨问“你爱不爱我”,令人不胜其烦,而且我觉得以她的段位根本不可能说出“你怕”的总结来,简直是败笔,把本应让观众做的作业答案公布出来。 看到了出露峥嵘的周迅,两次出场,大有喧宾夺主之势。第一次正是忠良春风得意,她刚刚下海,后来忠良落魄伤心,她正俏枝头——想想正如这演艺圈,哥哥去世时可否知道迅哥后来何等威风? ----------------------------------------------------------------------------------------- 当时看《如果·爱》的时候,我就觉得周迅演的老孙就是她自己。虽然毫无根据,但是就是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即便手段有争议,但是自己也是争气,有机会就能搏出头。 片中如意的哥哥是周野芒饰演,给《成长的烦恼》里的爸爸配过音。
4 )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桥
风月,与风月无关。霸王别姬,只有虞姬,没有了霸王。
——题记
小谢。
一个丧失了爱的能力的男人。在旧上海的繁华与奢靡中,沉沦堕落。他不能爱,不能说,不能去做任何事。他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随波逐流。
在光怪陆离的声色光影里,他孤傲、自闭。童年的记忆成为追逐他心灵深处的梦魇。睡梦中惊醒时满身的大汗淋漓,使他始终生活在那个摆脱不了的阴影里。他自知早已经丧失了爱,也不可能再去爱……在姐夫的关于鸦片香的叙述里,在他亲姐姐的一声声“来,亲姐姐一口!”呼唤里。一个烧烟的仆人,一个他人的玩意儿!
重返庞家之后,他遇到了如意,……那个童年时他只能在门外轻轻看着的大小姐……他此行的目的。然而真正面对这个女子,他心软了。在最后一刻他放弃了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部分。
他不能去面对,他只有选择逃避。他放弃了如意,孤身一人逃回他往日的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虽然痛苦和绝望。
爱情复苏了,注定他的生活也要结束了。大大沉痛地叹息着,“我的忠良毁了,毁了。”
蝶衣。
一个戏痴、戏魔、戏疯子,一个爱上男人的男人。
从始至终,他都牢记着师傅的从一而终嘱咐,……无论是对京戏,还是对霸王,以及段小楼。在段小楼质问他给日本人唱堂会了的时候,他很坦然地说,他们中有人是懂得戏的。在关于汉奸的审判上四爷小楼那坤为了救他作伪证的时候,他黯然地说,他们没有打我,青木要是不死的话,京戏早就传到日本国去了。在文革中面对段小楼的背叛,深感绝望的蝶衣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我要揭发,我要揭发!”
蝶衣始终认为戏就是生活,生活也是一出戏。所以他才会幽幽地问段小楼,虞姬何以要自杀;所以才会沉浸在旧日光景里,一遍又一遍的唱:“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从一开始,蝶衣就注定了虞姬一般的命运。霸王早已经不在了,师哥也再不是以前的师哥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剑光过处,香魂一缕。
如意。
小时候的肆意胡闹,长大时的反叛。一个在旧体制下如祠堂般被禁锢的灵魂只要有一点点的雨露就可以长出自由的翅膀。
忠良(小谢)的出现,成为了她的希望。可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子,是与上海的那些灯红酒绿不相适宜的。在上海那个地方,是个男人的天下。男人和女人每天都像在打仗,……即使赢了也是输了。
爱情之于她也许只是自由一个借口,或者说在女人眼中爱情的本身就是自由。为了那个来自上海的男人,她舍弃了自尊去讨好他。从上海采购来大批的时装,跟他学骑自行车,玩弄自己根本不知道作何用处的剃须刀。因为看到了那个来自天香里的女人的照片,就认为做女人是比做姑娘好。然后把自己的初夜给了那个跟班端午。为的只是做女人,而如意认为忠良是喜欢女人的。又是为了这个男人,她宁愿舍弃诺大家族跟他远走高飞。即使在亲眼目睹了忠良不过是大上海的一个无耻的拆白党小谢时,她也并没有恨他。只是轻轻地问他,你爱那个女人么?
……我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说。你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你根本回答不了。
菊仙。
虽出身于青楼,沦落于红尘,却敢做敢为,敢爱敢恨。为不受地痞流氓的侮辱,宁愿去跳楼。为了小楼的悦己,可以从花满楼中赤脚奔出。
她爱上了小楼,可也看到了来自蝶衣的威胁。她知道只要蝶衣一天在小楼身边,她就永无宁日。所以她要不惜一切来拆散他们两个,即使让小楼放弃自己的戏曲事业也再所不惜。
这是一个唯一可以看透蝶衣的女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蝶衣如自己般爱着小楼。她们的心灵是相通的。当有一日,看到蝶衣如孩子般无助绝望的时候,她原谅了蝶衣。她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听他一声一声的“妈,我冷!”的呢喃。
蝶衣爱着的是那个如霸王一般的段小楼,菊仙爱着的也是那个敢做敢为的段小楼。她喜欢那个为了自己而去拍砖的男人,喜欢那个为了蝶衣而去和那一帮兵痞大打架的段小楼。可是当那个男人在受批斗时说不爱的时候,她也如蝶衣一般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红嫁衣成为她和小楼的开始和结局。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
小谢,是一个丧失了爱的男人;蝶衣是一个把爱,生活,戏搅在一起的男人。两个性格如此迥异的男人,却决定了同样的命运。没有爱的人,终究会遗失自己的真爱;把爱当作生活的人,注定只能为了爱飞蛾扑火。
如意和菊仙都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可是绝望会在结局中光顾她们。不幸的故事可以在不同的时空中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就像旧社会造就了端午这样一个卫道士,文革造就了小四这样一个反叛者。
影片之外。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桥,到对方的心底瞧一瞧,体会彼此什么才最需要,别再寂寞的拥抱。”这首歌是在这篇文字出现之前,我一直放在耳边听的。
还有一句是霸王别姬的片尾曲《当爱已成往事》,“……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5 ) 《风月》中的角色循环
不明白为什么豆瓣对《风月》的评价偏低,如果说华丽,但是华丽并不空洞。看字幕说剧本来自王安忆的小说,非常明显的结构,两对姐弟,两对乱伦,命运的循环与注定。
庞家是一个始终被鸦片烟雾缭绕的深门大户,鸦片渗透进这家人的血液中,被鸦片迷醉,中毒直至残废。影片反复出现两组相应的角色,弟弟(小仆人),姐姐,姐夫。其中姐夫是姐姐的配偶,而姐姐又与弟弟有乱伦关系。姐夫代表强势主导的男性角色,弟弟是弱势被动的男性角色,受姐夫的限制又在与姐姐的情欲关系中出于附属地位。弟弟不甘于终身做小仆人的角色,性格崛起打破姐夫的主导地位,并摆脱姐姐主导的情欲关系,从而实现自身的觉醒和男性角色的真正体认。
忠良毫无疑问是整个故事的核心,他完成了从小仆人,弟弟,成长为姐夫,再被新一个弟弟毁灭,最后死亡的人生过程。开篇第一对姐弟是何赛飞扮演的姐姐秀仪和张国荣扮演的忠良,忠良为姐夫烧烟,承担着小仆人的角色,姐夫和姐姐一直重复的那句“亲你姐姐一口”成为少年忠良童年的梦魇,当忠良长大以后所经历的所有女人,无不是少年与姐姐情欲梦魇的重复,面颊上的红色唇印,衔在口中的一只耳坠,成为忠良的情欲公式,以至于他也无法分清爱与肉欲,面对无数次“你爱我吗”的诘问,无从回答。直到忠良无法忍受姐夫的压迫,用药毒废了姐夫,出逃上海投奔黑帮老大,成为色诱骗取女人钱财的拆白党。
姐夫的退场引出了第二对姐弟的登场,巩俐扮演的姐姐如意和弟弟端午。如意成为庞家新任的掌事,但是她不快乐,闻烟长大的她遭到夫家的退亲,她想逃离庞家但是无处可走,她遣走了所有祖辈父辈的姨太太,走不了的是自己。此时的秀仪与如意是出于同一情景和心理之下,都是面对姐夫和弟弟角色的缺失即情欲对象的缺失。直到忠良回来了,新派的,潇洒的,带着女人无法抵挡的吸引力,让姐姐一见到他就情不可遏,摊在地上抱住他的一条腿,让如意只看他一眼,听他一句话,就上上下下的奔走在藏书楼里经年的灰尘里找寻。忠良成了新的姐夫角色,成了主导女性的强势男性。
如果说第一个姐夫是毁灭于鸦片的毒,第二个姐夫忠良则是毁灭于自身情感世界的崩溃。他在一场诈骗游戏里动了真感情,打乱了整个游戏的逻辑。他无法面对效力的黑帮老大,无法走出一步带自己的女人离开,这源于他的情感错位而不能洞悉内心的真实感受,对爱的无法言说。他也无法真正的忘怀一段感情,对于天香里的女人他对不起,在她死后不忘像往常一样送上一束玫瑰花;对如意他也放不下,抛下一切回去寻她,说出迟来的“我爱你”但是已经晚了。于是他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毒废了庞家的新任掌事如意,此时第二个弟弟端午也完成了他男性的体认,崛起为新一任的庞家主事。而忠良成了过去的姐夫,死亡退场。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华丽的镜头语言,大面积使用暖色调,穿透窗棂的光线把场景渲染为暧昧的黄颜色,所有的感情戏情欲戏都在一片昏黄中流淌。而正面特写镜头的大量使用,也使得角色内心的压迫感传达给观众,观众可以观察到角色汗津津的额头,并通过角色的眼神看出他出于人生角色的哪一阶段,是惟命是从还是心意已定。杜可风的摄影当真美不胜收。角色的服饰也是传递人物内心变化的一个要点。忠良从洋装到长衫,从玉树临风到落魄颓唐,如意则是从传统而保守的闺门服饰到大上海华丽的洋装。至于发型,我们可以发现,后期如意的发型已变成姐姐秀仪的发型,后期端午的发型变成忠良全盛时期的发型,无不透露着角色人生阶段的过渡。
6 ) 电影故事 1994年第12期 张国荣说:爱情有杀伤力
这是一次朋友间的谈心,谈得很长,很敞、很深、很动情……
深秋一个阴狸的黄昏,在江南古镇一座光绪年间建造的大园里,我见到了张国荣。他正全神贯注地听陈凯歌说《风月》的第47场戏。退思院的后院灰墙上,四个箩筐大的字"鹦鹉春深"赫然在目。院里摆着大约百来盆从苏州运来的盆景,芦杆边的天幕遮得光影班驳似明似暗。不一会儿,张国荣穿一身民国年代的洋学生装,架一副小圆墨镜,提只小皮箱,悠悠的顺鹅卵石铺的小路踱过来。
来此之前,同行中有人说张国荣可不是个容易接近的明星,此行不一定如愿以偿。汤臣影业公司的制片经理孙慧传也担心这些天张国荣很累,打从安徽拍戏,他就不适应内地的气温、水质,还老闹肠胃病,只好见机行事安排访谈。她带《电影故事》编辑部的赵荣和我,上了一座凉亭。只见张国荣身件汗背心,一条丝绸大裤衩,
登一双圆口黑布鞋,一身像是戏班子练功的装扮。
"张先生,您一头长发不见了。"赵荣笑着说。
"是啊,你们好奇怪是不?拍《东邪西毒》一年多了,胡子拉喳,长发披肩,人家说我一副吊儿郎当相,现在一下子干净起来,反看不顺眼啦。"他快活的大笑。
"李元,看来今天运气好。国荣难得有兴致的。在这儿,他说话一直很少,做事可很塌实,空下来就跟凯歌琢磨戏份。"孙慧传说。
--好吧,张先生,那我们就从你跟陈凯歌的友谊说起,你们俩,一位是大陆名导,一位是香港大牌明星,两个男人有这么深的友谊,倒真难得。
是的,我跟凯歌交情很深,是男人跟男人之间那种很纯的友情。我俩都不是爱罗嗦的人,平常很少见面,连电话也不通,可是一见面就非常亲密,什么都谈,拍片啦,感情上碰到的一些事啦,什么都聊。平时两人尽管不多说一句话,但互相非常理解。你知道,我喜欢直爽的人,讨厌虚伪的人。我们俩个都很爽,一看就能见底的,所以很投合。
拍《霸王别姬》他找我演程蝶衣,他最喜欢的演员是我,真的。(他说的那么认真,引得我们全笑起来)后来凯歌参加奥斯卡电影节之前,在香港跟我碰面,他说"下一步片子还是我俩合作"。《风月》这片子起先是为我设计的。我觉得男主角郁忠良对于我来说,是目前为止最深最难的一个角色。
--你觉得在《风月》里扮拆白党郁忠良,跟《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有什么不同?或者说这两个男人对待爱情有什么差异?
这两个角色绝对不一样。我跟凯歌也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从对待爱情的角度来说,程蝶衣是个非常主动的人,他敢爱敢恨。在舞台上他是个角儿,演的感情激昂,很投入。在私人感情上他从来没放弃过,可以说是在所不惜的那种男人。
但是现在这部戏里的郁忠良,绝对是个被动者。他做的许多事,满以为自己能成功,可结果都失败了,环境造成他是个无奈的人。郁忠良才真正是个悲剧人物,他不敢面对爱,爱是他的一块心病。程蝶衣却为了爱主动的豁出去的姿态。这是两个对待爱情极端反差的男人,这也是我理解角色的一把钥匙。
--你怎么理解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呢?尤其在银幕上非常难表现人类这两种不同的情感。
(孙慧传一直很兴奋的参加这些话题,这时她情不自禁的说:"这问题太有趣,太深奥,我们可以谈一个晚上。我跟国荣常常聊起的。")
是的,我跟阿传谈过很多次。一个演员要表演到家,归根结底要懂得人,懂得人性、人情、人心和人欲。在我看来。感情是一种很温馨的、宽容的东西,烧起来温度不会太高的。可爱情却是一刹那的火花,是撞击出来的一种激情,它是燃烧的,温度很高,所以有杀伤力。
两个人很投合,心灵有碰撞,心跳会很快,这时就产生火花。这一瞬间激情喷发过去后,爱就转入一种持久的、温度适中的感情。我的理解是,爱是短暂的迸发喷射的火花,必须要有相互作用,否则他不会持续撞击下去。一旦没有新的碰撞,火花就不会再冒了。有的夫妻结婚后三、五年之后,大家平静下,激情过去了,感情却保持得很好,这是一种惯性。可有的就保持得不好,到那时不要说爱,连一般感情也淡了。人们老喜欢问这么一句话,歌里也唱到这一句:"你还记不记得……"(他即兴唱了起来)其实问"记得吗?",就已经是淡忘了,现在不如从前了。爱情和感情之间的区别太微妙了,有很多种转换方式,我经常琢磨,努力在银幕上去捕捉。
--你对人类的情感这么有探究,那你在《风月》中是怎么将其表现得丝丝入扣?
我的感觉是《风月》这部戏人物的感情是含量比别的戏要多,至少跟《霸王别姬》不一样。《霸》片的历史跨度大,穿插很多事件,比较重外部环境的演变和铺陈。镜头运动是悠悠的,比较平。表现人物感情的起伏时,镜头的运动速度较慢,有时会给人一种人物陷于事件的感觉。可是《风月》不一样,人物土突现历史事件之上,淡化外部环境,突出内心情绪,镜头运动激烈,前后反差大。就拿我演的郁忠良来说,特写镜头特别多。我觉得镜头运动这么多,这在凯歌是一个突破,而且国内没一个导演拍过这样的戏。往往一个镜头包含许多感情层次,差不多几秒种里就要表达出稍纵即逝的感情。在三十秒中的镜头里,得有四、五中振荡起伏的感情。从震惊到痛苦、悔恨,继而愤愤不平;从亢奋到颓丧;从满怀希望到万念俱灰……有时候你根本来不及表演出来,胶片就跑掉了。这种时候我总是非常后悔,非常遗憾,责骂自己:"完蛋了!"只好重新拍过。我这个人很死心,非要把所有包含的感情层次一一都琢磨到,在规定的时间里恰倒好处的表演完。这真像做一项非常精密的高科技试验。凯歌也一样,他拍这部片子比拍《霸王别姬》时目标定的更高,他是个追求高标准的人。你刚才不看到他拍了?没拍到自己心里定的位置,他怎么也不舒服。所以有时一个镜头得拍很多次,一天下来付出很多,觉得心力交瘁。
在苏州(指同里镇)一个半月得拍完三十场戏,一场有15-20个镜头,一天有时也拍不了7、8个镜头,一场戏有时要拍上三天。凯歌拍戏起先很慢,像热身赛一样,等演员慢慢进了戏,有了到位的感觉,就加快马力。他总是先拍我的戏,让一些主要演员到现场来看,给新来的上课。我是习惯不带剧本到现场,前一天就把台词背熟,人物感情琢磨透了,全装在心里,我做这份功课是特别用心的。
--你对旧上海的拆白党是怎么了解的,看了很多资料?
是的,还看了很多三十年代旧上海的电影。再说我特别喜欢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喜欢到和平饭店去坐坐,喝喝茶。那里给我一个很舒适的感觉,让我在恍惚中觉得自己就是这儿生这儿长的上海人。
(孙慧传:国荣喜欢发发幽谷之情。)
--说到幽谷之情,你现在这部片子倒挺有旧时代的味道,那你怎么让现代观众喜欢和接受呢?尤其是那些就是年代的观众?
这问题问的很深。我跟凯歌达到一个共识,那就是影片得有那个年代的感觉,景物也追求很严格的时代感。但不能完全照搬二、三十年代,尤其是角色的塑造,要追求一种现代人能理解的认同感。这种既有年代感又有现代感的做法,有时新旧界限很清晰,有时会将时代弄模糊,是一个很辨证的问题,恐怕也是当今国际上很多巨片--文艺片、传记片都在探索的问题。因为你面对的是一群九十年代的观众。你处处死扣,演的拘泥呆板,死气沉沉,谁还有兴趣看?古往今来,哪朝哪代都有爱恨这回事。你要追求一种认同感,只要你逼真的表现了属于人类的真感情,现代观众会以为是真的,他相信你,就是有了认同感。所以不要追求表面化的时代感。
我演《胭脂扣》也这样,演《霸王别姬》也这样,我追求和琢磨的都是人物内心那份实实在在的感情,这东西是自古以来存在下去的。
(张国荣已经被人催了几次,端上桌的那份专给他做的香菇蒸鸡已经冷了。他热情的给我们每人分一份,自己满口嚼着,兴致勃勃地等我问下一个问题。我被他那种坦诚、甚至是很童真的热情感动了。)
--你演过的那些男人,不管是古是今,总有一种出世脱俗之感。你不象那些"阳刚"男人,却很柔美细腻,给人一种梦幻感觉,你是否有意追求这种艺术风格?
什么我不"阳刚",恩?你看我挺壮实的,肌肉挺发达的!
(他屈起手臂,挺起胸来,惹得孙慧传哈哈大笑,说:"国荣可男子气呢,就是更优雅些。")
对了,你说我给人梦的感觉,我所有的卖座片都给人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除了你,还有好些人说过这话。我是有意的,努力去追求这种境界。其实这也决定于我的人生观。我常常觉得人生在世其实就像场梦,或者说人生很艰难,但人应该有理想,有追求,又超世之念,而这一切只能寄托在梦里。作梦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刺激的、兴奋人的好事,而电影可以给人一种梦的幻觉。
我演过很多世俗片,那里面的角色也是凡夫俗子,有的还真很流气。不过说心里话,我是亦步亦趋慢慢形成自己风格的。现在我觉得自己最适合的还是那些高层次的、上流社会的人物,比较贵族气的。你看今年我主演的两部片子《金枝玉叶》和《锦绣前程》票房都站在很前头,但我扮的两个角色,一个中下层的,一个是高档次的,自己演下来觉得差别很大。当然我演的大多数是现代都市人,都富有现代人的特点。
--你觉得现代人的特点是什么?
我觉得现代人的特点是老不安稳,或是老不满足,老在寻找什么。有的人很疯,有的人爱哭爱笑,有的人呢,闲的无聊时总想找什么冲击一下。
我自己就是个不甘安稳的人。拍片时忙的累垮了,一休息下来,跟朋友聚聚、打打球、玩玩麻将,再到温哥华自己的寓所去休息一下,可绝对呆不了两个月,只一个多月,我就一定回来了。心里老像惦记着什么,就又回来忙忙碌碌了。我自己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弄房子,每隔一、两年得换所房子,换个新鲜环境。我买下一所房子,挺有兴趣的设计好,自己画设计图,自己挑选家具,觉得很过瘾,好不容易弄好了。过两年我又觉得腻了,由重新去看房子,搞设计图,哎呀,真烦死了。你看,我就拗不过自己这本性。什么本性?也许是喜欢新鲜刺激,喜新厌旧是不?人一直在寻找,永远不满足,又老找不到,有种飘飘然的似梦非梦的感觉。我在自己塑造的现代人角色里常常寄托了自己这种人生解释。
有的人表面上安于现状,其实那是环境制约了他,是他觉得梦实现不了,是假的,就采取得过且过的人生态度,可是一旦条件有了,他也会"活"过来,生气勃勃地去找呀找的。人总想改变自己,总喜欢好东西、新东西的。
--要是您不拍戏,我们就一直聊下去。
真的,我觉得这次来,自己就不是个香港人,而是大陆人。从上次拍《霸王别姬》就这么以为了。也许我的广东口音少些,国语纯些吧,也许我对中华民族故土很眷恋。真的,你们也当我是大陆人?
--当然,不仅是大陆人,还是个地地道道的"阿拉上海人"!
摘自《电影故事》1994.12
李元
7 ) 关于陈凯歌
只有陈凯歌能拍出这样的电影
只有张国荣能演出这样的感觉
从《霸王别姬》,再到《风月》...
足够让陈凯歌成为中国最伟大的导演,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
或许,陈凯歌并不仅仅是导演。
他拍的,更多的是他发自内心对人生的看法,对艺术近乎苛刻完美的追求。
他在尽最大的能力,营造某种他想要表达的世界
却从不露骨,从不强迫观众去附和他,去跟随他的思路,
他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可以想象的东西,最终却能殊途同归。
晦涩的电影,不让人觉得是在装。
每一遍都能读出不同的东西,每一遍想说的话更多,
每一遍,或许你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但你一定有感慨,一定有共鸣。
我愿意看上无数遍,去进入那个世界。
忠良以为外逃十年是解脱,其实内心早已陷在阴霾的庞家大院无法自拔;如意想等来一个太阳解救自己,却不知来的是一个假的救赎;端午以为自己可以卑微地不计付出地爱,却在混乱的大上海迷失了灵魂。景云也许真的是如意的太阳,忠良却戳瞎了她渴望光明的双眼,终于高高在上的端午则成了另一座石头雕塑。
当我们自负或自满的时候,一定要再来看一遍《风月》,他会告诉你自负的后果是什么。当然,金棕榈得主自负的惨剧最后让徐枫买了单。
不错,让人很心痛。
开头部分杂而无用,后来 渐入佳境,但却始终用力过猛,人物的情感上来就是100°的开水,让人没办法适应。但不知为何,天香里的女人周洁,那么少的戏,豆瓣连个名字都没有,却让我丢了魂。或许是我有故事?三星,给周洁一颗星。
最美运镜最牛逼的用光,太好了这片儿,杜可风是神一样的存在。撇开故事本身的大气之比较不说的话,片子在我心里的评分一点儿不输霸王别姬。还有无可挑剔的中国式美学,其中的床戏片段也是看过的床戏当中最喜欢的。含蓄与隐忍之极致。
那个端午简直是神了。
那个压抑劲拍出来了
一样是拍上海,同样是巩俐主演,陈凯歌这部《风月》和难兄难弟张艺谋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样,一前一后都是比较失败的作品,大量的顶光、部门侧光打得像恐怖片,人物的脸庞经常半明半暗,神经质的性压抑,歇斯底里的人物,故事却很单薄撑不起来,除了演员、摄影,基本没啥可看的。
片子莫名其妙,张国荣风华绝代
陈拍黄土地,张拍红高梁;陈拍孩子王,张拍一个都不少;陈拍荆轲刺秦,张拍英雄,陈接着无极;陈拍霸王,张拍活着;张拍幸福时光,陈拍和你一起,张再千里走单;张拍大红灯笼和摇啊摇,陈用一部风月作总结。这哥俩到底什么情况?
陈凯歌脑子还好使的时候,拍的东西确实厉害,营造一个场,观众就进去了,几乎无可挑剔
陈凯歌擅长的题材,舒琪的编剧、杜可风的摄影,氛围营造很好,细节把握也很好,《霸王别姬》是社会悲剧,这一部更大比重是一出爱情悲剧。哥哥的演技在这时候完全无可挑剔,周迅的配角出场堪称惊艳。
那时的巩俐眉眼间都是俏与媚。她问,你爱过她吗?那时心却碎了一地。
周迅定定凝望,落下泪来。哥哥果然芳华。
分明是恐怖片
这片子几乎是靠杜可风的摄影和各个主演挽救了。打光并无不妥,估计是《霸王别姬》大受好评,所以戏剧式的舞台打光借鉴,但特写、长焦和跟拍运镜都是厉害。如此好的配置:园林实景、江南水乡、民国古典,这么多的实力派演员,极为暧昧的暖色调,甚至是一股氤氲的颓唐调光,这摄影太好了。这个文本如果非要对号历史政治,充其量是一个儒家大家族的萎靡、压抑,然后是自毁,甚至《胭脂扣》都比这好多了,格局再往大一点想,只觉的是旧时儒家父权制的可鄙和可悲。我是很怀疑,没有张艺谋这样的摄影师,没有芦苇编剧,没有杜可风等,陈凯歌的作者性和审美意趣到底在哪。到底是没有自己的东西,多年后看《妖猫传》和《无极》更觉如此。7.6
我不想做姑娘,我要当女人。为了你,我跟动物试过的。
你总是撩妹于无形之间,随便使个眼色,女主角的心就跟着你走了
我是为哥哥看的。
3.0 看完<<風月>>再想<<梅蘭芳>>,手法結構相似,陳可謂毫無進步可言。縱使<<風月>>編劇再好,杜可風拍的再漂亮,演員們演的再好,趙季平音樂再傳神,置陳手裡,僅僅變成堆砌了。也實在可惜。